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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送走钱子晋,陈运洪回到沙发坐下,端起水杯慢慢啜了口。

    秦艳茹在菜市场还没回家呢,趁着这会儿客人少,她打来视频问了问陈伶的伤势,两口子互相说了说一天发生的事,秦艳茹说小儿子已经接回来了,这会儿躲摊子后边又打上游戏了,陈运洪就跟老婆嘀咕,说了这个小钱的事。

    平时在家他也习惯听老婆的,有什么事都惦记跟老婆念叨念叨。

    秦艳茹听他流水账似的说完,很快抓住重点问:“你说的这个小钱,是不是伶伶交往的男朋友啊,才会忙前忙后的帮咱,还对伶伶家那么熟悉,连开锁密码都知道,但咋没听伶伶提过呢?单独跟你说过?”

    陈运洪看着光光的客厅,也没什么男人的痕迹,又看着脚上毛茸茸的小狗拖鞋,喃喃的说:“家里连双男士拖鞋都没有,也不像有对象的样子。”

    “哦,那可能还在追求伶伶呢,她岁数也不小了,找对象不是应该的么,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别人对你一点好你就翻来覆去地惦记,先别操心这么多,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昨天你在车上没睡好吧?今天又在医院呆了一天,你那腰又该不舒服了。”

    “我倒没大事,就是心疼伶伶,她还没清醒呢,唉。”

    陈硕胖脸挤过来,凑到手机前面跟爸爸说话:“爸爸,姐姐好点了吗?”

    “你姐在医院呢,等过阵子她好了就回来看你。”陈运洪看着小儿子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心里的阴霾稍微去了些。

    “爸爸,那你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想她了。”

    “你是想你姐的零食和玩具了吧?臭小子,写完作业快点上楼,自己乖乖睡觉。”

    “我都写完了,今天还帮妈妈卖菜了呢。”小胖子跟爸爸邀功。

    “嗯好,爸爸不在家,你要保护好妈妈,明天你姥爷就来了。”陈运洪哄了两句儿子,又被秦艳茹催着去洗漱睡觉。

    他拿过行李,打开找洗漱用品,听他老婆在那边继续叮嘱说:“那小钱咱也不熟悉,往后啥事能自己来还是咱自己来,别给伶伶添太多麻烦,万一不是男女朋友,她以后不好还人情。”

    陈运洪点头称是。

    陈伶的伤很重,光颈椎切开复位手术就做了两次,公司没什么人来,只有陈运洪和钱子晋、孙颖秀一直轮流在医院陪着,陈伶躺在医院不能动,自打清醒后转入普通病房,情绪一直很低落,见人来了也很少开口,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伤口疼了也不吱声,还是孙颖秀看她身下的床单都被汗塌透了才察觉,忙喊了护士过来。

    早上陈运洪坐地铁回陈伶家补觉了,白天有护士看护,到了下午钱子晋带了鱼汤过来,想给陈伶喝点。

    医生叮嘱可以慢慢给她吃点流食,可他们仨谁都不会做,陈运洪能熬点小米粥,不是太稠就是太稀,而且光喝小米粥营养也跟不上,孙颖秀笨手笨脚的榨了些蔬果汁,自己尝了一口都吐了,味儿太恶心。

    没办法,钱子晋找了家做南方菜的饭馆,定做了些鸡汤、鱼汤,换着样的给陈伶送来,可她基本喝两三口就不肯再张嘴了,牛奶也不肯喝,蛋白粉乳液也不肯喝,短短几天,陈伶的脸瘦的都凹了下去,直把他愁的够呛。

    钱子晋去外面洗了洗手,就坐下打开保温桶,温柔的问陈伶:“就喝几口好吗?”

    “不想喝,今天输液有葡萄糖,不会饿死的,”陈伶嗓子有些哑,她吸入的浓烟呛伤了,喉头还肿着,吃东西说话都像有小刀在拉嗓子一样,“铜钱,这阵子麻烦你了,还是入职的时候,紧急联系人填了你的电话,后来忘记修改了。”

    “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永远都可以是你的紧急联系人。”钱子晋凑近了脸过去,让她省力些,“你嗓子还没好,别多说话了,好好养着。”

    “这几天发生的事,我爸都跟我说过了,我是没想到,几年没见,你还愿意这么帮助我,”陈伶喘了口气,还想说什么,钱子晋伸出食指,轻轻点住她。

    “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生气,跟我分手,都是对的,因为错都在我,”钱子晋向来沉稳内敛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你现在都这样了,让我为你做点事,当是弥补我的过错。”

    陈伶还要说什么,陈运洪推门进来,见二人头靠着头正在说话,就想出去,还是陈伶用眼神示意,钱子晋才直起腰,喊住陈运洪。

    钱子晋回去了,陈运洪给女儿掖了掖被角,看她精神还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伶伶,小钱是你对象啊?没听你跟家里说过。”

    他还是第一次跟女儿谈这种感情问题,颇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直接问了。

    “不是,以前好过,已经分了很久了。”陈伶面无表情的答道。

    “分了?这段时间,他可是出了不少力。”陈运洪有些惊讶,这个小钱,看着面相做派,就是那种社会精英,很有品味的那种人,看他不嫌脏累一直在医院帮忙,他还以为……

    虽然有点遗憾这么优秀的人不是未来女婿,但陈运洪也尊重女儿,没有追问原委,既然分了就是两个孩子没缘分,女儿从小独立,有心事不会主动跟他讲,但也不会做让人操心的事。

    “所以爸爸,以后尽量别麻烦人家了,不然我还不起人情了。”

    “嗯,爸知道了。”

    陈伶卧床,日常生活不能自理,陈运洪一个大男人委实不太方便,孙颖秀也没法全天守在医院,想来想去,陈运洪还是给老婆打了电话,让她安排一下家里的事,尽快过来帮忙,秦艳茹虽是后妈,人却是善良的,二话不说,拎着行李就去了京城。

    果然还是女人更利索一些,秦艳茹一来,就去接了两盆水,拉帘子给陈伶擦了个热水澡,还定了闹钟,按时给她翻身按摩,好让她躺着没那么僵硬;陈运洪更是松了一大口气,女儿上厕所他都不方便,每次都求护士帮忙,他都不好意思了,陈伶为此水都不愿意多喝,连饭都没上几口热乎的,现在正是养伤的时候,老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接下来养伤的日子全靠陈运洪两口子照顾,和陈伶熟悉的朋友们也陆续来医院看过几回,但大家都是上班族,平时也都忙着工作,陈伶温言劝住了她们,让她们有时间再过来探望即可,只有钱子晋,三天两头跑医院,怎么说都不听。

    秦艳茹对钱子晋印象也很好,一口一个秦阿姨的叫着,小伙子有礼貌,人也长得体面,她还暗地问过丈夫,知道现在只能算普通朋友,还颇有点惋惜。

    陈家夫妇虽然没在京城这种大城市生活过,到底岁数和阅历摆在那,中年人自有一套在新环境里生活的逻辑,他们很快就熟悉了这里,开始了照顾女儿,医院、住处两头跑的生活。

    医院在市区,管理很严格,不允许多个家属陪床住在医院,他们平时就住在陈伶租的小公寓里,陈运洪不好盖女儿的被子,就又买了床被子凑合着;住院每天的费用都很高昂,为了省钱,两人也不舍得打出租,就学着搭那蛛网似的地铁。

    此时的京城虽然没有老家那么冷,可温度也在零下,陈运洪有天和老婆顶着大风往回走,一路上就感慨,京城人这么多,车这么多,又堵又挤,以前来是当游客,注意力完全不同,陈伶平时在这里生活,也不会主动跟他们说这些,原来京城里通勤条件竟是这样的。

    陈伶平时可能忙于工作,自己不怎么做饭,租的公寓里,厨房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热水壶常用,电饭煲和炒锅都套了袋子被闲置在柜子里,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

    煤气倒还有,可秦艳茹翻遍小小的厨房,除了几桶泡面,一点正经粮食也没找到。再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罐酸奶,只有两个干巴巴的柠檬驱味,整个家里一点开火的痕迹没有。

    秦艳茹对着冰箱喃喃的说:“这孩子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陈伶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但身体很虚弱,每天只能勉强咽下些汤水,营养全靠在医院里输液顶着。现在是三口人吃饭,顿顿吃外卖又贵量又小,加上医院里每周结算的医疗费惊人的贵,虽说陈伶公司垫付了一部分,可后续到底还要花多少钱,大人心里也没个底,就更不敢多花钱。

    好在秦艳茹本就是市场里摆摊卖菜的,向来惯于跟街坊邻居们相处,这不刚来了几天,就已跟楼下那群遛狗遛小孩儿的大妈们混熟了。

    她自己才四十出头,长的白胖干净,对谁都笑眯眯的一脸亲切,又管那些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一口一个姐的叫着,附近住的人又大多热情,直被她哄得恨不得当场认了干姐妹,抬腿就领着她去附近又新鲜又便宜的菜市场,超市;隔壁楼的大妈,有一次看她两口子很晚才从医院回家,冻得围脖都被哈气打湿了,还给她端过两盘自家包的茴香馅儿饺子。

    秦艳茹数着钞票,在菜市场里捡着实惠的粮油调料买了些,每天在家做好三顿饭,再给医院的陈运洪和陈伶送去。

    也亏了陈伶那两个朋友,来医院探望了好多次,尤其是钱子晋,大包小包的给他们夫妻带了好些吃的用的,医院有些他们不懂的文件和事情,也是他帮着解释,沟通。一次碰巧听到陈家夫妻商量续交住院押金的事儿,临走还偷偷给陈运洪口袋里塞了两万块钱。

    这天晚上钱子晋又过来了,秦阿姨刚给陈伶洗了脸,就让他坐着陪陪陈伶,她自己端着洗脸盆出去了。

    陈伶脸上被碎玻璃划伤了一道,还没结痂,洗脸也就是把纱布外露出的一圈脸和眼睛给擦了擦,她头暂时还不能大范围活动,秦艳茹就不敢多给她洗头,现在有些油油的披散在枕头上。

    钱子晋蹲在床边,有些心疼的仔细看着陈伶的脸。

    短短两周时间,原先泛着红润健康的脸颊,已经瘦的凹了进去,脸色也变成了不健康的青白;嘴唇有些干燥起皮,眼睛里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半睁不睁的,整个人看起来都仄仄的,非常虚弱。

    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摸了下陈伶的脸,轻声问她:“身上还疼吗?”

    放半年前,陈伶肯定一个巴掌呼过去。

    分都分了,装你妹的深情。

    偏偏这段日子钱子晋的一举一动,陈伶几乎都看在眼里,就算俩人分手的不算愉快,到底这次他帮了不少忙,就算陈伶心再硬,此刻也说不出刺人的话。

    钱子晋见陈伶盯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尴尬的推了推眼镜,又问她:“刚洗过脸,要不要帮你涂点护肤的面霜?”他在床头柜上找有没有润肤乳之类的东西,“我记得你洗过脸后都要涂那些保养品,一层又一层的。”

    陈伶哑着嗓子,低声回道:“不用了。”

    钱子晋眼睛垂了下来,像犯错似的看着她,手也缩了回去,“那我叫秦阿姨回来帮你。”

    “你坐下,我们说说话。”陈伶示意他坐过来。

    钱子晋听话地拖了凳子过来,坐到床边,又半弯下腰,生怕陈伶大声说话会累着。

    陈伶也不躲开他眼神,就那么看着钱子晋。

    钱子晋也靠近的看着她,喃喃的小声说:“你瘦了不少,比刚上学那时候还瘦,不过看起来比前阵子有精神多了。”

    他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二人离的很近,陈伶瞟到他鬓角,在心里想。

    她张开嘴,勉力的说:“铜钱,以后你别来了。”

    钱子晋惊讶的问:“怎么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帮了很多忙,也特别感激你,但我现在不方便动,做不了什么,以后等我出院了,会想办法回报你的,以后你就不用过来了。”陈伶一口气说完,有些气喘。

    “为什么?经过这次,我已经想通了,我还是放不下你,看你受罪,我比你还难受……以前,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是我伤了你的心,让你难过了。”钱子晋有些难过的说。

    陈伶等他说完,才轻轻说道:“我没开玩笑,一码归一码,人哪有吃回头草的。”

    钱子晋见陈伶一脸认真,仿佛又看到了两年前她跟自己分手时那决绝的样子,他呼吸都急了起来,“伶伶,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再说就没意思了铜钱,”陈伶咬了下嘴唇,“就是不想让你误会,才会趁今天跟你说,不然以后欠你的太多,更说不清了。”

    “你还伤着呢,手都抬不起来,就这么迫不及待撵我吗?我不值得你再,再利用一下吗?”钱子晋颤声的问。

    “铜钱,都这么熟了,你知道我,我也了解你,”陈伶抬眼看着他,认真的说:“分手就是分手,不想再回头了,所以我也不能占你便宜,但你帮了我太多,只能以后有机会用其他方式慢慢还。”

    “做普通朋友不行吗?我们都认识10年了,你就忍心?”

    钱子晋问完,随即心里给了自己答案。

    不行,忍心。

    自分手以来,陈伶取消拉黑了和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避而不见,好似他们相守的那些时光从来没有存在过,决绝的让他措手不及。

    陈伶又叹了口气,回他:“毛毛走后,本来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我总要承你救急照顾的情,还是做年节互相问候的普通网友吧。”

    钱子晋愣愣的坐直了,一时还是难以消化陈伶冰冷无情的话,但也没走,就那么沉默的坐着,一声不吱,也不知道在无声反抗谁。

    陈伶说了那么多句,已经有点累了,她轻喘了几下,还是打破了沉默:“铜钱,你知道,有些事在我这儿,就是过不去。”

    她直直看着钱子晋的眼睛,尽管看不太清楚,“你也瘦了不少,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秦艳茹拿着空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壶热水,问陈伶:“小钱走了啊?还说让你爸多带些饭菜过来呢,小钱下了班就来,自己都顾不上吃晚饭。”

    “秦阿姨,麻烦你转告爸爸不用带,以后也不用,他要出差,不会再来了。”

    秦艳茹仔细看了看陈伶脸色,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是淡淡的,不亲人,也不冷漠。

    当然也不会把心事告诉她就是了。

    跟陈运洪结婚这么多年,现在陈硕都10岁了,但她始终觉得这个继女没有真正接受她,她们之间交谈都很少,更别说谈心了。

    但陈伶也没有做过什么叛逆的事,没说过什么反对的话,永远都是尊重和淡淡的相处着,自打她进了家门,陈伶就没用她做过什么事,那时候一家人挤筒子楼的两间小房,陈伶已经读高中了,她把自己那窄窄的床铺收拾的利利索索,换洗衣服就那么两三件,也洗的干干净净,平时吃住都在学校,不用她这个后妈伸手,回家就帮忙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能给他们两口子送饭,也不找大人要东西,鞋底磨的都快破了也不说,后来有了陈硕,她才在家里多说几句话,闲时也主动帮忙带弟弟,对弟弟倒是一直很亲。

    后来她坚持考外地的学校,回家就更少了,放假说兼职打工,毕业上班后说加班,一年也就带着礼物回来看他们一两次,更多的时候都是留在北京一个人过,要不是每周都要视频跟弟弟聊会儿天,陈伶几乎都要和家里断了联系。

    倒是这次受伤,秦艳茹过来不怕脏不嫌累的照顾了她许久,眼看着陈伶眼里有些温度了。

    不过秦艳茹也不敢就这么问小钱跟陈伶是怎么了,刚看他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两人都不小了,不至于其中一个躺在病床上,还吵嘴吧。

    秦艳茹从口袋里掏出陈伶的手机,放在她枕边,说:“刚才我倒水的时候,你妈妈给你来电话了,我不好接,就错过了,你看要不要帮你拨回去?”

    陈伶扫了一眼手机,说:“不用了秦阿姨,下次再说吧,估计也就是问一下我现在的状态。”

    “那行,你闭眼休息一会儿吧,你爸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吃点饭再接着睡。”秦艳茹和蔼的说。

    陈伶微笑着让她也休息一会儿,就自行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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