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贺纪香赶在了伯父回家之前回到了自己房中。

    那卢公公教出来的仆从果然心细体贴,提前一段路就把她放下来,从偏僻小路悄无声息的绕回去了。

    所以府中的下人并不知道她这一下午去了哪儿。但是,贺纪香叹了一口气,明天伯父也是要知道的。

    第二天,贺纪香慢悠悠地起床,不紧不慢地走去和伯父用早饭。

    饭桌上,她见伯父酒也全部醒了,就试探着开口,把昨天的事儿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伯父从震惊到怒骂,贺纪香自知没理儿,也就乖乖受着。等伯父慢慢接受了这个事情,再询问后续之事。

    贺伯父斟酌半晌,说道:“你此事做法虽有不妥当之处,可也并无大的过错,既然卢公公已经答应了你,你也就回家收拾细软,处理好家事吧。”

    贺纪香道过谢,吃完早饭后,就回房收拾自己的衣物。幸好她此次来伯父家暂住也是目的明确,并未多带其他东西。

    很快,她就收拾好了东西,坐上了马车,在傍晚前回到了家。

    回到家,贺纪香只说是伯父替她求情,让卢公公答应了她。

    二老虽心有不舍,可也马上替她准备起了入宫的东西。

    卢公公行事效率也挺高,不出半月,宫里便派太监来接贺纪香入宫。

    至此,贺纪香悬了半个月的心这才落了地。

    不日,贺纪香便和其他一批的少女一同入宫。

    一般入宫的女子都是在十一,十二岁,贺纪香如今已十五,属实是其中年龄最大的“大姐姐”,众人无依无靠聚在一起,所以这些时日隐隐以她为首了。

    她们要先进入掖庭学习半月的规矩,然后通过考核,掖庭监们再根据她们的考核成绩具体分配去向和职责。

    在掖庭的这半个月,贺纪香可谓是过的浑身不自在。

    她从小野惯了,无拘无束,可这半个月呢?每天卯时初起床,众人一块儿到院子里站规矩,动也动不得,不许挠脸抓腮,大夏天的,蚊子飞到身上也只能干受着。

    这都只是做宫女的基本功夫,贺纪香也没法儿说什么,可竟连晚上的睡姿都有要求,睡觉只能侧睡,这就让人火大了。她就这么干巴巴地睡了几日,只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半边身子全无知觉。

    后来忍不住跟管事的为了这事儿拌了几句嘴,得了个一日不准吃饭的果子吃,顺顺利利地把贺纪香的火消下去了。

    人可以卧着睡觉,但不能不吃饭。

    一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日子,贺纪香心里是越来越着急。

    她在这半个月里的表现自己是清楚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能偷懒就偷懒,不是自己的活儿绝不多做,一到饭点就亢奋。

    考核出来能不能被选上先不说,就算被选上了,那些娘娘们宫里的差事是轮不到她的,她注定只能在某个角落干杂活儿。

    这可怎么和阿姐见面啊!

    所以这两天贺纪香急得嘴里都长泡了,况且在掖庭这里所有宫女们都是信息封闭,别说她们能走出去,就连寄信也寄不出去,只能干着急。

    长秋宫。

    嫔妃们来请安寒暄几句后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侍女瞧着皇后的脸色,上前一步,默默地将双手伸到皇后身边,扶着去里间歇下了。

    等皇后在床上躺下,又将床幔轻轻落下,就跪坐在床脚边,手里稳稳地打着扇子,眼睛微眯。

    正当她也忍不住打个盹的时候,床里间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这几日可是掖庭监那边又要添新人了?”

    侍女顿时清醒,连忙睁开眼睛,挺直腰肢,身子向前微倾,回话道:

    “回娘娘,正是呢。”

    里间又半晌没了声响。

    侍女琢磨着前不久李公公来请示的事,又轻声问:

    “娘娘可是瞧上了那钰书女的妹妹,奴婢这就去吩咐一番?”

    又等了许久,幔间才轻悠悠地应了一声。

    侍女赶忙起身行了一礼,正要往外退,声音又响起:

    “你看着点,给她安排个合适的活儿吧。”

    侍女迟疑了一瞬:“是。”

    卯时,阿香睡得正迷糊,姑姑们开了房门,喝声叫宫女们起床。

    其他宫女惶惶地赶紧爬起来穿衣裳,阿香揉了揉眼睛,还没弄懂,一旁的媛子手伸进来,摸到她腰间,使劲儿一拧儿,疼得她立马弹起来,下一秒痛呼声就被媛子用手给捂住了。

    媛子靠近阿香狠狠警告了一眼,阿香眼泪汪汪望着她点头后,这才把手放下。

    没办法,不用这种办法,是叫不了阿香起来的。

    这是媛子这些天得出来的结论。

    众宫女们一言不发地洗漱完后,就跟着各自的姑姑们去干活儿了。

    阿香和媛子是扫殿里的院子的,皇后屋里的侍女们还没出来通报,她们也就不敢此时去扫院子,怕惊扰了娘娘。

    但两人也不能闲着,得在睡觉的房里练针线活儿。

    等到阿香快将自己十个手指头都戳出血洞的时候,何姑姑这才进来让她们出去。

    阿香和媛子领了各自的扫帚,就分开埋头扫自己的那块地儿。

    阿香正专心扫着,突然被撞得一个踉跄,水声晃荡声响起,腰间衣服湿了一大块。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宫女提着水正站在身后,白了她一眼,又快步走了,自身后传来一句:

    “没长眼啊。”

    阿香叹了口气,这是她掖庭训规矩时同一班子的人。

    当初训完考核时,她果不出所料,考了个倒数的成绩,按理儿说她这时应当已经收拾包袱回家了。

    可没想到最后分配结果出来,她留下来了,不仅留下来了,还分去了皇后宫里。

    众人看她的眼神瞬时就不对味儿了。

    “做得了事才站的稳脚。”

    阿香一个激灵,往旁看去赶忙低下头行礼。

    “姑姑。”

    何姑姑眼皮向下看着她,脸上已经有了些细纹,更为她不苟言笑的脸增添了威严。

    “记住了吗?”

    “是,姑姑,我会努力干的。”

    何姑姑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了一声:

    “人呐,光靠蛮干是出不了头的,得会识局面。”

    阿香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何姑姑走远的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麻利地干完院子里的活儿后,就汇聚到膳房吃早饭,这是阿香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她喝着粥,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不住往院子里瞟。

    此时是嫔妃们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阿香知道阿姐在胡充华宫里做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她!

    这些天她每一天早上都留意着嫔妃们身后的侍女,一次也没瞧见阿姐。

    但这不会让她灰心的!说不定哪天胡充华心血来潮就带着阿姐来请安了呢?

    同往常一样,碗里的粥都要冷了,还是没有阿姐,阿香失望地回到桌边。

    “还是没有看到你阿姐吗?”媛子凑过来,低声问。

    “嗯…”

    媛子吧咂吧咂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在这宫里,她们是一点儿也没有出入自由的,全凭主子的差遣行动。

    此时,椒房殿内。

    高皇后端坐在上方,只低头啜饮着茶,保养精致的玉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茶盖刮茶碗。

    而这刮碗口的声音在下方嫔妃们听来仿佛是等待行刑的信号。

    众妃子们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不会儿后背就冒了冷汗。

    好一会儿,皇后才将茶杯放下,抬眼笑道:

    “诸位妹妹们,你们还有什么妙计,可否道来一说?大家共同商议商议。”

    “这…”

    众妃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婕妤这时起身向上施了一礼:

    “皇后娘娘体恤皇上,忧心我大魏子民,不愧是一国之母,妾安敢推脱此事。”

    皇后轻笑一声,看向其他人。

    而其他妃子均互看一眼,纷纷起身跪拜:

    “妾听从娘娘的命令。”

    皇后姝丽的脸上显出满意的笑意:

    “妹妹们请起,你我皆妇人,为国做不了多少事,只能献上这份心意。”

    嫔妃们这才起身重新落座,皇后眼睛扫过下侧一角,不经意间问起:

    “皇上南征已三月有余,敢问胡充华,小皇子身体安康否?照料方面可有难处?若有,还请一定告诉本宫。”

    只见远处一个身材秀丽的女人站起来,她发鬓上只戴几枝珠钗,略施粉黛,着一身月牙白衣裙,整个人低调而婉丽。

    胡知澜缓缓站起,行礼道:

    “回娘娘,皇上忧心皇脉存续,故自妾诞下小皇子后便下旨另择乳母,代为照养,妾严遵皇旨,虽思子心切,未曾私自探望皇子,妾也不知皇子详状。”

    皇后笑起来:

    “经你这么提醒,本宫倒忘了,连本宫也不能随意探望皇子呢。”

    刚缓和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又僵硬起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打算掺合进去。

    “娘娘,”胡充华说道,

    “皇上以皇家后脉为重,故如此珍重皇子,妾深知娘娘同皇上一样心切,待皇子安稳,皇上定会应允皇后亲自照看,妾还要感谢娘娘日后对皇子的照抚。”

    “这是哪里话。”皇后抬手虚扶一把。

    “胡充华如此深明大义,实为我朝之幸,待日后皇子茁壮,定与你团聚。妹妹切莫思子过甚,仔细抢了身子。”

    胡知澜闻此,眼皮垂下,眼神晦暗一瞬,回到:

    ““谢娘娘。”

    众嫔妃们暗抒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身子。

    请安散罢,胡知澜回到流云宫,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里间。

    跟随回来的侍女给其她人使个眼色,众宫女们便无声退了出去。

    过了半晌,胡知澜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柏儿,阿钰可有消息传来?”

    唤作柏儿的侍女应声回道:

    “回充华,未曾。”

    一时又没了声音,柏儿抬头看了一眼,又说道:

    “充华,阿钰聪慧敏秀,一定会带回来好消息的。”

    胡知澜并未应她这句话,只是说道:

    “吩咐下去,宫里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切不可关键时候乱了套。”

    “下去吧,我乏了。”

    酉时,长秋宫主子已睡下,婢女们还在做针线活儿。

    阿香和媛子倚在何姑姑脚边,默不做声地做着各自的活儿。

    媛子自幼便学习女工,针线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绣出来的花样栩栩如生,何姑姑看着,眼里不时流露出满意赞许之色。

    阿香自幼便习的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技法,对于针线之类实在是一窍不通,虽然她对鱼啊虫啊,树啊鸟啊的姿态熟记于心,但戳出来的花样很难让人相信她真的见过这些东西。何姑姑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何姑姑是这段时间带她们两人的老宫女,她的差事是扫长秋宫正宫里的地儿,目前也不敢带着媛子阿香两人直接扫屋内,所以只让她俩扫扫院子练手。

    以前宫里的规矩是只要入了宫当了婢子,老也得老死在宫里,但自从先皇改制后,宫女们的处境大大得到改善,只要宫女们上了年纪,就能打发出宫,回家亦或是成亲都是允许的。

    何姑姑已经在准备出宫的事了,所以这段时间她得赶紧把这俩妮子教上道,好接替自己的活儿。

    屋里的宫女们都是新来的,姑姑们也只是进来指导各自管的人,她们另睡一间房。

    何姑姑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打算回屋。

    阿香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小声询问:

    “姑姑,我们的月假到底什么时候方啊?我能自己出长秋宫吗?”

    何姑姑闻言一顿,看着她缓缓说道:

    “离开宫门,打死不论。”

    阿香在她的注视下不禁打了个寒战,小声回道:

    “可…可是,是照例放假呀,也…不能出宫吗?”

    何姑姑看了她半晌,意味深长地笑道:

    “出宫也是由管事公公们领着出去,不准私自离开。”

    “你有本事,得了娘娘的赏识,地位往上升了,自然能出这长秋宫给娘娘办事。”

    说罢,便不管阿香如何,自顾出了房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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