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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陈伶亲妈没来北京,就微信视频过两次,看了看她的伤流了两滴泪,又急忙解释说本来也想去照顾她的,但现在正是大棚种的反季丝瓜成熟的时候,她家就两个劳动力,早晚都要忙着摘丝瓜去市场卖,要是错过这段时间,丝瓜长老了就卖不上价钱,几个月的辛苦就会白费,因此实在走不开身。

    陈伶躺着不动,表情淡淡的没说什么,心里的滋味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倒是陈运洪在旁边抢着回应了,大声说有他们两口子在北京照顾女儿就足够,让她尽管忙自己家的事去,等陈伶出院了,就接回老家养,到时候她要是愿意,就来家里看看女儿,太忙也可以不来。

    挂了电话看陈伶沉默着不说话,陈运洪也无从劝起,只能暗地里叹气。

    孩子打小就不在她妈眼前养着,跟她妈关系日渐疏远是难免的,加上俩人分别再婚,她妈又生了小女儿,心思更多扑在小女儿身上,对陈伶的关注就更少了,陈伶自打她爷奶去世,回一次岭南哭一次,然后就更加沉默,所以去不去看她妈的话,陈运洪就更说不出口,导致现在这个生分,唉。

    秦艳茹不好表态人家亲生母女之间的事,只是心里更加心疼陈伶这孩子,于是在衣食上就格外细心,虽说燕窝鲍鱼啥的买不起,但家常蔬菜也能好好煮出滋味来。

    她做的一手好北方菜,又着意炖的软烂,配上合口的粥汤,慢慢的,陈伶也从只能喝几口米汤,逐渐进步到能一顿吃掉一整碗山药青菜粥。

    秦艳茹人勤快,陈伶换下来的脏衣服也不嫌弃,都给洗晒的干净柔软再送过来,平时帮忙如厕、洗澡,什么近身的活都干,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眼看着俩人的关进日渐亲近起来。

    孙颖秀来探望的时候,都偷偷跟陈伶说,不知道的以为这就是亲母女俩呢,陈伶笑笑,秦阿姨就比她大十几岁,只是这些年早出晚归的卖菜太辛苦了,看着苍老了些。

    一段时间休养下来,陈伶看着气色好了不少,灰败的脸颊都慢慢养出些红润来,人也活泼了,愿意多说几句话。

    陈运洪老实巴交的平时话也不多,秦艳茹则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听大夫说人能推出去透透气,租了个轮椅,每天推陈伶下楼散步,路上还不停的跟她闲聊天,看见树上有个喜鹊,一定是给咱家报喜呢,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出院了,看到地上有个松果壳也捡起来给陈伶拿着,说等她好了就带她回乐南去,咱凤凰岭上就松树最多,自己捡松塔炒松子,那才香呢。

    陈伶静静的坐着,听身后叽叽喳喳的,心情很轻松,跟亲妈几乎不闻不问的态度一对比吧,这位以前相处不多的继母乐观的生活态度,倒感染了陈伶一把,觉得康复在望。

    孙颖秀趁着休息日,又过来看她,陈伶现在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了,孙颖秀带了个给小孩理发的圆罩子过来,把她脖子护住,硬生生给她头发剪短,再洗了个头,舒服的陈伶简直想抱住她腿喊爸爸。

    孙颖秀打扫事后战场,边得意的说:“还得是我吧,就知道你爱干净,受不了这头发一直油着。”

    “还得是你,前两天我恨不得让我爸给我把头发都剃光,反正还能再长出来,再不洗头,头皮痒的我快撞墙了。”陈伶撇了撇嘴,她爸不肯,说女孩子哪有剃光头的。

    孙颖秀放低声音,带着八卦的语气问她:“这几天那狗男人没来了吧?”

    陈伶没好气的反问:“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我住院这事儿,人铜钱什么都没说,还帮了不少忙,这下子欠的人情还不清了,你也不说帮我拦着点。”

    “冤枉啊,我早拉黑那个狗男人了好嘛,你受伤住院,还是他托老余问我的,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孙颖秀给她头上换了条干毛巾,轻轻的给她擦头发,边说道。

    见陈伶没回复,孙颖秀凑过来又问:“狗男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反正也分手那么久了,没有共同话题,说开了他就不来了呗。”

    “有时候吧,我就羡慕你这个狠实劲儿,七八年恋爱,说分就分,一点不拖泥带水。”

    孙颖秀扶她慢慢躺平,“那狗男人知道你住院了,急的上蹿下跳,天天守在医院一直到你爸他们来,我还以为,你一心软,就跟他复合了呢。”

    “呲,怎么可能,欠人情是欠人情,我还没到以身抵债的地步。”陈伶吸了吸鼻子,“一想到他个没良心的,居然背着我勾搭别人,还害得毛毛去世……算了,不提了。”

    “要不说你狠呢,那狗男人其实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在咱那届同学里都算混的好的,你说不要就不要,像块抹布就给扔了,哎,狗男人跟那个小三儿,谈了有一个月没有啊?马上就分了吧?你说他也是,跟你好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真分了吧,又跟个狗似的围着你转。”

    “倒也没必要这样说人家,”陈伶打断她的话,“这次住院,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帮了很大的忙。”

    孙颖秀马上争宠:“那我呢?”

    “最感激的就是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燕子~”

    提到熟悉的梗,逗得孙颖秀哈哈大笑,陈伶微微小笑,好朋友之间还是那么默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前些天老余居然也叫了几个还留京的同学过来看我,特意挑了你在的日子,怎么,有情况?”陈伶问。

    “啥情况,老余知道你现在单着,想追你?”孙颖秀一听来了精神。

    陈伶有些无语,“就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毁容了好伐?人老余说是来探望老同学,结果眼睛一直在你身上转呢。”

    “切,就他?挣俩b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那天出来就说请我们吃饭,吃的还是特贵的蒸汽海鲜,一桌子人,属他脸最大,笑的最油腻。”孙颖秀咧出个鄙夷的表情来。

    “你就是嫉妒人家混的好,老余除了长的一般,身材胖点儿,我看也没哪儿不好,你也不小了,要是还有正经结婚打算,也可以接触接触啊,上学的时候我看他就对你挺好的。”

    “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弟弟。”

    “你啊~”

    这天是术后复查出结果的日子,陈家两口子都过来了,神情紧张的在医生办公室等,一直听到医生说术后恢复很好,陈爸爸这才警醒到刚刚都忘了呼吸。

    医生看这对中年夫妻穿着朴素,一看就是外地来北京求医的,虽然神情带着些拘谨,谈吐待人却很有礼貌,也忍不住安慰了几句,说他们女儿接下来只需要静养,颈椎就能慢慢痊愈,右手臂桡神经损伤已经不可逆,以后虽说不会那么灵活了,但后期依靠复健,达到生活自理完全没问题;砸伤的腿也会慢慢康复,不会影响走路。

    已经比心理预期好了,二人万千感激的从医生办公室出去,迫不及待去病房告诉陈伶结果。

    恰好今天陈伶几个同事约着过来探望她,拿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别管陈伶现在能不能吃,反正是个心意,病房很小也没坐的地方,大家就站在病房陪着聊了一会儿。

    同事们是趁午休跑过来的,问清了陈伶的手术结果后都很开心她在慢慢好转,又简单聊了聊他们的工作。

    陈伶受伤之前,正在牵头负责公司一个A类设计的项目,本来已基本完成了初稿部分,但现在她躺在医院,组里其他人也轻伤了几个,又赶着工期不能拖延,钱总就从别的项目上抽了个主管过来接手。

    那人心气高的很,不肯用陈伶的设计方案,坚持重新测量、重新设计,这样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总算组里大家都算识大体,知道拖得越久公司赔的越多,于是互相将就磨合着,勉强算补上了这个时间差,今天就能定稿交付。

    不过项目上的收益分成,就没陈伶的份儿了。

    同事们又分享了几句办公室的八卦,陈伶就躺在床上,静静听他们说话,还和以前似的,只听不说,偶尔笑一下回应两声。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大家意犹未尽,但也只能劝她不要担心工作上的事,就急忙回去赶下午的班。

    留下陈伶躺着继续输液,双眼无聊的盯着被子上的图案数一共有多少个格子。

    陈运洪看她情绪明显低下去了,但他也不懂女儿那整天画框,画线的工作,只好在旁干巴巴的劝道:“工作上的事就先别想了,现在只求你把身上的伤养好,至于你那个公司啊,我看也不咋地,做事不地道,这么久了也没个人来看看你,不干也罢。”

    嗯,确实不咋地。

    至于慰问么,想都不要想,公司和钱总现在恨不得让她赔偿误工和烧毁的损失呢。

    陈伶有些勉强的笑着说:“爸,我这公司就是一家普通的公司嘛,和你们以前的集体公司、好福利不一样的。”

    “恩,咱也不是说贪图那补偿啊,礼品啊之类的,就说来个人看望慰问一下总是应该要有的吧。”

    不会的,因为我没有给公司继续劳动创造利润的价值了。

    见陈伶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陈运洪也就不再纠结。

    说到钱的问题,陈伶想起来,问她爸:“之前钱子晋给你拿了多少钱啊?”

    陈运洪说:“给了我两万块现金,当时你昏迷着,又正好要交住院费了,我就收了,跟他说好了算借的,怎么,伶伶?”

    陈伶看着爸爸,说:“爸,我跟钱子晋现在也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拿人家钱不好,我这就给他转回去。”

    陈运洪哎哎的答应着,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问她:“伶伶啊,你那,还有多少钱啊,大夫说,还得在院再住几天,就算出院后,也要继续花钱做康复的。”

    “爸,等出院后,就能申请工伤保险了,花的钱大部分都能报销回来的,你别担心钱的事儿,我这还有的。”

    陈伶见爸爸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于是打开了手机银行的软件,给她爸看了下余额,还有四万多。

    陈伶也工作六七年了,平时还利用休息时间去上课赚课时费,她长期目标之一就是存钱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因此大部分工资都有意识的存了起来,可惜还没等买房,就发生了这件事。

    陈运洪两口带了银行卡来,但也没多少,为了给陈硕上学办学籍,他们前两年刚在乐南市买了个二手房,现在还在还房贷呢,陈伶为此还赞助了几万给他们买家具和电器,饶是如此,她卡上还有将近三十万的积蓄。

    自她清醒后,公司就没再管过她,住院缴费的各种费用,几乎都是从她卡上划转的,陈爸爸感叹花钱如流水:“大夫说再有一周,你就能出院了,不然这点儿钱,真的要撑不住了。”

    陈伶一边安慰爸爸,一边打开支付宝,从黑名单找到钱子晋的账号,解除黑名单后把两万块给他转了回去。

    钱子晋很快发了微信过来。

    【一串铜钱】:你给我转钱干什么?

    【一串铜钱】:你还在住院,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给你转回去留着用吧。

    【仙人掌】:我还够,钱还给你,利息就不给了。

    【一串铜钱】:我们之间不用分的这么清楚吧,又不多,你先拿着用。

    【仙人掌】:别说废话了。

    ……

    钱子晋摘下眼镜,用手胡乱抹了下脸。

    她就是这么倔。

    就像孙颖秀辣评的,钱子晋这人就是有点狗,之前明明是因为自己犯错二人才分开的,中间他也短暂交往过其他女孩,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还是对陈伶一直念念不忘,可惜陈伶坚决的很,从不搭理他,这次陈伶出事,他自以为有机会,立刻贴了上去,再次被拒绝后自尊心受创,就再也没出现过。

    但他到底心里还在惦念陈伶的伤情,这天外出办完事,看时间还早,钱子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调头去了医院。

    陈伶刚睡了,陈运洪出来想去个卫生间,就在病房门口看到徘徊的钱子晋。

    “小钱,你出差回来了?怎么不进来。”陈运洪好奇的问。

    钱子晋反应很快,马上接口道:“是啊,我出差刚回来,陈叔叔,我怕打扰陈伶休息,正要进去呢。”他手上拎了两盒补品,“这个想给秦阿姨拿回去,给陈伶炖点汤喝。”

    陈运洪跟他客气了两句,让他自己先进屋。

    钱子晋等陈运洪走远了,躲门口看陈伶真的睡了,才敢进屋,又在旁边看了半晌,才轻手轻脚的回去了。

    日子过的飞快,陈伶快能出院了,眼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都开始冒绿芽,她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陈运洪和秦艳茹这两天在慢慢收拾东西,住了这么久的院,拉拉杂杂的东西委实不少,先慢慢往回拿吧。二人专心挑拣能先带走的,往行李袋里装。

    陈伶躺着看他们忙活,心里却在想办公室烧成那个鬼样,她的电脑和设计图不知道还能修复多少。

    从公司的态度上看,这份工作大概率要黄了。

    没有失落是骗人的,陈伶自认在职期间,对待参与的每个项目都尽职尽责,而且依靠她的经验和前些年的积累,最近两年她已经开始带团队,独立负责一些设计方案了。

    而且她性格中带些北方式的大气和善,工作也不贪功,向来有奖金大家分,有处罚她自己扛,平时和团队其他人相处也很愉快,领导和同事们对他印象都不错,和甲方爸爸合作沟通中,也多是轻松顺畅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出了事故,公司竟然不闻不问,陈运洪有次试着联系公司商量工伤理赔的问题,人力部也是一推再推,钱总倒是来过电话,也只是说要把陈伶的电脑拿去修复,想要里面的设计原稿。

    好在伤的最重的如她,也幸运的保全了身体,只是脖子后开了两刀,胳膊和腿再养一年半载,慢慢也能康复;当天其他同事比她幸运的多,都是轻伤,现在基本都回去继续工作了,这才是最欣慰的事。

    现在她至少活下来了,就算一两年内画不了设计图,换个别的工作,或者开个小店干点啥,怎么还不能赚口饭钱呢。

    给自己做通思想工作后,陈伶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半睡不睡,大脑内不自觉的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来。

    她的回忆中,终究是快乐的多,偶尔想到一两件令人疲累的小事,也最多皱皱眉头。

    陈伶刚读初中父母就离婚了,因为爸爸托人进了厂,在城里当工人,妈妈在村里务农,两人聚少离多,不知怎么的,妈妈跟别的男人还传出些风言风语,因为这,爷爷连累带气,早早的去了世,最后父母离了婚,她跟他爸过。

    妈妈跟邻村那个种菜的农民再婚了,爸爸从早到晚在厂子里忙工作,而且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和十二三岁的孩子,父女俩的日子过的挺恓惶。

    小陈伶爷爷在世的时候,凑钱给她买了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她那时候还没发育长个儿,自行车头都快跟她一般高了,腿抬不上去,就从侧面把腿掏过去一条,歪着身子,脖子上挂着钥匙,骑车往返学校和厂工宿舍。

    放学后呢,就自己生炉子,在炉子上煮一小把挂面,放点奶奶在村里自己种的白菜或者土豆,再倒点酱油拌着吃。

    要么就是早上焖一锅饭,剜一小块猪油,和酱油拌着吃,晚上回家把剩米饭加点水,在炉子上烧成稀饭,再吃点大葱蘸酱。

    偶尔陈运洪厂子食堂做点肉菜,他就用铝饭盒把自己那份装回来给陈伶吃。

    就那样凑合着过,不也长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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