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宫

    深夜。

    梁艺祈提着灯笼匆匆往司乐阁去,司乐阁偏僻,临近那里的宫道空无一人。

    梁艺祈总是感觉有阴风刮过,方才回了钟粹宫她便偷偷溜出来了,她知道秦锦黛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秦锦黛如今的处境,所以她只能替秦锦黛来司乐阁跑一趟了。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什么,梁艺祈加快了脚步。

    终于摸到了司乐阁门前,梁艺祈开始寻找周围有没有小门或者狗洞。

    想想也挺憋屈的,一个公主沦落到要去钻狗洞了,要不是还没摸清楚宫宴上到底什么情况,梁艺祈断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既然是偷偷溜出来,那定然是不能叫人瞧见的,待会进了殿就去寻苏姑姑好了,梁艺祈一边钻狗洞一边想。

    司乐阁和寒宫挨着,修砌的不算好,地方也不大,梁艺祈钻进去没费多少力气,但是很是狼狈,她直起身子来观察四周,好半天才寻着了方向,蹑手蹑脚的往掌事女官苏姑姑的房里走去。

    苏姑姑是初华长公主还未出阁时就在的老宫女了,之前在司仪局,教过长公主几年礼仪,后来长公主去世了,她就被太后调到了司乐阁,说起来她的身份有些尴尬,不是长公主的女官,关系却和长公主好,也和这个长公主的女儿差不多。

    “苏姑姑?”梁艺祈轻轻地扣了几下窗,她没走正门,是因为不能教路过的舞姬瞧见。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梁艺祈又敲了第二遍,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已经睡了?

    梁艺祈有些犹豫,要不要扎开窗户纸叫醒苏姑姑,还没等她做出决定,一抹不属于她的灯光亮了起来。

    “那里有人!”梁艺祈听见两个舞姬叫了出来,她顾不上再叫苏姑姑了,拔腿就跑。

    跑了一段时间之后,梁艺祈发现,还是不能慌,慌不择路之下,她跑到了司乐阁的西北角小门,挨着的就是寒宫,距离她钻进来的那个狗洞,刚好正正相反。

    顾不上感叹命运多舛,两个舞姬已经找了人过来,梁艺祈心一横,捡了块石头砸断了生锈的一字锁,锁锈的看不出年份,梁艺祈一边扭头盯着司乐阁的动静,一手拉开了木门。

    寒宫年久失修,土地还有些潮湿,绣鞋踩上去还有水声,这里静极了。

    寒宫没有妃嫔,梁艺祈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现在她得待在寒宫,等到那些人走远了,再折返回去。

    毕竟寒宫所有的门都上了锁。她没法从寒宫出去。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废弃的宫殿一盏灯都没有,梁艺祈唯一的灯笼也早就扔在了司乐阁。

    黑暗,寒冷,还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梁艺祈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寒宫没有动物,也没有人,怎么会有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她瞬间浑身紧绷。

    她循着感觉往寒宫的大门走去,门是虚掩着的。

    除了她还有人进来了!而且那人有钥匙,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梁艺祈倒吸一口凉气,身后没有脚步声,只是风吹过的声音,这风只从她的身侧吹过,她的身后没有风拂过的痕迹。

    背后有人。

    那人没有脚步声,应该还离的不算远,她现在只需要再走几步,跑出大门,一切都没事了。

    梁艺祈硬着头皮朝寒宫门走去,就在她伸手捉住门的一瞬间,那人忽然掠了过来,速度很快,就像夜间看见猎物的猫。

    梁艺祈心下一惊,飞速从发髻上随手扯下一根簪子,在她使劲打开寒宫门逃出去的一瞬间,转身掷了过去。

    她没看清身后的人是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长的很高,躲避簪子的速度也很快,她来不及多想,不要命的顺着宫道跑去。

    转角处,梁艺祈撞上了红豆,看清楚人后,梁艺祈颇感劫后余生。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拉了拉红豆,红豆搀着她朝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梁艺祈双眼猩红,像是跑的眼睛都充血了,但她还是缓缓开口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苏姑姑没开窗,应该是睡了,还有,寒宫有人。”

    “奴婢明白。”

    红豆送梁艺祈到了钟粹宫,算是完成了任务,可梁艺祈按着红豆不撒手,一定要让红豆去内殿。

    进去了内殿,梁艺祈也很奇怪,她没有交代红豆任何,径直走向了妆台,她打开妆匣,里面的簪子钗子有序地排布着,这些红豆之前都是见过的,也没什么不对,红豆不解。

    梁艺祈继续手里的动作,她又抬手将发髻上的簪子全部抽了下来,再排在一起,红豆赫然发现,少了一根玛瑙的。

    那根簪子是外族来使进贡的,整个京州只此一支,簪子通体为金,又有玉做点缀,玉本就难琢,还是用作星星点点的装饰,更别说簪子上的并蒂莲蕊还是用玛瑙嵌入。

    当时那根簪子众多妃嫔公主试过,只有九公主能压住,所以只要那根簪子现世,众人皆知那是九公主的。

    梁艺祈头疼,随手摘下的簪子,太不凑巧了些。

    她抬头看着红豆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红豆会意了,摆摆手让红豆退下了。

    ……

    翌日,碧华宫。

    秦锦黛起的很早,秦贵妃不会安生,今日必定招惹她,她只要等着出宫的机会来就好了。

    果然,早茶过后,主殿便派人来唤。

    一进主殿,就瞧见秦贵妃身坐主位,跟下边一位妃子谈笑风生,说起来那妃子秦锦黛不仅认识,还颇有渊源。

    果然,没等秦锦黛见礼,下位的郑贵人就幽怨地剜了秦锦黛一眼,秦锦黛一笑了之。

    “姐姐呀,早知道您侄女在这,妹妹就不挑这个点来了。”郑贵人年纪轻,做起委屈姿态来也倒是叫人怜惜。

    “妹妹这说的哪的话,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黛儿也同妹妹陪过罪了,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妹妹莫要挂怀。”秦贵妃话里好像是把那事堵了回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维护过了,只会适得其反。

    不巧,秦锦黛今天就要做瞎子。

    秦锦黛不说话,郑贵人气结,纳闷秦锦黛今天怎么不顺坡下驴了。

    她有些口干舌燥,却还是没有动桌上的茶水。细小的举动被秦锦黛捕捉在眼里。

    秦贵妃再蠢也不会在自己宫里下毒,这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锦黛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心里一动。

    薄荷茶,她再抬眼看去,桌上摆的水果是,山楂。

    怨不得郑贵人不吃不喝,吃不得这些东西的,只能是遇喜之人。

    可是太医院没有任何风声,这事只有郑贵人自己知道。

    “娘娘看上去口渴,怎的不饮些茶水?”秦锦黛笑眯眯地对着郑贵人,一年前的事没有郑贵人自己的默许,根本就不会发生,当年吃了一个哑巴亏,现在还想让自己继续闷声不响吗。

    郑贵人冷哼一声,不言语。

    娇横,愚蠢。

    还真以为自己的肚子能翻出些浪花来,秦诗当然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祟,否则就不会出现今日这番试探了。

    “娘娘不喜欢吗,薄荷性凉,春日里饮确实有些寒了,那山楂呢?”秦锦黛继续追问,攻势炮珠一般,对着郑贵人的笑容自然极了。

    “秦四姑娘管好自己,山楂过酸,莫要一个不小心,酸掉了自己的牙。”郑贵人气急败坏。

    “娘娘这是在指责姑母宫里的水果不好吃吗,难道娘娘宫里的更好吃吗?”单纯,无害,好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好一个恶毒的秦锦黛。

    此话一出,不仅郑贵人慌了,秦诗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刚刚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具瞬间垮碎,郑贵人看着秦诗,像是要表达自己绝无此意,但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来。

    “啊,是黛儿说错话了,还请娘娘和姑母恕罪。”秦锦黛脸色不变,装模作样地赔罪。

    “无妨,本宫累了,你们先退下吧。”秦诗按了按额心,面色差极了。

    出了主殿,秦锦黛的笑容看上去更深,对郑贵人行了个礼“娘娘好走。”

    郑贵人有气又不好发作,甩了甩袖子快步出了碧华宫。

    “姐妹情深啊”秦锦黛轻笑,真好离间。本身就有隔阂,怎么算得上是离间。

    “红豆,回去吧。”秦锦黛收起笑容,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收到秦诗气急败坏要赶她出宫的消息了。

    主殿里,情况与秦锦黛想的无差,茶水溅在毯上,女人裙角也有一些,她美丽的五官却有些狰狞。仔细一看,三杯茶水,只摔碎了秦锦黛的那一杯。

    活了这么多年,她难道不知道秦锦黛是离间,只是郑贵人狼子野心,她本就烦闷,秦锦黛一激,她便是连郑贵人也迁怒上了。

    想到又让秦锦黛达到了目的,她攥紧了拳。

    昨夜就不该一时兴起让这个麻烦到自己宫里。

    “芒种,怎么才能让秦锦黛滚回去!”她几乎歇斯底里。

    “娘娘,过几日,府里的小公子满月酒,您去跟圣上求个恩典,带四姑娘回府可行?”芒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

    “让本宫回秦家?”秦诗睨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人。

    “秦家把本宫当什么你不清楚吗?”秦诗像是冷静了下来,开口道,语气像冰凌一样,寒冷锋利。

    “滚。”

    芒种连忙磕几个头,退了出去。

    秦诗捏起小盘里的山楂吃了一个,酸倒是真的。她想到郑贵人,两年接连遇喜两次,有些怒火中烧。

    把秦锦黛赶回秦家,不能让她再留在宫里碍自己的事。

    不多时,秦锦黛果然看见小满来了,她满面笑容迎了上去,“小满姑姑,姑母有何吩咐?”

    “四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您来宫里也不久了,过几日小公子满月宴,您的嫡母身子又不大好,回去帮帮忙,您看可好?”

    “是姑母的意思吗,黛儿遵命。”秦锦黛收了收笑,一旁的红豆塞给小满一个满满的荷包,这才算了。

    等小满离开后,秦锦黛找出一张小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叠好给了红豆。

    “出宫之前,出去走走吧。”秦锦黛对红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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