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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作诗

    “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供神前。”

    每逢中秋,家家户户都得准备两种必不可缺的吃食。

    一样是月饼,另一样则是西瓜,取阖家团圆之意。

    瓜尔佳府上也少不了这些好吃好玩的。

    今日中秋家宴设在后院花园中,丫鬟们或端玉盘,或提木盒,井然有序地将美酒佳肴安置在竹林环绕的六角亭中。

    两张黄花梨四方餐桌摆设亭内,桌面铺垂的是价比黄金的蜀锦。

    一只纤纤玉手从食盒中端出热腾腾的白瓷碗盏,一个个按顺序摆放在桌面上。定睛一看,熏鸭、火腿、糟鱼、炖白肉、卤猪头、炒时蔬等林林总总摆满一席。莫尔根爱饮酒,所以还有几碟铜胎珐琅小碟盛好的酱瓜、拌小鱼、玉兰片等下酒小菜。

    银盘高挂的方向另起一个供桌,中间是半人高的香斗,西侧一大盘切成莲瓣状的沙瓤西瓜,东侧是各色花纹、口味迥异的月饼。焦黄饼皮上印着花开并蒂、玉兔捣药、嫦娥奔月的样式,正和此情此景。内馅甜咸皆备,甜的有枣泥、豆沙、松仁,咸的有猪油、椒盐和鲜肉。

    天色渐晚,月轮高升。

    主宾笑语行来,相携入座。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男女分席。莫尔根、张岩、穆隆额一桌,陈欢儿、陈静容、韩柔惠以及莫尔根的两个侍妾坐另一桌。

    开席之前,一家的主母要带领女性亲属拜月,祈求太阴星君保佑家庭和顺美满、团团圆圆。陈欢儿面朝月亮站在打头的位置,两个姨娘分立其后,最后的是身为小辈的陈静容和韩柔惠。在丫鬟萍儿的指引下,几人双手合十对着月宫虔诚地拜了三拜,如此方才真正落座。

    众人大快朵颐、欢声笑语,平日所有的烦恼、恩怨在如此良辰美景之时都烟消云散。

    男人们一阵高谈阔论,从天南地北聊到生意经,再从生意经到真正互诉衷肠。莫尔根是个礼贤下士的人,并不因他是官,张岩是商而自视甚高。相处仅仅不到几个时辰,就对张岩的见识、谈吐赞不绝口,扼腕叹息没能早早将其引为知己。

    女人这边也十分融洽,陈欢儿本就不是话少的,陈静容又机灵可爱,嘴皮子溜得不行。一圈圈好听话说下来,不光陈欢儿笑得歪歪扭扭,就连那俩文静自持的姨娘也忍不住拂面而笑。只有韩柔惠的心思不在此处,眸光时不时瞥向另一桌。

    陈欢儿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引起了莫尔根的注意,面带笑意高呼:“太太在笑什么?”

    她笑得不能自已,捂着肚子说:“静容这丫头太促狭!我看今夜月色甚美,让她背首有关月亮的诗。这个糊涂蛋把她姐姐教过的给忘了个干净,耍着赖把我比作月宫的嫦娥、将梅香和云棠比成霓裳仙子,想靠拍马屁蒙混过关呢。”

    男人这席也都低声闷笑,张岩无奈地摇头,穆隆额更是直接嘲笑:“小妞妞,你可真够丢面儿的。”

    陈静容也不脸红,理直气壮道:“我又没有正式启蒙,能识字已经很好了。等我明年入了学,别说背诗,就是写诗也不在话下。”

    穆隆额再次打击:“那怎么人家方明元比你还小,却诗词歌赋样样拿手呢?”

    陈静容不想再自证,转而挑衅穆隆额:“看来表哥很自信嘛,那你来背一首给大家助助兴吧。”

    “好!穆隆额,你作首诗,就以月为题。”

    莫尔根本来就想考较他儿子功课如何,正好找到这个机会,立马要求穆隆额在一炷香之内想出来。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穆隆额愁眉苦脸地咬着筷子,既不愿做,又不敢违背父命。只好看着人家吃吃喝喝,他则绞尽脑汁作诗。

    一炷香很快燃尽,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他这才知道何为千人千面,只见莫尔根面无表情,张岩事不关己,陈欢儿欢呼鼓励。

    最可恶的就是小妞妞,正咬着月饼偷笑呢,一脸等着看他出丑的样子。

    穆隆额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在亭子里兜了两圈,才用两指指着月亮开口:“恰逢中秋团圆夜,人间处处厌离别。”

    才听到前两句,莫尔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紧紧地皱起两条眉毛。

    穆隆额紧接着放下手,指向供桌上的月饼,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头轻声吟诵:“何必愁绪缠青丝,不如月饼切一切。”

    听了他的诗,起初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是谁没忍住轻声喷笑出来,引得大家都憋得面部乱颤,其中尤数陈静容最为放肆。

    莫尔根也没忍住抖动了两下嘴角,但很快就压了下去,黑着脸骂人:“你作的好诗,我看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穆隆额还委屈来着:“您让我做的...能怪我吗?”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莫尔根被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激怒了,怒其不争地瞪着他。

    见父子俩真要擦边走火,陈欢儿连忙搂着穆隆额坐到这边来,忍不住埋怨:“不过讨个喜庆闹着玩儿,你跟儿子这么较真干什么!”

    坐下来时,想起这事是陈静容起的头,不高兴地瞪了她两眼。

    陈静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讪讪的。

    莫尔根还在说穆隆额不争气、脑子愚笨等车轱辘话,张岩劝解他:“穆隆额这孩子挺聪明的,只是没把志气放在读书上,将来好好调/教着就好了。”

    “张兄,你不知道啊。我就这么一个独子,他要是废了,我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张岩为他倒酒,笑道:“废不了!普通旗人家都有固定粮饷庇佑子孙,更别提大人您这样的朝廷命官。将来只要关系到位,为穆隆额荫个一官半职也不是大事。”

    莫尔根喝红了脸,点头道:“我知道。我是怕他知道有家里可以仰仗,从此失去了上进心啊!俗话说:‘不怕人穷,就怕志短。’想当年我也是从普通旗人家里出来的,靠着那股子向上的气才走到了今天。”

    “穆隆额这小子从来没吃过苦,又被他额捏惯坏了。几个月不见脾气仿佛变得温和一些,只是还是不爱读书。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该有的志向一点没有,该承担的责任他视而不见。你说说,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酒催人伤感,他是越说越兴起,越说越叹息。

    莫尔根喝得醉醺醺,最后是被管家给抬回房去的。穆隆额跟在后面垂头丧气,他额捏不住地安慰他。

    既然宴席已散,张岩也要带着小厮归家去。

    临走之前,叫陈静容送他。

    两人一同走到垂花门,见四处无人,张岩便渐渐停下脚步。

    “小妞妞,在别人家里,不要给主人家添麻烦。”

    陈静容欣然点头:“知道了舅舅。”

    张岩瞪她道:“知道,那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陈静容嘟着嘴,失落地说:“我也没想到姑父会那么认真嘛,本来只是像平常一样和表哥斗嘴。”

    张岩见她委屈,也心疼起来,拍了拍头顶以示安慰。

    “这就叫‘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往后说话做事前要三思,先想想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会不会使人对你心生怨怼。莫尔根大人是临时起意要抽查,穆隆额没表现好,原不该怪你。但终究是你的提议让他挨了一顿批,与他血肉相连的人对你有所不满也不足为奇。”

    原来舅舅看到姑妈瞪自己了,陈静容尴尬地笑笑。

    “不过,舅舅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委曲求全。往后几个月,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只管让人告诉舅舅,我派人给你送进府里。若是待得不高兴了,也只管到家里来找我,咱们住自己的房子里还舒坦些,你说是不是?”

    张岩一个男子不方便带着侄女生活,再加上他早出晚归不能好好照料陈静容,不然他也不会同意陈静容住到她姑妈府里。

    陈静容也明白舅舅的心思,怕她在这边受了委屈,所以在临走前特意给她交代这么大一堆。

    正要告诉张岩让他放心,身后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

    舅甥二人看过去,原来是韩柔惠追上来。

    “张先生,我来送送您。”

    韩柔惠微微喘气说道。

    张岩回避了她柔情似水的眸子,摆手道:“不用送,和小妞妞一块回去歇息吧,我也走了。”

    陈静容点头,乖巧地挥手送别。

    “等等!”

    韩柔惠叫住人,看了一眼在门外等候的小厮,当着陈静容的面直言:“张先生,您别嫌我多事。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柔惠永世难报,必要时时关心您才得以安心。您带了个小厮回去,倒也不怕没人照顾。但是我看那小子吊儿郎当不像个做事仔细的,好歹您让我每旬去家里帮您收拾收拾屋子,以后容儿妹妹过去小住也方便些,您觉得怎么样?”

    张岩颇有些为难,说了这么多次了,也不好次次都拒绝人家的一片好意,更何况她还是如此低姿态地求着要照顾自己。若换了旁人听到,多少会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但如果真和她单独相处也不是个事儿。两人上一次独处,他就莫名地感受到了一阵悸动。也许是因为韩柔惠大胆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她绝佳的容貌。虽然只有一瞬,虽然他知道自己爱的人是万氏,但也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危险,再也不愿此类情况又一次发生,以免覆水难收。

    陈静容不知内情,不明白这个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岩等他开口。

    看着两双大眼睛都扑闪扑闪地盯着自己,张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只得胡乱点了点头,和陈静容说完再见,便转身离开了瓜尔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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