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阿幼谷听到轩辕观音问起黑环蛇毒的事情,略白了脸色,只僵着头说到自己不清楚,不过奉命行事。

    轩辕观音也不追问,回身去帮那些依然被困在幻境中的青年们破梦。好在阵眼已碎,布阵人重伤,倒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秋春山一直没有陷入幻境,阿幼谷被擒,此刻他也已清醒过来,呆愣着注视着这一切。看清轩辕观音的脸容时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是那日的洛夫人。”

    轩辕观音尴尬一笑,自我安慰: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秋老板,”轩辕观音正色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洛夫人但说无妨。”

    “她,”轩辕观音戳了戳被她封住四肢,暂时毫无反抗之力的阿幼谷:“是你的夫人还是女儿啊?”

    秋春山眼眶骤红,已然憔悴苍老的脸上浮现了几番复杂情绪,最后只化为一句:“她的这身皮囊,确实是夺自于我的妻子,告笙。”随即一低头,背过身去,生生落下泪来。

    轩辕观音看着他强撑着的脊背,知晓此时并不是商谈的最佳时机。于是打发走了那些从幻境中清醒的青年们,拘着阿幼谷,和秋春山一道慢慢往镇上走去。

    只是没走多久,就听到前方密林有打斗声,还有唐宁焦急喊着洛无祈的声音。

    轩辕观音一听,便知道他们遇到麻烦了,当即安顿好秋春山,让他和阿幼谷在草丛后躲好,自己则催动秘法瞬移冲至唐宁的位置。

    一个时辰前,在轩辕观音制服阿幼谷,并解救众人之时,唐宁和洛无祈在前来寻找轩辕观音的路上,陷入了蛊瘴幻境。

    等唐宁清醒过来时,就看到洛无祈双眼依然紧闭,右手紧握的太岁定一剑剑身嗡鸣作响。而三首银霜蛇以守护姿态环绕在他和洛无祈的身边,三只蛇头额间银鳞竖起,蛇身直立,蛇眼发红,向前作出攻击状。

    唐宁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还没从幻境中醒过来:起猛了,看到小银霜在咬空气。

    直到身边破风声想起,他下意识提剑而起反击回去,听到兵刃交接的铿锵之声他才意识到,有人在用蔽形术,伺机截杀他们。

    但是蔽形术,不是轩辕观音会的秘法吗?难道截杀他们的人也是驾月宫的人?

    不对,不可能,驾月宫的人不会不认识三首银霜蛇。那这群会驾月宫秘术却又不是驾月宫的人,究竟是谁?

    唐宁来不及多想,他看不见对手在哪,对手有几人,只能勉强听着耳边破风之声,只是眼见着洛无祈还未苏醒,便持剑护在洛无祈身前。

    奈何他刚从幻境醒来,精神尚有些涣散,一时不察,被刺伤了好几处,右手腕受伤最重,匕首斜刺,直取经脉,鲜血淋漓。

    可他依然死死握着青霜剑,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但他不能退。

    正当他勉力支撑快到极限时,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如疾风而来,瞬间移至他身前,轻呵一声:“唐宁,松手!”

    唐宁当即撤了手。

    一身月白素衣的轩辕观音斜步弓身,以极刁钻的姿势在周边不断的破风声中游刃有余,双手飞快结术法,指尖银色流光不断涌动,萦绕在她全身,忽而下腰身起,银色流光罩住了唐宁的青霜剑,在一阵细碎光影中,青霜剑似有人凌空操纵一般,四处横扫,带出一片痛呼之声。

    身着墨衣,戴着青色鬼傩面具的刺客一个个现形倒在了密林里,均为一剑毙命。

    轩辕观音神色不变,只抬起右手向前微一合手,青霜剑直指前方虚空处。

    只见轩辕观音右手手掌慢慢合拢,似是警告。

    在一声闷哼挣扎之后,最后一个刺客现了形。

    只是他立于空中,双手紧紧捂着喉咙,两腿不断踢踹,似是被人凭空扼住了脖子一般,痛苦得快要窒息。

    轩辕观音右手一撤,他便重重跌落在地,拼尽全力大口呼吸着。

    “这么蹩脚的蔽形术也敢拿出来丢人显眼,说吧,你主子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墨衣刺客好不容易喘顺了气,仰头不惧道:“青面鬼侍绝不叛主,你要杀......”便杀。

    非常有骨气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轩辕观音面无表情地右手轻点了一下,青霜剑一记斩杀,送他归了西。

    轩辕观音随即召回青霜剑,走到尚且瞠目不语的唐宁身边,将剑递给他左手,在他右手手腕处用力点了几处穴位,帮他止住了血。

    顺手号了脉,她抬头对唐宁说:“有些重,回去让南谯姑姑给你治治,短期内右手是不能握剑了。”

    “哦......哦没事。”唐宁似是刚回神:“不对,洛无祈还在幻境里,他还没醒呢!”

    轩辕观音蹙眉看着依然沉迷不醒的洛无祈,眉头紧皱,汗如雨下,脸色白得像纸。

    她问:“你们一起中瘴,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因为那幻境太假了。我梦到我家老太爷,说要让我继承家业,我家老太爷现实中才不会好声好气跟我说这些,他只会拎着他花梨木的龙头杖揍我。”说完,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于是我就一剑刺了过去,就醒了。只是这个幻境里我始终是有自己清醒意识的,可能是因为我吃了玉清丹的缘故。”

    轩辕观音点点头,走近洛无祈,收回了有些力竭的三首银霜蛇,安抚地摸了摸它。

    随即仔细观察着洛无祈的表情,伸出左手,捏成兰花指诀,往他眉心一点,可洛无祈并没醒来。

    “奇怪。普通幻境应该就此清醒了。”轩辕观音看着自己左手尚未消散的银光,暗自呢喃。

    看到轩辕观音吃瘪,阿幼谷很是快慰,在草丛中扬声道:“别白费心思了,一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知晓他是因为心中执念太重,深陷幻境出不来了。待幻境中心人吸干他的血肉,他就只剩一张死皮了哈哈哈哈,真是可惜了呢,这么俊俏的郎君。”

    她知道今日她是必死之局,既不能透露主子要的东西,又打不过对方,如此,恶心恶心轩辕观音也是开心的。

    谁知轩辕观音听了她的挑衅,只偏头认真看了看洛无祈,随意一挥手,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禁言术?阿幼谷心中惊疑不定:这是,驾月宫的术法?他们是驾月宫的人?

    “既有执念,那我便进他梦中,消了这场孽。”轩辕观音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声音仿若初春和煦疏离的风,传进在场所有人耳中。

    只有同为术师的阿幼谷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想:进他人幻境?这是连她,所谓南域第一幻术师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这女子竟然说的如此淡然?!

    密林灌木丛生,枝繁叶茂的参天枝桠遮住了轩辕观音头顶的光芒。

    一片错落叶影打在贴近的二人身上,生死时刻竟也不由生出些柔和的滋味来。

    轩辕观音左手两指在太岁定一剑上随手一划,白皙柔嫩的指尖霎时涌出断线血珠,嘀嗒落地。

    她将左手划破的指尖送入洛无祈口中,右手握住太岁定一剑,凝神念术语,以血为引,以命剑为方向,一场晕眩之后,她进了洛无祈的梦中。

    洛无祈的幻境,是血红色。

    一入目是烈火焚烧的房屋,浓烟冲天而起,中庭古树已然快被烧尽,远远望去星点相连成一片火海,火舌肆无忌惮吞噬着一切生灵。其中凄惨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仆从小厮四处逃窜,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夹杂着短兵相接的尖啸之声,转眼间满宅活人皆被残忍斩杀。

    轩辕观音知晓这只是幻境,却也不忍地闭了闭眼,在一团团弥漫的黑雾中找寻洛无祈的身影。

    她踏过这尸山血海,焦黑枯枝,跟着太岁定一剑的剑气指引,走进了相对宁静的后山。

    此时是深夜,后山冰池中,已布满尸体,原本纯净冰池已被氤出厚厚血雾,月光倒影下,显得一切十分妖异。

    洛无祈浑身是血,持剑站在池边,剑锋相指着对面模糊人影。

    轩辕观音走近几步,透过飘渺渐浓的雾气,发现那人影,竟出奇诡异。

    一面是一中年男相,长鬓剑眉,鹰眼薄唇,正气凛然的模样,瞧着与洛无祈有五分相像,应当是他的父亲,洛家前家主,洛从秉。

    而另一面,居然是她?

    只是这女相薄纱覆身,眉眼娇媚,一双眼酿着雾气,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女相声音妖娆,出言讥讽:“怎么了洛郎,我救了你,你居然要杀我么?”

    洛无祈神情冰冷,持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你不是阿音。”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刺女子笑声传来,随即人身翻面,露出中年男相痛苦的脸:“无祈,杀了我,动手杀了我!”

    男女双相似是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或痛苦或狰狞的表情在各自脸上不断滑过。

    “我若不是阿音,我是谁呢?”看上去女相功力略高一筹,夺得身体控制之后有些好笑地捂了捂嘴,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我可是为了洛郎你,才杀了他们的啊。你不是最想报仇么?我如今便帮你报了,你怎的还不感谢我,却要伤我?”

    夜色掩盖了许多痕迹,许多秘密,照尽人间虚无和梦呓。

    女相一步一步走近,薄纱随风而扬,露出大片霜雪凝脂。

    眼见她伸出手来捏住了太岁定一剑的剑锋,丝毫不管剑气已经割伤了她,细碎的血珠淋漓而下,指尖打着旋儿,一寸一寸向着剑身而去,随后是剑柄,随后,就是洛无祈发白的指尖。剑锋斜斜地从她耳侧擦过,朱唇染血,贝齿轻咬,极为诱惑地一步步朝着洛无祈靠近。

    洛无祈在这场幻境中太久了,久到就算是玉清丹都没法护住他的神智。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用太岁定一剑杀了这个幻影,但他父亲和阿音的脸相互交错,无论是男相的癫狂发怒,抑或是女相的蓄意引诱,他都无法痛下杀意。

    “果然,”他想:“武功尽失后,一起消失的或许还有他的剑心。”

    女相的手指已经勾绕住他的右手,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一般,身体的热在急剧消失。

    他快撑不住了。

    女相如鬼魅般声音得意再起:“洛郎君,你是明知我是假的,却也不肯动手么?你若再不动手,你的精血就要被我吸干了啊哈哈哈哈......”

    阴风乍起,池上血雾遮盖住月色,洛无祈的脑中一阵巨痛袭来,身体好似要被撕裂。忽而一双手扶住了他,使得他未曾跌倒。

    熟悉的紫藤香气萦来,女子眸色清冷,嗓音却很暖:“洛无祈,我来带你回家。”

    话毕,轩辕观音握住洛无祈已不见血色的手,剑花一挽,太岁定一剑在她手中收放自如,对面幻境相影发出刺耳尖叫,一声闷响,烟消云散了。

    最后濒临消散之际,洛无祈恍惚间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血污不再,还是记忆里端正持重的样子,朝他释然一笑。

    幻境塌,噩梦散,二人在树下齐齐醒来。

    轩辕观音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洛无祈手腕一松,太岁定一剑直落入青泥之中,发出好似不满的嗡嗡之声。

    洛无祈大梦初醒,鬓角皆湿。眼见轩辕观音在他身前,想起幻境中女相消散一幕,他下意识看向了轩辕观音的脖子,确认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下一口气,缓下了精神,低声唤她:“阿音?”

    “嗯,我在。”

    “阿音。”

    “嗯?”

    洛无祈突然有些眼酸,难以自制般将轩辕观音紧紧搂入怀中,却又小心翼翼,怕纠缠极致梦又塌落。

    轩辕观音被环抱住之后,有些发愣,随即轻轻拍了拍洛无祈的脊背,像是在驾月宫里抚慰受伤的幼兽一般,低哄着:“没事了,我在这。”

    感受着男子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轩辕观音这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的两人都略有些窘态。

    唐宁在一旁看足了戏,傻笑中抬眼接收到轩辕观音的眼神,握着受伤的手腕,适时开口:“那个,既然大家都没事了,不如先回春朝秋夕楼,治下我的伤吧。”

    洛无祈顺着唐宁的话点了点头,伸手拔出泥中太岁定一剑,单手一收,太岁定一剑便又缠回了他的腰间,正待他抬脚要走时,轩辕观音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角。

    他低眸,看着轩辕观音好奇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腰间,忍不住眉心一跳。

    却见少女抬头看着他真诚发问:“......不剌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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