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保持沉默，她一点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或者说，懒得回答。
李子萱说：“你早就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都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喜欢，为什么你不能？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他。”
沈厌闻言一顿，李子萱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既然决定了，那就该好好喜欢。
沈厌抬眼看她：“李子萱，你想表达什么？”
李子萱快哭了：“他都喜欢你了，肯定证明你比我更好，你能不能不要吊着他，喜欢的话就在一起，好好喜欢他！不喜欢就和他说清楚，行吗！”
沈厌忍不住站起身怼，诚恳却坚定，“李子萱，我和你不熟，你不用这么和我说，即便你说了，我也会觉得是废话。”
她和陈炽的关系，至少用不得别人的指手画脚。
沈厌只想走自己的路，别人爱说就说，反正她听不进去。
身边的人闻声扭过头查看，没人知道她俩吵得什么架，也不知道为什么吵。
沈厌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眼皮不抬一下，随后来了句：“你真的很吵。”
李子萱顿时哑口无言。
一般人怼不过沈厌，她有个大招：就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杀伤力爆表的话，而且她说得，很难再怼回去。
顾甜甜听见旁边的人的讨论，发现和沈厌有关，穿越半个人海赶了过来，一坐下就开始轻声询问沈厌：“你们俩怎么了？”
沈厌：“我不知道她哪根神经缺失了。”
“……”
李子萱开始质问顾甜甜：“顾甜甜，你就这么看着陈炽被她伤害吗？”
顾甜甜想了想，认真回答说说：“沈厌好像没和你说过她也喜欢陈炽吧？一直都是陈炽舔着脸追。”
李子萱：“……”
顾甜甜又补了一句：“你恋爱脑上头了吧？”
沈厌也一惊，觉得她连忙拽了拽顾甜甜。
李子萱顿时再次没话说了。
这俩人不愧是朋友，输出都是百分百开大。
沈厌见状，干脆说了实话，“陈炽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吵闹声突然戛然而止，这句话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场内猛地起了一阵欢呼，有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也跟着起哄。
-“真官宣了？”
-“这俩人果然诚不欺我，我就说是真的！！”
-“发生啥了？老娘我还一句没听见！”
沈厌随即一怔，随即缓缓垂下头，双臂搭在膝盖，一副非常懊悔的模样。
顾甜甜还在被她的话惊呆着，缓缓问道：“你…就这么…承认了？”
一点犹豫都不带啊。
沈厌抬眸，盯了盯顾甜甜，道：“艹，嘴快了。”
接着迅速起身，行云流水地把校服外套披在头上，蒙住了自己的脸，快步离开了体育馆。
顾甜甜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低喃着：“这就开始掩耳盗铃了？”
“……”
*
没出一天，这则消息战绩绝佳，轰动了全校，论坛上也挂着这消息。
午休结束，陈炽刚刚打完比赛，摸抹把淋漓大汗就准备下场，就有人跑来问：
“陈炽，你真是沈厌男朋友？”
陈炽被问得懵，这人怎么突然问这个？他随手拧了一瓶矿泉水，灌入喉咙里里，淡淡道：“谁他么和你说的？”
男生一脸笑，说：“沈厌自己说的。”
陈炽不信：“你放屁呢？”
接着男生晒出一段画质模糊的视频，声音很朦胧，但确实能听见沈厌说给李子萱的那句话，而且，字字清晰。
原本那人应该是打算录下两个人吵架的模样，没想到直接录到了爆炸新闻。
陈炽面无表情看完，然后思考一瞬，说：“你猜猜。”
“……”
然后就快速离开回了体育馆。
爬完三层楼梯，刚闯进教室，就看到沈厌在饮水机前，正平淡地接了杯热水。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一秒过后，沈厌接着喝水。
“……”
班里的人也只是淡淡瞥了眼他，然后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陈炽走到她身前，问：“你承认了？”
沈厌小心抬眸，说：“不小心暴露了。”
“……”
陈炽继续问：“你打算怎么办？”
沈厌眉眼间笑笑，说：“没打算怎么办，我们本来就在一起了。而且，做你的女朋友能叱咤风云，很风光。”
“……”
没等陈炽回话，一旁站着的欧阳天泽开始说话，“你俩干脆承认吧，反正高一统考完我们都知道你俩一对了，别的班不熟悉，我们还能不熟悉？”
“……”
欧阳天泽贱兮兮笑了笑，手搭在陈炽肩上，空闲的手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说：“炽哥，你真的太有品了。”
没出一秒，教室里的人纷纷附和，齐声道：“对。”
“……”
陈炽‘啧’一声，捋了捋额前碎发，一脸正经地说：“其实沈厌也挺有品。”
其他人：“……”
沈厌：“……”
紧接着卖着六十岁老大爷的步伐，走上了讲台，面带轻笑，喊道：“那我就承认了，沈厌是我女朋友。”
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真诚的掌声。
掌声的间隙，许淋森走到他跟前，沉重说：“陈炽，你和我们说干嘛？是个男人跑到教室外说。”
陈炽：“我是男孩。”
“……”
“我虽然不怕检讨，但是——，被老师抓到我不得被逼分手？”
陈炽本来是不怕被老师抓到谈恋爱，写个几千字检讨他不在乎，可是毕竟是和沈厌，老师没准就把所有错推给沈厌，然后逼着两个人分手。沈厌也肯定不坚定，而且两个人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顾甜甜从教室外跑进来，喘着大气说道：“新消息！老师们现在集体在会议室开会，陈炽，你有机会解释了！”
沈厌放下手中的水杯，低声询问，“这样影响是不是不太好啊？”
顾甜甜真诚反问：“你，害怕影响？你早就举世闻名了吧。”
沈厌有点尴尬，答：“好像是。”
她的确早已经“臭名昭著”了，可是陈炽是百世流芳啊。
而此时，教室外头出来喊声，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吴尔，一个带着眼镜的齐耳短发女生。
她拿着张略显老旧的名单，说道：“陈炽，你出来下，这有个需要签字的文件。”
沈厌闻言，突然想起来陈炽是抚宁一中学生会主席。
要是承认，这样影响就更不好了。
陈炽走出教室，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圆珠笔，然后认真看完了这张纸上群蚁排衙的字，随手签完了字。
落下两个娟秀的正楷字：陳炽。
吴尔收过笔，看着这副非常正经的脸，悄咪咪问道：“主席，你真是沈厌男朋友啊？我以为你不会谈恋爱呢。”
陈炽依旧话里几分笑，说：“吴同学，我是个什么人你也不可能完全清楚，少惦记我的私事。懂了？”
吴尔也非要嘲讽几句，“这么拽啊？敢在沈厌面前这样吗？”
陈炽诚实回答：“谁不在女朋友面前装乖？”
吴尔被他这男德逗笑，最后嘱咐了句：“下周一国旗下讲话轮到你们班了，记得好好准备。”然后就抱着一沓子文件离开了。
胡朋闻声，携着篮球走来，问道：“学生会主席也敢谈恋爱？你胆子可真够肥。”
陈炽仍旧面无表情，淡淡反问：“谈恋爱是错的？哪个专家和你说的？不至于犯罪吧。”
还有，什么叫胆子够肥？在考场上能五关斩六将也叫胆子够肥。勇敢的人才活得自在，懂不懂？”
他继续：“如果能，我他妈现在结婚，谈什么狗屁恋爱。”
胡朋：“没说错，你俩霸榜全区前二，结婚了校长也得给你喝一个。”
陈炽拍拍他的肩，轻笑说：“结婚了请你喝。”
他转身回到教室坐回了位置，拾出课桌里的五三准备开始做，回眸一看，沈厌正给歌曲填词。她也没发现自己的目光。
他一顿，随即一胳膊撑住下颌，目不转睛盯她，这个女孩真是漂亮。然后他缓缓问出一句话，“沈厌，国旗下讲话去不去？”
沈厌闻声缓缓抬眸看他，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她吐出几个字，“我能行吗？”
“为什么不能？”
沈厌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学校里的人和老师好像对我都有意见。”
不仅是有意见，而是不认可。
陈炽转了转手中的笔，起身坐在她身旁，“怕什么？逆风翻盘会不会？”
“……”
不顾所有人的目光，他轻轻亲了她一下，认真说道：“世界都歌颂安静内敛和乖巧，我偏喜欢你的张扬肆意。为什么要妥协？格格不入才是我和你。差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其他人的眼光。懂吗？”
我喜欢你，尽管要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沈厌思考一番，认真回答：“也是哦。反正好与坏，都是我。”
沈厌问：“那我该写什么样的主题？”
陈炽垂眸思考，半晌过去，他坚定地说：“校园暴力。”
沈厌霎时呆愣住，她确确实实经历过，伴随着她整个初中，痛且清晰，以前没人能和她齐肩，可是现在不同。
随后脱掉了外套，露出那截手臂，伤口不多但深，她说：“陈炽，这些对于我一直是阴霾，没人帮过我，我也不敢再提起来。”
陈炽眸光动了动，他说：“因为你是沈厌，这些从来不是什么痛苦疤痕，而是你勇敢冲破黑暗的勋章，这些永远是光亮的，伟大的。”
陈炽突然想起了初中时的她，孤独却又敏感。
被人欺负了只敢偷偷躲在巷子里哭，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自己。
他曾偷偷盯过她，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静静的流泪，第二天又能装作无事发生。
沈厌也觉得醒悟，那段记忆令人厌恶，窒息。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过去，更应执着于未来。
“陈炽，你知道你的喜欢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
“什么？”
“是，冲破乌云的阳光。”
看得见的，而且炽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