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暗室门再次合上,满室又陷入沉默,只有那些沉浸于美梦的少年人发出不甚体面的笑声。

    轩辕观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扯了扯自己有些打结的头发,有些肚饿,她开始想念洛无祈给她买的酥糖。

    应当是转角处点心铺的周大娘做的,每次经过总能看到很多人排着队,也不知道洛无祈是怎么每次都能拿出一大包来,这次走得匆忙,还换了形,倒是忘记带了。

    唉,要不自己多待一段时日,去跟周大娘偷学制糖的手艺,免得日久,想吃都没法买到。轩辕观音的思绪渐渐发散开去,竟也睡了过去。

    徒留还躲在屋顶的唐宁,顶着暮冬寒夜的冷风,瑟瑟发抖,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如此又过了两天,等到第四天一早,像是凑齐了一批人一般,唐宁数了数,加上轩辕观音共有十个人被抬了出来。

    阿幼谷拉着神志不清的秋春山,扬手挥了一下,后院假山边草皮便掀起来一块,撬开紧合的木板,便露出一段漆黑甬道来。

    正是洛无祈和唐宁看到的那一处。

    唐宁正待紧跟住阿幼谷,没察觉到蔽形术已到时间消失,阿幼谷有所察觉,回身一洒,药粉形成一段毒瘴,等瘴雾消散,他们一群人早已不见了。

    这便是唐宁知道的全部。

    之后他在甬道摸索了一个时辰,也找不到出口,只好返回去找洛无祈。

    洛无祈听完,并没有立刻下甬道,而是走进了阁楼中的暗室。

    阿幼谷一行人大约是要放弃这个“囤粮地”,走得时候并没有清除痕迹,洛无祈很轻易找到了暗室机关,推门走了进去。

    他四下打量着这个昏暗的尘土飞杨的地方,紧皱双眉,平素总是温和淡漠的眼睛里染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

    太脏了。

    而她,不该惹尘埃。

    突然他看到角落处有堆散落的石子,其中三颗,看似凌乱却像是被人特地分离出来,另外摆在了一边。

    仔细一闻,还有极淡的紫藤花香。

    三首银霜蛇从他怀里钻出来,仔细嗅了嗅,忽而有些激动的咬住了洛无祈的衣袖,似是认出了它主人的气味。

    重新再下甬道,看着还未消散的轻烟,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服下玉清丹。

    踏入甬道之后,洛无祈右手持太岁定一剑在前,左手伸着由三首银霜蛇带路,唐宁落于身后一步,横斜青霜剑于胸前殿后。

    接连拐了三个左弯,唐宁有些疑惑:“一连左拐,难道不会带我们回到原地吗?”

    “这不是一条平线,这是上坡的路。”洛无祈沉声回答。

    “修得如此曲折蜿蜒,谁知道这尽头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到时候我先去探一探,若有不测,你立马回春朝秋夕楼,知道吗?”唐宁声音难得稳重。

    洛无祈听到后,双眸微敛,并未答话,握着太岁定一剑的手不断收紧,剑柄上流银色古朴符纹在黑暗环境中依然闪烁着浅色银光。

    唐宁也并未在意,甬道中只有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三首银霜蛇发出的嘶嘶之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些微亮光在堵住出口的山石之后。

    唐宁让洛无祈退后,运功提气,一记青霜剑法劈开了巨石。

    洛无祈静看着唐宁提剑的姿态,侧身经过时提点了一句:“重心往下半寸,气流丹田之上,脚腕后移,这招会更扎实。”

    唐宁一愣,迅速按照洛无祈说的调整尝试了一下,果然内力运用的更少但是威力更大。

    唐宁抱着剑,出了甬道,原来这出口处竟是一片密林。

    他亦步亦趋跟在洛无祈身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什么,今日天气很好,你打不打算收徒啊?”

    洛无祈脚步不停,冷淡回答:“不打算。”

    唐宁急急自荐:“考虑一下啊,我很有天赋的,而且我还很有钱,你不亏!”

    洛无祈倏然急顿,伸手一拦,反手捂住了唐宁的口鼻,警惕地看着周围渐渐弥漫开的雾气,急声道:“是瘴气,闭气!”

    唐宁忙自己捂住嘴巴,闷闷说:“我们都服过玉清丹,这瘴气应当无碍吧?”

    “不对劲,这不是一般毒瘴,是幻术蛊瘴。”

    “是邪术师埋伏我们?”

    洛无祈回头看了眼碎裂的巨石:“不,蛊瘴下在巨石上,你一破开,瘴气就四散。”

    “......这南域的人真阴险啊。”

    眼见着雾气愈发浓郁,已然阻挡住前方的路,二人挥散着艰难前行。

    堪堪走了几步,眼皮越发沉重,困倦不已,脚步虚浮地靠在了灌木树下,分别直直沉入幻境中。

    ......

    在洛无祈和唐宁双双被幻境困住的时候,轩辕观音这边就顺利得有些离谱。

    她假意被魇住,浑浑噩噩地跟着阿幼谷走过深林,深林之后,是掩于雾气的一座废宅。

    铜门破旧,门边用朱砂歪歪扭扭涂了几笔,不成形状。

    寻常人分辨不出来,以为或许只是稚童涂鸦,但轩辕观音看出,这几笔是南域某种血煞,以朱砂混合着毒血为引,再以南域邪术为诱形,看似只是留于铜门上的一些纹络,实则遇生人即化为剧毒血线,若妄入,即刻被绞杀。

    推开铜门,便是废宅内院。他们十人被小厮随意丢弃在地,而后小厮们和秋春山就如同偶人一般静伫在一旁,像是在等待阿幼谷的下一步吩咐。

    轩辕观音斜侧在地,刚好可以看清整个废宅全景。

    废宅内院杂草丛生,唯有中庭空置处,用与铜门上面一样的朱砂血写着十天干十二地支名号,天干在内,地支在后,形成圆环状。每个天干地支称号后都是一人位的深坑,坑内有不少杂乱碎骨,各个坑位其间错落隔着一方放血黑木龛,侧边串联着红色丝线。

    不对,不是红色丝线,是金色,只是天长日久被血肉浸染,形成了带着腥味的暗红色。

    线端系着黄铜铃铛,铃声血迹斑斑,隐约可见凌乱的血指纹,想是被吸取精血时有人太过痛苦,挣扎而成。

    阿幼谷走到天干地支围绕而成的圆环正中心,拿出怀中的一枚尺寸略大,形态与黄铜制截然不同的红玉铃铛,那红玉铃铛通体光滑,铃铛锁扣处是一盘踞的黑石小蛇,蛇眼却是猩红色。

    这铃铛想必是她幻境中心阵眼。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骄阳刺目。只见阿幼谷近乎痴迷地举起红玉铃铛,迎着阳光不断晃动,发出清脆的“叮零零~叮零零”声响。

    至少在轩辕观音耳中是这样。

    但看她周边的青年们一个个都如同饱受折磨一般,既控制不住自己发出绝望哭喊,又无法挣脱幻境,随着铃铛声的不断加强,嘴角渐渐渗出血丝来,排着队往深坑里跳。

    一时间,空气中的蜜香和血腥味,更重了。

    轩辕观音有样学样,跟着往深坑里走,只是轮到她跳的时候,她看着面前巨大的血字“丑”位坑时,眼角抽了抽,实在是没忍住,抬头看向阵法中央闭着眼专注摇铃铛的阿幼谷:

    “阿幼谷小姐,我觉得这个地支丑位不太符合我的气质,能给我换个坑吗?”

    阿幼谷听到声音,猛得一惊,睁开了眼睛。

    持续不断运转的阵法已引得她的眼睛变成了一半殷红一半漆黑,瞳仁变成了蛇形,原本她的身形就纤细,此时乍一看,竟有些半人半蛇的朦胧错感。

    见轩辕观音清醒,她又惊又疑,右手将红玉铃铛朝着轩辕观音的方向,加快晃动,左手屈中指,拇指指天,小指以一种诡异的错节姿势绕到手背,一层红色流光萦绕周身,嘴里不断念着咒语。

    轩辕观音也不急,看着她施咒,然后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红绳,右手两指一捻,一道月白色银光就朝着红玉铃铛直冲而去。

    那银光虽小,带出的些微碎光却激起了其他所有红绳的疯狂颤动。被血浸透僵直的红绳逐寸崩裂,系绕其间的黄铜铃铛似是不堪重负,一声声碎裂爆炸声不歇于耳。

    阿幼谷左手结印,勉强抵挡,右手将红玉铃铛护在身前,身上的红色光芒更甚,却也不过多撑了几秒钟,随即一声玉碎响,红玉铃铛炸在了她的手心,她被震得退后几步,似是极为痛苦般捂住了心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恨恨抬眼,眼睛中的蛇影已经不见,变回了正常眼睛:“你究竟是谁?”

    轩辕观音拍了拍身上尘土,双手在头顶顺着耳后一按,霎那间恢复成了女子模样。

    笑眯眯地冲阿幼谷招了招手,开口道:“又见面啦,秋...哦不,阿幼谷小姐。”

    旋即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你上回看中的唐公子的师娘,真是遗憾啊,我们家小唐比较害羞,上次你太过主动吓到他了,不然今日你都可以叫我一声师娘了。”

    轩辕观音不顾阿幼谷咬牙切齿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说:“要不重来一次?反正,你不是最擅长幻境吗?”

    轩辕观音一步步走近阿幼谷,声音一点一点变得淡漠:“这里的骸骨粗算已逾百具,还没算上被你蛊惑的小厮和偶人,这些血债我们总该算一算。”

    “你也是术法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又没害你的亲眷,干你何事?”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抓个你,无非是顺手的事,闲着也是闲着。”

    阿幼谷懒得听她鬼扯:“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轩辕观音收起笑:“东海之滨,黑环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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