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梦也不一定是完全相反的，也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是一直把恩公当做长辈吗？
什么时候变的？
楚沐玥凌乱了，脸色变来变去，很是好看。
她的异常这般明显，端景帝自然不会察觉不到，目带关切：“怎么了？”
你可真不是东西啊，对得起恩公的关心爱护吗？
楚沐玥在心里唾弃自己，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恩公脸上的神情，强装镇定道：“没事，有些被辣到了。”
端景帝看了她一眼，楚沐玥长睫一颤。
端景帝眸中划过了然，没有点破：“用点汤吧。”
楚沐玥点了点头，依言舀了一勺清汤，垂眸慢慢啜饮。
心思翻涌，如打结的线团一般让人下不去手。
回忆起和恩公相处的点点滴滴，楚沐玥心里的毛燥渐渐平顺了下来。
恩公一表人才又待她这般好，她会心动不是人之常情吗？
只是恩公明显是将她当成小辈照拂，自己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底是冒犯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后要如何和恩公相处。
后半顿饭就在安静中用完了。
楚沐玥赶紧告辞离去。
端景帝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对一侧吩咐道：“让安闵过来见朕。”
谷盛领命下去传召，没一会儿就将人带到御前。
安闵一身侍卫服，身材健硕，走动间带着行伍之人的刚毅，屈膝行礼。
端景帝叫了起，问道：“昨夜可有异常？”
安闵心里一紧，难道他忽略了什么？
仔细回忆一番后依然无果。
安闵羞愧道：“陛下，微臣昨夜巡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端景帝沉吟片刻：“楚姑娘近日可有异常？”
安闵回想了片刻禀报道：“近日有仆从前来，除了送东西外，还在楚姑娘的院子里呆了半刻钟，那仆从近段时间一直在隐秘收集贤妃和大皇子的信息。”
上首半晌未传来声响，气氛安静得压抑。
安闵心提了起来，他是不是有哪里说错话了？
寻思一番，他已经如实汇报了，陛下若有不满应当也不是对他的。
安闵放下心来，埋着头降低存在感。
一旁的谷盛也是默不作声，心口狂跳，不敢去瞧端景帝的脸色。
“退下吧。”
端景帝神情很淡，宛如深秋的湖水，平静却沁凉。
安闵躬身行礼退去。
谷盛屏声凝神侍立在一旁。
*
楚沐玥回房后，见两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有话就说吧。”
两人对视一眼，春桃小心翼翼开口：“小姐，您该不会对那位大人……”
她们心里都觉得这个猜测荒唐，不敢相信，也准备好了听到自家小姐的否定了。
然而……
楚沐玥蹙着秀眉，带着少女的苦恼：“这般明显吗？”
春桃和小满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小姐，你……”
楚沐玥了然：“觉得我疯了？”
两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就是太过惊讶了。”
楚沐玥轻叹一声：“我也觉得自己疯了。”
看来，小姐也明白这事是行不通的，两人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楚沐玥喃喃自语。
这可如何使得？
春桃急忙劝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了，小姐可以多看看没准会有更入眼的呢。”
春桃有些狐疑，猜测道：“小姐莫非是想通过这位大人摆脱御赐的婚事？”
楚沐玥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好笑道：“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拿恩公当挡箭牌，自然要先解决了婚事才好办。”
解决了婚事后要做什么？
春桃隐约领会到了弦外之音，倒吸一口凉气：“小姐，你不会是想……”
楚沐玥一双桃花眼里泛着光，微红着脸点头：“就算有些唐突，可总得试一试，不然如何甘心？”
小满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试什么？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春桃亦是一脸恍惚地看着自家小姐，都快不敢认了，她家小姐虽然素来胆子不小，但这也太出格了吧。
楚沐玥见她们两人的怪异摸样，不由轻笑出声：“这般惊讶作甚？我又不是强抢男子的女土匪，只是试探一二罢了。”
小满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天真问道：“小姐真打算抢人啊？”
楚沐玥好笑：“说笑而已，总不能罔顾恩公的意愿，恩将仇报吧。”
小满点点头：“那就好。”
春桃已经麻木了，艰涩开口：“小姐，那位虽好，却是老爷的故友，差了辈不说，年纪也比您大了十六岁，恐怕已有家室，您可千万别一头栽进去了。”
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楚沐玥正色道：“放心吧，我会先了解情况的。”
偏爱亲生孩子是人之常情，庶房子女的心酸她再明白不过，自然不会让下一辈步自己的后尘。
楚沐玥目光坚定：“再怎么也不会做妾的。”
春桃心下微松，但眼中仍有着担忧，她家小姐这般单纯，不会被老男人哄骗了吧？
次日，楚沐玥打扮一新前去上课。
见到树下端坐的男子，不由露出个笑来：“恩公，早啊。”
端景帝颔首。
楚沐玥扫了一眼石凳，因着那点小心思，特意选了正对的位子坐了。
端景帝也不寒暄，翻开书本，直入正题。
今日的恩公话似乎更少了些。
这个念头在脑中快速地划过，楚沐玥便沉浸在了娓娓道来的典故中。
待讲课告一段落，端景帝问道：“这几日听讲可有效果？”
楚沐玥重重点头，蕴着笑不吝夸赞：“当然，多亏了恩公的教导，现下平静多了，想到再愤慨之事也能心平气和，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端景帝缓声道：“如此甚好，研读史书既有效用，日后可继续下去，不要懈怠。”
楚沐玥正色应下了，听着这叮嘱的话语，心里却起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事务繁忙，我今日就得回去了。”
楚沐玥一怔，顿时生出不舍来，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
她如何能耽误恩公的正事？又以什么身份挽留呢？
楚沐玥垂下眼，轻声道：“恩公出来了几日，家人肯定也挂心吧。”
不知想起了什么，端景帝带着些许感慨：“或许吧。”
明明眼前的身影高大又挺拔，光是坐着就带着压迫感，此时却隐隐透着几分孤寂。
可位高权重的男人不应该什么都不缺吗？
楚沐玥有些不解，仔细看去，恩公仍是一副智珠在握的镇定摸样，方才的那一眼好似完全是她的错觉。
果然是她想多了吧。
楚沐玥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去琢磨其他的了。
她眸光流转，恍若不经意问道：“这是为何？家里夫人难道不会惦记吗？”
端景帝皱了皱眉：“早已断绝关系了。”
原来很早就和离了吗？
楚沐玥唇角抑制不住上翘，她端起茶杯遮挡，低头喝了一口，只觉今日泡的茶格外香，让人心旷神怡。
放下杯子，楚沐玥嘴角弧度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中闪着愉悦的光，好奇追问：“恩公为何久不续弦呢？”
侍立在不远处的谷盛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诧异又敬畏。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直接问到陛下面上，诸位大人再着急立后之事却也只敢旁敲侧击。
端景帝一双锐利凤目望来，有几分探究。
楚沐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题僭越了，有些心虚，面上则是一派诚挚，软语认错：“抱歉，我只是关心恩公，也有些好奇嘛。”
“恩公可是生气了？”楚沐玥半点不怵，往前凑近了些，美眸细瞧端景帝神色。
端景帝有些无奈：“小姑娘别操心这些。”
楚沐玥鼓了鼓脸颊，不服气反驳：“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说完，特意看了眼端景帝。
端景帝眸光复杂，低叹：“是啊，婚事可以筹备了。”
楚沐玥一懵，都有些磕巴了：“啊？这……”
脸刷地红透了，赶紧低下头来，楚沐玥捏了捏指尖，小声道：“会不会太快了？”
她也不是不愿意，就是太突然了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还有大皇子没解决呢。
想到这里，楚沐玥如同被浇了盆冰水，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虽然恩公很好，但她也不能一味依赖恩公给他添麻烦。
大皇子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危机，兼之身份又敏感，她应当自己解决，要是失败了也不至于把恩公也拖下水。
楚沐玥抬起头来，小脸上是十二万分认真，眸光灼灼：“您等等，等我把麻烦事处理了。”
端景帝回想了下汇报上来的信息，以为是勇勤伯府的纷争，出言道：“不要急着打鼠而伤了玉瓶。”
楚沐玥眸中漫出笑意，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理所当然偏向她吗，这可不是她印象中的恩公啊。
楚沐玥点点头，微红着脸，重申道：“先等我，婚事不急的。”
看着小姑娘脸上欢喜的神情都掩不住，嘴上否认倒更像是女儿家的羞涩。
端景帝眼神一黯，就这般喜欢吗？
心里陌生的滋味翻涌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忍性这般差劲了，竟连半刻钟也待不下去。
端景帝沉声道：“我知晓了，回去吧。”
楚沐玥此时正羞涩着，不好意思一直盯着恩公瞧，也就没注意到异常之处，闻言一惊，有几分无措：“现在就要走了吗？”
脸上不舍之情很是明显。
“要不我去送送您吧？”
楚沐玥仰着粉白的小脸，盈盈美目中全是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端景帝却是移开视线，语气因克制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不用了，早些回去吧。”
楚沐玥一怔，观察着恩公的神情，轻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好耽搁吗？”
看着那双明亮清澈满是信赖的眼睛，端景帝闭了闭眼，低低嗯了一声。
楚沐玥很是懂事地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安慰道：“恩公，您也别太着急了，回去时一切小心，毕竟您那般厉害，肯定都能解决的。”
端景帝点了点头，眼神越发复杂了。
他并不是小姑娘眼中的那般万能，也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