是夜。
白璎结束一天的沉浸式丫鬟体验，凡人的身躯已经累得眼皮直打架，她正想睡会儿，外头门被敲得哐哐响。
“白璎，你干了什么事让魔主半夜大发雷霆？”
白璎睡眼朦胧去开门，兰玉不客气地闯进来，催着她穿好外衣要带她走：“现在好了，你侍奉白仙子药浴后她半夜突然吐血，身体还散发异味，我好不容易在主面前求情让你有个辩解的机会，你是不是加了毒药进去？”
一听自己身体有腐烂的迹象，白璎顿时被吓清醒：“不可能！药材都是祭司亲自煮好汤汁倒进浴盆的，我只负责擦洗！”
兰玉不由分说就拉她朝魔主正殿赶：“你别跟我解释，去跟主好好解释吧。”
外边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只有城墙上闪着些许狼眼般鬼魅的绿火，那是巡逻狼侍的眼睛，白璎不敢一个人走这条道，但她更好奇兰玉怎么过来的：“我听大祭司那边的女魔说，宫女出去传达旨意都必须两人同行，你不害怕吗？”
“我是主钦点的后宫淑女，可不是宫女！”兰玉不满道，“我也不想来找你，主今晚召我替他换药，晚上也留在我那边，谁知道白仙子被你折腾成那样，害得我都不能多多和主亲近了。”
白璎甩开她：“如茵，别装了。”
兰玉被她甩得跌倒在地，扶着膝盖莫名其妙：“璎珞你…叫谁？”
白璎笑笑：“没事，我回去了。”
兰玉：“我可不敢拿主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璎：“好罢，可在主眼里冒犯白仙子是重罪，重刑犯应该由傀儡鬼侍缉拿，怎么会让你半夜一个人来捉拿我。”
她确实能感应到体内其他魂魄的动静，其他二魂七魄运转平和，她也没有心慌意乱的感觉，显然无事发生。
兰玉这会儿想骗她出去，摆明了在坑她。
白璎直截了当问：“你故意让我去魔主那边，想让我窥见魔主什么杀头的秘密？”
兰玉仍一脸着急，一脸当真为她考虑的真诚：“你这丫头好话歹说都不听，我不管你了，你明天是死是活我都不再管了。”
兰玉气得转身就走，白璎站在原地瞧着她身影隐入黑暗，突然大声喊道：“白如茵，你跟你娘学的灵俑术功力不错，我都快觉得兰玉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兰玉猛然转身，又朝她走回来，抬手拿簪子戳破皮肤，鲜红的血立刻冒出来，她将手臂举到白璎脸前，气得眼尾紧蹙：“什么灵俑不灵俑的，你以为我要假传圣旨害你，还是觉得我是你口中那个女人假扮的人偶？”
白璎微妙地一顿，没阻止她放血：“好，但我相信你是大活人了。”
……
兰玉这次是真走了，白璎也没理睬她的话，但回屋已经毫无睡意，她翻来覆去片刻，还是爬起来了。
刚才兰玉叫她什么，全名？
她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借尸还魂在修真界不是新鲜事，夺舍重生也常有，兰玉出现得比她还邪门，白璎一开始只当她是单纯的替身想上位，但现在看起来这位替身似乎有额外想法。
丫鬟身能搜集到的信息有限，白璎实在摸不透兰玉背后的人，有意引她去魔宫准没好事，白璎现在莫名心慌，一涉及到自己身体的安危，她还是想去看看。
对丫鬟璎珞来说，寄居在她体内的白仙子天魂是道保命符，魔主再愤怒也不至于杀了她。
已过去两盏茶的时辰了，该做的都做完了……吧。
白璎爬上顶层楼阁偷听了一小会墙角，里边没动静，只有烛火闪闪，魔主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他不在，太好了。
白璎又折返下楼，摘了些翘尖镜中花当幌子，礼貌先敲门：“奴是璎珞，听兰玉姐姐的命令过来给仙子换蕴养容颜的花。”
里边无人应答，正殿都有魔主的禁制，顶层无人看守，她下午放血留了印记，白璎一推门就能进去。
屋里很暖和，安静宁谧，但她却有种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感，是她从没感受过的古怪。
“主，奴带了新的镜中花，这就去给白仙子换。”
依旧安静。
白璎便放心绕过屏风，拉开床幔，差点没厥过去。
“啊啊啊啊！”
魔主上身裸着倚在床榻内侧，长臂圈住她身体，她身上外衣无影无踪，只剩件小衣勉强遮住隐私，被男人摆成依偎在他怀里的动作，两人裸露在锦被外的皮肤几乎都贴在一起。
“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她尖叫一声捂住脸，眼睛都快瞎了。
男人一挑眉，替白璎身体盖好被子：“不关你的事，出去。”
白璎厉声大叫：“不许摸那里！”
魔主一道掌风将她挥开：“你一个早就该死的丫鬟，潜进地宫受你主子的命令对她下毒，若不是她的天魂屈尊纡贵在你体内受委屈，你早就该死了。”
白璎：“那你也是变态……唔！”
她重重撞在贵妃榻下，全身散架似的剧痛，嗓子被掌力掐得无法呼吸根本说不出话，头顶突突的跳，魂魄想顶开躯壳体越体而出。
男人松开她，拧起眉：“锁魂丝竟然如此威力，连我都取不出来。”
白璎趴在地上干咳，缓过一点精力，继续喊：“不准摸白仙子！”
男人仍漫不经心地抚摸榻上少女的脸庞，任白璎怎么喊都巍然不动，甚至将她抱得更近。
他讽刺地笑：“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这么替你的紫圣女着急？”
白璎：“……”
她要生气了！
“你猥|亵她！”
“出去！”
白璎却犯了倔劲，全身疼也爬起来，直挺挺站在床边盯他。
魔主：“……”他拉住床幔隔绝视线。
白璎尽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发抖：“她，她侍寝了么？”
“孤从不逼女人做这种事，你多虑了。”魔主意外地没再对她动手，隔着朦胧的纱帘，白璎看到他在给她的身体穿衣，“想和孤睡的女人多了去，不至于逼一位故人做她生时也觉得屈辱的事。”
白璎惊异，这是她第一次听魔主思维正常的话，居然没法接话：“……那，您和其他女子亲密，也是对她的不忠。”
屋内沉默。
白纱床幔内，男人身形一动。
他穿好衣裳起身，冰冷忽近的气息让屋子都冷冽不少，白璎忙后退几步，魔主却步步紧逼将她堵在角落，她忙道：“我死了但锁魂丝还在，白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躯体腐烂。”
男人端详白璎片刻，忽然一笑：
“天魂觉醒了，阿璎？”
白璎只感觉外边五雷轰顶，噼里啪啦地炸她脑子。
魔主叫她名字。
还是她娘和亲近之人才会叫她的乳名……
轰鸣之间，她听到男人又问：“酷似你妹妹的脸蛋让你痛苦，所以才会打听去合欢宗换脸？”
白璎一脸憨厚：“奴不懂主的意思，奴只想白仙子觉醒俺也能沾光拿点赏钱给娘裁花衣裳供弟弟上学堂……”
她正思索下一句怎么编，看到男人手腕上有串了一颗玉珠的纯黑手绳，翠绿的珠子两边是刻成兔子形状的祈福生肖木珠……
木珠已经被磨得看不清轮廓，也许是兔子，也许是她乍一看看错了，这东西很眼熟，她只在十多年前给一位凡人少年编过。
魔主连这都知道，所以也给自己编了一条？
她更噎了。
这疯批男人到底盯了她多少年，她都要怀疑白如茵是他派来的了，目的就是让她一步步陷入魔域，自投罗网落进他的圈套。
魔主淡淡道：“白如茵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多想。”
白璎大惊：“主会读心？”
男人却道：“我在为阿璎证明清白，她醒着，能听到，对吗？”
白璎：“……”
魔主似乎认定原身和白璎一体双魂，得知要找的人魂魄觉醒，他竟然局促了几瞬，道了声歉：“我不该冒犯你的躯体，但你十年前被白如茵一剑魂飞魄散，只有我能保你一线生机。”
魔主端详她的眼神都温和许多：“阿璎，我看看你。”
男人对她伸过手，白璎被挤在角落，还是侧身躲开了。
他干脆将人揽进怀中。
“阿璎，十日之内我会复活你。”
白璎敏感地听出他言外之意，抬头露出憨厚表情：“啥子，那主给奴多少赏赐？”
男人凝她几瞬，表情古怪地松手，在她脸前一挥：“你这脸我看得难受，替你换了一张，去瞧镜子罢。”
白璎脸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一摸能明显感觉出鼻梁变得高挺，她坐在梳妆台前，第一眼就惊得咬到自己舌头。
“我的脸！”
她竟然又变回自己的脸，独属于白璎的容貌！
她惊喜地小心翼翼捧住脸，而后一僵。
……太激动了忘记伪装，这不是丫鬟璎珞该有的反应。
男人早已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鼻息就在她耳边。
他几缕发丝垂在她肩头，胸肌蹭在她背后，白璎一想到方才这人的变态行为，顿时如坐针毡。
魔主抬起她下巴，在镜中欣赏她强自镇定的表情：“你怕我，又装不怕，伪装几十年不累么？”
白璎衡量片刻，决定摊牌：“不累，我也不怕你。”
魔主一脸“还在装嘴硬”的表情，打横抱起白璎放在贵妃榻上，抬腿压住她，而后俯身。
她忙抓紧衣襟：“我…我很容易死您有伤不宜剧烈运动……不行！”
她用力挣扎反被男人捉住手腕动弹不得，正绝望时，发觉魔主只是摁住她不许乱碰，咬破手指沾血在她额头画咒文。
“做我的人契，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你回来。”
“逍山白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