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白宴茶。

    白宴茶对上春燕乞怜的视线,沉默一会儿后,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规矩来说,确实如此。”

    春燕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将这口气出完,就立马听到了令她胆战心慌的下一句话。

    “不过,我这个人从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白宴茶的目光从她身上轻飘飘地掠过,“魏总管说得有理,既然肚子疼,那便饮些热茶,总归会好些的。”

    “这……”春燕神情倏地变得有些难看,干巴巴地开口,“奴婢忽然觉得好多了,就不用了……”

    “主子赐茶,哪有不喝的道理?”顾淮安眸色幽深,语气森然,“还是说,你自恃甚高,不认她这个主子?”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春燕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赶紧跪地求饶,态度卑微,狼狈至极。

    “奴婢岂敢!奴婢错了!殿下饶命啊!求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哦?错哪儿了?说来听听?”顾淮安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坐下,语气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压。

    “奴婢……奴婢不该不给主子奉茶就走,奴婢这就给主子们满上……”她将手中的滚茶放下,跪爬着起身,打算从魏翼手中拿过茶壶,趁机利用迷魂散夺回主动权。

    “啪”的一声,她手还没接触到紫砂茶壶,刚伸出的手背就被剑鞘拍出了一道红印。

    春燕忍不住嘤咛出声,只可惜魏翼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神色漠然地收回未出鞘的剑,根本没看她一眼。

    “别想着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顾淮安懒得再跟她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严公公给了你什么好处,本王给你三倍,前提是,你得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话一出,有如惊天霹雳一般炸开,春燕顿时吓得全身发抖,脸白得比墙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殿下……什么严公公,奴婢,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顾淮安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朝魏翼使了个眼色。

    魏翼领命而去,端起地上的茶杯,这便要强行灌入她的嘴中。

    “殿下!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这次真的知错了!”

    顾淮安摆了摆手,示意魏翼松开她:“说,严公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府里是否还有他的人?”

    春燕再也不敢装傻,跪伏在地上,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奴婢在进府之前,常看到严公公私下与符相相会,想必应该是有利益来往,但奴婢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至于府中是否还有严公公的人,这……奴婢也不知道,严公公做事万分小心,并不让我们互相知晓身份。”

    听完这话后,薛蓁蓁忍不住看了白宴茶一眼,却发现他神色异常冷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

    “你所说一切属实?”白宴茶蹲下身,锋利冷寒的视线像刚淬火的匕首一般刮在她身上。

    春燕根本不敢跟他对视,明明她知道这房间里顾淮安才应该是身份最尊贵的人,但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位容貌昳丽的女子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却要大上数百倍。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叫那天打五雷轰!”

    顾淮安显然听这类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府库领赏吧,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私自出府。”

    春燕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放过,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哐哐哐”地磕在地板上,硬是把额头都给磕红了。

    “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春燕必做牛做马报答殿下!”说完这些场面话后,她提起翠绿的裙摆,像被鬼追着一般,逃也似的跑着出了门。

    春燕离开后,顾淮安朝魏翼打了个手势,吩咐道:“将全府上下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

    眼见着魏翼正要领命而去,薛蓁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着急忙慌地开口:“等等,能先把我送出去吗?”

    一听这话,顾淮安和魏翼两人像见到阳光的向日葵一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顾淮安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疑惑开口:“刚才不是听蓁儿说,你们姐妹按兵不动即可吗?”

    薛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转而盯向自己的鞋尖,脚底尴尬地磨蹭着地板。

    都怪刚才白宴茶在桌下搞那些小动作,她差点连正事都给忘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白宴茶,但一对上对方清澈无辜的目光,又只能默默地将气憋回了肚子中。

    可恶!这个人怎么能顶着她的脸卖萌啊!

    “这……”她只得硬着头皮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自己先前要说的话,“毕竟昨晚严公公跟我交谈时,并不知道蓁儿已经入府了。按照他所设想的计划,是要由蓁儿装病戴上帷帽的,若我不回去,则没人能替她演戏了。”

    说着,她顿了顿,确定顾淮安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后,才继续往下说道:“若是让严公公察觉了异常,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嘛,咱们的计划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嗯……”顾淮安摸了摸下巴,仔细思考了一番,“似乎确实如此。”

    他看了一眼魏翼吩咐道:“翼,那你就先带她出去吧。”

    “是。”魏翼点头应下后,看向她,“薛家大姐,请跟我来。”

    两人快速在府里穿梭着。

    薛蓁蓁虽说有些路痴,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条路线和她刚入府时的那条不太一样。

    魏翼发现了她的迟疑,简洁地解释道:“这条路正好从府库路过。”

    薛蓁蓁想起刚才顾淮安说的话,问道:“是担心春燕会趁机逃走吗?”

    魏翼没有回答,因为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两个身着黑衣的壮汉抬着一副崭新的棺材从两人身旁路过,似乎给尸体盖棺的人并没有注意太多细节,一小节翠绿的裙摆被压在了外面。

    薛蓁蓁一瞬间大脑像是被病毒攻击了一般,陷入了空白,视线死死盯在那块沾上新鲜血迹的绿裙摆上。

    是春燕穿的那条,她鼻尖似乎都能闻到新鲜的血腥气。

    明明刚才还是鲜活乱蹦的一个人,这才只隔了一眼,瞬间就已经与世长辞。

    虽然她内心知道春燕是因为惹怒了顾淮安才丧命的,但这也不妨碍她生理上对顾淮安产生了惧怕感。

    若是顾淮安知道自己和白宴茶联手欺骗了他,也会这样对她吗?

    “别看了,走吧。”魏翼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强行将她从失神的状态中拽了回来,“薛小娘子在场,殿下已经很仁慈了,否则以殿下以前的作风,这种人断然不会走得这么轻松。”

    她根本听不进魏翼说了些什么,双腿发软得像面条,但还是努力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在回荡——

    不能再让白宴茶代替自己了,必须得找机会将身份换回来!

    魏翼并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将她送出府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了,毕竟味蕾小径就在街对面,他对薛娥又没有私情,自然不必那么亲力亲为。

    薛蓁蓁站在晃眼的日光下,刺耳的嗡鸣在耳畔萦绕不断,胃里不断向上翻涌着恶心的酸味。

    她看着街对面半掩着门的味蕾小径,几乎靠在门口的银杏树上倚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稍微恢复了过来。

    正当她抬头准备回店时,视线中猝不及防撞入了一张俊美雍容的脸。

    顾贤远今日穿着不像昨日那般华贵,黑密的发丝只用金色的发冠束起一股高马尾,全身被一件厚实的墨色兔毛大氅包裹着,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上面精细的刺绣暗纹。

    倒是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薛蓁蓁默默在心中评价道。

    她佯装打了个哈欠收回视线,准备装作没看到他往店里走——毕竟阿姐还没醒来,就算眼前的人是皇帝,那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谁知顾贤远竟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离开的路。

    “你是……薛娥?”

    薛蓁蓁讶异地看向他,刚才打的哈欠都还没完全收完,嘴巴都差点没合拢。

    等等,他怎么认出来的?!

    难道阿姐在她去顾府的这段时间已经醒过来了?

    难道他俩已经打过照面了?

    如果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这会儿回去可能会让他撞见两个薛娥同时出现的局面?!!

    薛蓁蓁吓得差点头皮起飞,好不容易稳住心态后,眼前的人又沉沉开口了。

    “你和你那小妹长得很像,没想到柳县地方虽小,倒是养人得很。”

    薛蓁蓁猛地一抬头。

    诶?

    这话的意思……似乎,他好像是第一次与“薛娥”见面?

    那就是说,阿姐应该还没有醒?

    “呼……”

    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刚想答话,顾贤远又开口了。

    “昨日没见着你,这糖画儿也没吃上,不知今日姑娘可有时间单独做一幅?”

    他声音好听得如玉石泠泠,可薛蓁蓁现在根本没有半点心情去评价好坏,甚至整句话就听进去了“糖画”两个字。

    她脑中像撞钟一样反复回荡着“糖画”两个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救命啊!为什么非是糖画啊!

    自己店里各种古代人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甜点那么多,怎么这狗皇帝偏偏要吃糖画啊!

    为什么啊?

    薛蓁蓁欲哭无泪。

    本来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美食博主,若是给她点时间研究研究,应该也能做出点像样的图画儿来。

    只可惜自从推出糖画这个产品之后,这条生产线便一直由自家阿姐和苏青管着,她自然也就成了甩手掌柜。

    现在皇帝点名要她做,她要是做不出来,岂不是会有杀身之祸?

    这种情况下,硬上肯定是不行的。

    她眨眨眼,脑子都快转得冒烟了,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呃……我家小妹昨晚染上了风寒,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不能放任不管,顾公子若是喜欢糖画,我可以叫苏青做一支。”

    她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现面前之人看自己的神色有些微妙。

    薛蓁蓁这才反应过来。

    等等,自己刚才好像称呼他为……

    顾顾顾顾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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