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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甚欢

    翌日日上三竿时,柳云在房中静养,梅卉裳如其所言带来一本左手剑谱,另还有许多的…

    柳云翻了翻檀木匣里的瓶瓶罐罐:“这些是…胭脂水粉?”

    梅卉裳径自坐下饮茶:“其实你眉眼生得不赖,五官都还凑合,就是太寡淡了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好似平坦山路,毫不引人入胜,更无妙趣可言。走过一回,便再无兴致走第二回。”

    柳云磕巴道:“所以…梅姐姐特地为我准备了这些?”

    梅卉裳搁下茶杯:“倒也不算是,我只是随手拿来些压箱底的东西。你且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若都不称你心,一会儿我陪你到街上逛逛,挑选些新颖别致之物,好好给你打扮打扮。”

    柳云干笑道:“不用了吧。”

    梅卉裳挑一挑眉:“怎么不用?瞧你这不讲究的样子,白瞎了一张还算周正的脸。”

    柳云亦坐下道:“我倒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梅卉裳见她好似彷徨不安,笑道:“怎么你怕打扮得太漂亮遭人觊觎?”

    柳云有些难为情道:“虽说我已然长成这副模样,就是拿皇妃仙子专用的胭脂来涂在脸上也成不了倾世之美人,但越是不起眼,越少有祸患麻烦沾上身也是不争的事实。”

    梅卉裳昂然道:“怕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些个阴暗龌龊之辈或起歹心,身为女子便不能梳妆打扮、匀脂抹粉了?”

    柳云自知理亏地低下头。

    梅卉裳瞄她一眼:“还是说你觉得我有意将你调教为以色事人的轻浮女子?”

    柳云立刻道:“自然不是。”

    梅卉裳冷哼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非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否则谁见着美丽的事物不会多看两眼。就纪玢誉那世间独一份的清莲气韵,你素日里跟在他身后,难道从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时刻?”

    柳云心里一慌:“我…”

    梅卉裳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柳云讪讪道:“我以为梅姐姐素与宗主不和,却不想你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梅卉裳拣了个果盘里的梨吃:“我对不相干的人素来公道,虽说在我看来,那纪玢誉为人实在肤浅做作,不是个能成大事的好苗子;但若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也确实生得一副难出其右的好皮囊。这兴许便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毕竟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一人占了。”

    柳云木木登登道:“原来如此…”

    梅卉裳瞧着屋外的好天色道:“诗序昨夜给他诊过脉开了药,他虽伤势不轻,但远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习武之人伤筋动骨乃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实无需为此忌讳。他在房里养他的伤,咱们逛咱们的,他若要人伺候,那也有井梧、纪元徽跟一帮仆从随时待命,用不着你,怎么你还放心不下他,连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么?”

    柳云忙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宗主于我有恩,今次之事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我若还有闲心玩乐,岂不是太没良心了么?”

    梅卉裳将梨核丢进铜罐里,懒懒道:“如此说来,要你与我一同学些个琴棋书画或者练个长袖舞之类的,你也是不肯的了。”

    柳云讶然道:“梅姐姐竟有这份心思。”

    梅卉裳微笑道:“眼下我有孕在身,自不宜使枪弄刀,行打打杀杀之事。整日得闲,自得要另寻些乐子。”

    柳云瞧着她沉浸在幸福中的慵懒模样,犹豫片刻,道:“姐姐有孕之事,冉神医知道么?”

    梅卉裳脸色微一变:“我还没告诉他,”又望向柳云笑道,“你可是我第一个亲自告诉的人呢,可别说漏嘴了,我在等一个说与他听的好时机。”

    柳云笑道:“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梅卉裳笑了一笑,又轻叹一声,眉尖染上几分愁绪:“近来江湖之中纷乱四起,于我倒是无甚关碍,可诗序日夜兼劳,没多少时间留给我;而我若总陪在他身旁,又不免使他分心,增添他的烦忧。”

    柳云附和道:“是啊,冉神医宅心仁厚又细致入微,若非过于忙碌,也不会对梅姐姐怀有身孕之事毫无察觉。冉神医必已心知对梅姐姐缺少陪伴关怀,只是无奈诸事缠身罢了。若梅姐姐不辞辛劳不计回报,时刻伴他左右,冉神医恐怕更是心中深愧,不知如何弥补。”

    梅卉裳绽开笑靥道:“你果然聪明,纵使再无长处,起码心思细腻,口齿伶俐这一点也是极可取的。”

    柳云故作虚心道:“梅姐姐过誉了,说来我若有梅姐姐的一成本事,也自当笑谈人生,纵情任性了。”

    梅卉裳越发欢喜,十分受用。

    柳云虽没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其实适当的做作是为人处世中必要的一面,她真心敬服纪玢誉,尤其在纪玢誉率领众人杀去白虎门千秋堂为她报仇雪恨的时候,她心头的悸动实在无以言喻。

    可纪玢誉重伤在身,将养不过两日,便因师栩栩婚期将近而强行拖着身子赶往奉、易两城之间的清酒村。

    临行前梅卉裳预先向柳云辞别:“你既非要与他同去,我也无谓拦阻。你要去便去吧,我也要和诗序回箬城了。”

    柳云真心实意向她和冉诗序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必永记于心,若有朝一日…”

    梅卉裳摆摆手打断她道:“行了,无需你回报什么,记着就行,若得闲时来箬城陪我聊聊天解解闷便可。”

    柳云笑道:“一定。”

    冉诗序则道:“纪宗主出手阔绰,给了我相当数额的诊金,我收下了。所以,我只是行分内之事,你自不必还恩于我。”

    柳云讶然地顿了顿方道:“不论如何,仍要多谢你。”

    梅卉裳淡淡道:“是我开的价。”

    冉诗序诧异地望向她,却未言语,梅卉裳又道:“你劳苦功高,正值这个价。”

    冉诗序低了低头,柳云略微有些紧张,片刻后发觉纯属多余。

    冉诗序郑重道:“夫人说的是。”

    梅卉裳难掩笑意:“行了,你先上马车,我另有句体己话要单独同柳云说。”

    冉诗序应了一声径自去了,梅卉裳对柳云叮嘱道:“我向来不喜啰嗦,说过的话也懒说第二遍,你是个识得变通之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人能得我用合该千恩万谢我能看得上他,你虽不及我,但总归是想将日子好好过下去的。我看好之人,必不是个钻牛角尖认死理的呆愣子,知道凡事该为自己打算,而不是为了免生瓜葛而刻意地难为自己。”

    其实类似的话,这两日她已对柳云用大同小异的话术说过许多遍了,可柳云不仅不感到烦躁,反而倍加感激。

    “谢谢你梅姐姐,我都明白。”

    梅卉裳笑道:“明白就好。”

    七彩日光在她细长的身躯周遭围起一道道光圈,使她娇媚的身影渐渐模糊不见。马蹄声响,尘土飞扬。

    愿他二人琴瑟和鸣,地久天长。

    万幸柳云没有多余的时间感伤离别,随纪玢誉、井梧和纪元徽一路加急赶到清酒村时,已然又是黄昏将尽了。

    当师栩栩站在篱笆旁望见纪玢誉和他身后满满一车的赠礼时,她只是一笑道:“阿誉,你来了。”

    残阳如血,人面如新。

    三天前的纪玢誉有多风光无限,今日的他就有多内敛沉静,还透着一股苍白虚弱之感。

    而师栩栩也像变了个人,穿着白净朴素,妆面雅淡清致,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打扮,只不过仍长发垂落,笑靥中含着几分矜贵。

    正当纪玢誉欲提步向她走去,彼端走来一名樵夫,扛着满满一筐的木柴遥遥挥手道:“栩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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