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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救赎

    八仙桌围坐着给陈静容庆贺八岁生辰的亲人,有自家的几个,舅舅舅母,还有穆隆额。因着明儿就要启程去四川,为了方便,今夜穆隆额在陈家宿一晚。一为陈静容的生日,二来,也算是陈家人为他们践行。

    陈齐高举酒杯,醉醺醺地拍着张岩的肩说:“舅爷,弟敬你一杯。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一路艰辛只怕是不少。山高路远,我这小女儿和侄子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张岩也喝得不少,豪言壮志道:“妹夫放心!我保证给你把这两个孩子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再说小妞妞是谁,那就跟我亲女儿一样的,我把自个儿弄丢了也不会弄丢她。”

    穆隆额啃着鸡腿,闻言咧着油乎乎的嘴不忿道:“张舅舅真偏心,那我就可以随便弄丢了?”

    众人哄堂大笑,席上气氛甚好。

    陈静容瞧不上她表哥那傻乎乎的样子,早早地放下碗,抱着贺礼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将贺礼拆开一看,舅舅舅母合送一副金项圈,父母是一本《千字文》,哥哥送了一把短小的匕首,正适合她的年纪用。姐姐更贴心,为陈静容做了一身松江棉的寝衣,柔软细致,穿着别提多舒服。

    穆隆额嘛,就提了一包糕点来。

    陈静容虽然暗道表哥小气,但馋猫本性还是没忍住打开尝尝。

    捻了一点散落的糕块放进嘴里,绵软细化、奶香十足,比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样子要好吃太多!陈静容心想,这还差不多,表哥知道她爱吃糕点,想是用心挑了才送的。

    陈静容却没有猜到穆隆额的心思。他哪里有哪个闲工夫给小表妹准备贺礼呢,还是他家管家觉得空手来参加生日宴不太好,所以临时叫人从厨房里提了包糕点送来。

    这一番,陈静容可谓是自作多情了。

    陈静容吃了一口,正嘬着手指发呆,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她舅妈,看见她这么大还嘬手指,笑骂:“你这小妮子,也不嫌脏。”

    说着便掏出手帕来仔仔细细地为她擦拭起来。

    陈静容跪坐在炕上,甜甜地讨好道:“谢谢舅妈。您要吃一块吗?可好吃了。”

    万氏摇摇头,快速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宠溺地说:“贪吃鬼!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爱吃这个。”

    然后环顾着看了看门外,从衽内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陈静容手中。

    陈静容如拿了烫手山芋一般,连忙还了回去。

    “您这是干嘛呀,这也太多了,我怎么能要。”

    万氏又给塞到她衣服里说:“小妞妞,你可别跟舅妈客气。听话,收着。”

    陈静容坐不住了,爬起来穿好鞋就要走,嘴里还说些我真的不能要,阿玛和额捏不准她拿这么贵重的话。

    “小妞妞!你不听话是吧,舅妈给你收着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陈静容为难地站住了,但还是坚决不肯收下。

    万氏却伤感起来,拉着陈静容的手语带遗憾地说:“你也知道,舅妈没能为你舅舅生一男半女,这一直是我们的痛。所以对于你们兄弟姐妹,我和你舅舅都看成是自个儿的孩子。”

    陈静容接过手帕来为舅母拭泪,对她的遗憾表示理解:“舅妈,我知道您和舅舅疼我们,您别伤心,我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都会孝顺您和舅舅的。”

    “嗯,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收下,这是我做舅母的一份心意。”

    万氏慈祥地抚着陈静容额前碎发,渐渐止住了泪水。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静容也不好再推辞,于是万氏高高兴兴地帮着她把几样东西放进了包袱。

    临走之前,却犹犹豫豫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舅妈?”

    万氏又坐下,不好意思地说:“小妞妞,这一路上你得帮我看着点你舅舅,千万不能让他和外面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难以启齿了。毕竟陈静容年纪还小,又是晚辈,让她注意自己的亲舅舅是否沾花惹草实在不合适。

    陈静容也有点尴尬,安慰道:“您放心,舅舅一定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唉,但愿吧。”

    陈静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好这时外面有人叫她才得以脱身。

    来到外面一瞧,竟然是气喘吁吁的方明元。

    “明元,你怎么来了?”

    方明元虽然不住在校舍,但是此刻距离刚下学没多久,不知道是跑得有多急才将将赶到。

    “静容,明天你就走了,我来给你生辰礼。”

    “喏,这个给你。”

    陈静容接过来,对他说谢谢,埋怨道:“你傻啊,这么远跑过来,看看你满头都是汗。”

    “没事儿,就当来送送你。静容,咱们出去走走,聊会儿天吧。”

    看着方明元亮晶晶的眼睛,陈静容哪能说不呢,自然答应。

    两人沿着方家胡同一路散着步,夏日蝉鸣聒噪个不停,却又将无人的巷落衬得更加宁静,或许这就是诗中所写:“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静容,你一去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我。”

    方明元率先打破宁静,开着玩笑说出这句话。

    “哪儿能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忘了谁我也不能忘了你啊。不过你这小子怎么总是叫我静容,今儿我满八岁了,你别忘了我比你大一岁呢,该叫我静容姐姐才对。”

    是呢,今天她满八岁,方明元是明年三月的生日。从整岁数上讲,陈静容是比方明元大一岁,原该叫姐姐才对。

    “此言差矣,岁数只是表象,咱们要从心智上比较才好。你看你整天淘气,远不如我稳重,我不叫你姐姐也理所应当。”

    陈静容叉腰假装生气:“好啊,你也跟着表哥学坏了,现在都会损我了,我不跟你玩了!”

    说罢转身就要回去。方明元却慌了神,连忙拉住她道歉:“静容别走,我叫你姐姐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叫一声来我听听。”

    方明元还从未这么叫过她,不是很适应地嗫喏了一声:“姐姐。”

    陈静容假装没听到,又逼着他唤了几声,直到把方明元惹得耳朵通红才肯作罢。

    陈静容捂嘴悄悄笑了一会,安慰他:“好啦,你别不好意思了。我本来就把你当作弟弟看待,你就算叫我一声姐也不吃亏嘛。你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不?要不是我帮你赶走那些坏孩子,你就被他们给欺负了。”

    这话将方明元的思绪拉回了三年前。

    那时候陈静容自己都还是个小豆丁,还好她爱吃爱动,在同龄孩子中算是强壮的。加上为人又热诚,看见人家有什么困难都要去帮一帮,这才让他有机会认识了她。

    正逢那年寒冬,方明元才四岁,因为没有背熟《论语》,被他娘关到店门外罚站思过。这么小的孩子,穿得又单薄,怎么经得住这冰天雪地的吞噬呢。站了半个时辰后,浑身都冻得没法动弹,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才找了个避风的街角蜷缩着,痴痴盼望着母亲出来寻他回家。

    没等到他娘,却在昏沉中遭到一阵拳打脚踢,其中不乏还有石块和木棍的击打。吃力地睁开眼看,是一群小叫花子。他们向来将这块比较温暖的街角当成自己的地盘,但凡遇到入侵者便团结一心将人打个半死不活。

    这不,他们将方明元误认为是抢地盘的同行,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开揍。

    其中小的得有五、六岁,大的都有八九岁了,全都是比方明元孔武有力的大孩子,他哪里抵抗得过。虽然不停解释着他只是想要在这里避一会儿风,却没有人听他解释。方明元在寒冷和疼痛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嘴里无声地说:“娘,我再也不敢了,你带我回家吧。”

    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一声稚嫩的呵斥把他救了回来:“你们在干什么!”

    这人正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儿的陈静容。然而小叫花子们怎么会将一个小女孩儿放在眼里,纷纷拥簇上前推搡警告她:“关你屁事,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陈静容倒也不惧,灵活地躲避了,上前把方明元扶在臂弯里,轻摇他的肩:“你没事吧,醒醒,醒醒。”

    肩上的伤被她碰到了,方明元痛呼着:“嘶。”

    陈静容没想到他竟然浑身都是伤,为他抱不平:“你们太过分了,他看上去这么瘦弱,你们怎么下得了手的?”

    “喂,看你穿得挺齐整,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不动你。劝你识相点快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小叫花子惹不起这个看上去是好人家的孩子,倘若欺负她被告上衙门,或者惹到达官贵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但是对于方明元这个连衣裳都有多处补丁的小豆芽菜,却没放在眼里,乃至于能够下死手欺负他。

    陈静容听着这歪理邪说火冒三丈,不管家庭条件怎么样,都不是他们欺负人的理由。但转念一想,显然他们害怕惹上事,不如就用这个方法吓他们一吓。

    眼珠一转,陈静容冷笑道:“哼,你们完蛋了,我爹来找我了。他是专司抓你们这些流民的官兵,我这叫让他把你们都给抓起来。”

    话毕,对着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声呐喊:“阿玛,快来救我,这些小叫花子要打我!”

    叫花子们随即放眼望去,正好瞧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扭头看过来。

    信以为真,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拔腿就跑。

    不过跑了一段后,有那机灵的,一边跑一边看,发现那男子就是听到声音后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向前走了。

    被那小妮子给骗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是上了陈静容的圈套,连忙跑回去找人算账,然而再到墙根时,早已不见人影。

    陈静容正是利用他们的畏权心理和来不及深思的慌张,为自己和这个可怜的孩子争取了一点逃脱的时间。她背上方明元撒腿就跑,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跑到了别的巷落躲藏起来。

    等到过了很久很久,他们不会再有可能追过来时,陈静容才将冻昏过去的方明元背上背,走两步歇三步,吃力地把这个素未平生的弟弟背回自己家去。

    趴在陈静容薄而窄的背上时,方明元曾数次被飘落的雪花和疼痛惊醒。他知道,是这个小女孩救了他,不仅仅是让他从小叫花子手里死里逃生,更是从此将他从那个没有温情的家里给脱离出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将陈静容看成此生最亲的人。往后,他要用自己的肩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再像这般精疲力竭地背着他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醒来后虽然和陈静容玩得十分要好,却从来没有叫过她一次姐姐。他早已将自己看成保护陈静容的那个形象,所以他才会在穆隆额要揍陈静容时,义无反顾地挡在前面,即使被打得满身挂彩,心里却是开心的。

    他能保护静容,无论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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