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清双目含笑,羞怯地点头,算是应和了她。
照理说应该还有位二舅母才是,可沈长清却并未见着,难道她二舅并未娶妻?
“三舅母,不知二舅母在何处?长清初来乍到,理应向她尽到晚辈的礼数。”
万忆琳手握着沈长清,紧捏住她,脸色微微一变,似是不想提及那位,只是强笑着说道:“你二舅母今日有事,怕是不能来见你了,你改日再去见她也无妨。”
这话确实没错,若是别的后辈怠慢了钟凝一下,肯定少不了责骂,可现在沈长清是余老爷子手上的掌上明珠,她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早在听说沈长清要回余府时,钟凝便开始怄气,甚至是打骂下人。对此沈长清并不知情,她也并不知道这些长辈们的前尘往事。
“也好。”说罢,她招招手,让沈玄霖到跟前来,手放在沈玄霖肩上,将他推到前面,“大舅母、三舅母,这是我阿弟,叫玄霖,很是懂事,麻烦你们多加照拂一下,长清感激不尽!”
“玄霖见过大舅母、三舅母!”听了沈长清的话后,他立刻知礼数的向两位舅母行礼问安,很是恭敬。
按照东临国的规矩来说,即便他是宫女所生的皇子,之前没位份,也是不必向臣子行礼的。
俞秋和万忆琳见此,对沈玄霖也甚为满意,两位也都是聪明人,稍稍一想便知道这些都是沈长清教他的。
万忆琳身上总是透露出母爱,像是见到合眼缘的孩子都会对他很好,这是俞秋没有的,她抬手摸了摸沈玄霖的头,像是在感慨。
“好孩子,你长姐把你教得很好,很优秀,将来你会更优秀。”说着说着万忆琳的眼眶就红了,她像是在透过沈玄霖在看别人,一个无法回来的人。
大堂里的众人听万忆琳这么说,眼神大都飘忽不定,就连一向稳重的余淮安也下意识的捏紧手。
俞秋见情况不妙,立刻走上前去拉住万忆琳的手,以示安慰,“行了行了,今日是长清和玄霖回府的日子,等下你把喜气哭没了,可怎么着?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总是要走过那道坎的,忆琳,阿鹰也不会愿意看着你这么伤心的,你说呢?”
听着俞秋这翻话,沈长清陷入了沉思,阿鹰又是谁?为何提及这人万忆琳就会伤心成这样?
余府的往事她并不知晓多少,以前听母后常挂嘴上的也就只有几人罢了,这人她是着实没映像。
万忆琳的丫鬟见状,迅速拿出帕子给她擦泪,缓过来后,她只说今日有点儿累,要先回去歇息了,便走了。
“长清、玄霖,你们别误会,你们三舅母啊就是看着玄霖就想起了阿鹰,有些伤心罢了。”她笑着打圆场,可是语气却很苦涩。
往事不可追,所有的爱恨都被她们埋藏在心底,死去的人也再不能回,可怜活着的人了。
她摇头叹气,这么多年了,万忆琳始终是将自己圈禁在过去,不肯离开半分。
沈长清摇头轻笑,声音温婉,“不会的,只是这阿鹰是谁啊?竟能让三舅母如此伤心。”
“阿鹰啊,是你三舅母的儿子,只可惜他走了,走时同玄霖差不多大吧。”她神色悲戚,话里惋惜。
看着俞秋这副模样,想来她也很喜欢那个叫阿鹰的孩子,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又或是意外?
只可惜今日应当是问不出来什么,俞秋明显不愿回忆那段过往,等改日有机会再打听打听。
“那还真是可惜,没能见到他。”
“是啊,阿鹰是个很乖的孩子,如果你们和他见过,一定很聊得来。”她目光落在沈玄霖身上,这孩子也乖得很,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吧,意识到话题太沉重,她又重新调整情绪,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看看你母亲以前住的院子,这些年你外祖一直留着,说是当个念想,见不到人就去那儿坐坐,如今啊是彻底见不着了。”
一直没说话的余淮安也开口道:“嗯,你也是该去看看了,今日就让你大舅母带你熟悉熟悉,外祖和你几位舅舅有事相商,就先走了。”他迈步准备离去,似是不放心又特地叮嘱俞秋一句,“好好照顾长清!”
“是,父亲。”俞秋恭敬行礼。
沈长清和沈玄霖行礼送别余淮安后,几人就去了后院。
余梓荞先前住的地方很是清幽,院中还种了一颗桃花树,如今长得正盛,沈长清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桃花香。
见沈长清看着那颗桃花树,她笑意盈盈的说:“好看吧,那树是你母亲未出阁之前种的,是她的心…”她顿了顿,转口又道,“是你母亲好友赠的,也是他们一起种的,算起来也有二十几年了。”
沈长清点点头,没说什么。
“阿姐,你看!”沈玄霖指向院子最里边,激动大喊道:“好多的兵器!连弓箭长矛都有!”
一向冷静的沈长清看着眼前这翻景象也愣住了,她们向院子最里走去,进了她才彻底看清,那些兵器应当是被主人用过很久,大都有损伤,若非日积月累的使用,绝不可能是这样!
“这是你母亲用过的。”俞秋伸手摸了摸一把剑,像是在看一个久别未见的人。
她和余梓荞也算是闺中密友,余梓荞用剑时的飒爽英姿绝不输任何一个男儿郎!可惜,一封圣旨便断了一个女子的剑。
“母后?”沈长清大惊,似是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端庄的皇后、温柔的母亲又或是善于忍让布局最后让自己死于局中的下棋人,但她从未想过余梓荞会是一个善用兵器的人。
深宫将余梓荞困住了,不!应当是往事和皇族将她困住了!
原来她的母后应当是个女将军啊,真是可笑。
“是啊,你母亲可是半点儿不输你大舅的人,打得有来有回呢,可惜当年,发生一些事后,你母亲性情大变,连最爱用的剑也不肯用一下。”说这话时,她一直看着庭院里的桃花树,那里曾经有一个飒爽的女子和重情重诺的男子互相约定终生,却终是走散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事能让余梓荞转变这么大,她想了想,又问道:“可是与皇室有关?”
沈长清一把抓住了俞秋的手,焦急万分。
许是她太过着急,将俞秋的手抓出了红痕,感受到疼痛,俞秋嘶了一声,说道:“长清,你抓疼我了。”
“阿姐,你快放手!”沈玄霖伸手抓住沈长清,想要她冷静下来,“阿姐,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查,会查出来的。”
她像是缓过神来,抓住俞秋的手慢慢送开,头低垂下去,声音有些沙哑,“抱歉,舅母,长清失礼了。”
“无碍无碍,舅母知道你只是担心而已”她定定的看着沈长清,原先她是想将真相告诉沈长清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没到时候。
“舅母,您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她抬首,微红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俞秋。
俞秋眼神躲避,不愿看着她,更不愿她因真相恼怒,“当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日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别去想这些伤心事,好吗?”她牵起沈长清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她知道俞秋是不想说,既是不愿,她也不会强求。
如今看来,想要知道真相就得知道和母亲约定终生的男子是谁,可是她又该从何查起呢?
她总觉得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忘了在哪儿看见过。
“走吧,我送你回去,玄霖的屋子就在你隔壁,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舅母!”两人异口同声道。
俞秋将他们送回去后,说了些体己话就离开了,沈玄霖待在沈长清那儿没有回去。
两人坐在桌前,思量着事,沈玄霖双手托腮,撅着嘴,嘴上还放着毛笔,很是可爱。
本来他是来这儿练字的,可是今日沈长清实在是没有心情,总是失神,然后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阿姐可是还在想白日的事?”他将嘴上的毛笔拿下来,握在手中,“要我说啊,与其纠结过去,不如走好将来的每一步,把所有的人都捏在手心里,就想握笔一样,让它听你行事。”
听了沈玄霖这话,她忽然茅塞顿开。
玄霖说得没错,现在的她就算去纠结这些事也没用,倒不如走好每一步去闯出一条路,这些事总会重见天日。
“嗯,你说的不错!如今我们还需陪养势力,我的打算是建一个情报阁,收集各处情报,若别人有需要,还可以卖出去,你觉得如何?”
听了这主意,沈玄霖简直觉得不要太好,拍桌叫道:“好啊!我给阿姐当副手,阿姐这么聪慧,定然能成功!”
“此事只你我二人知道,情报阁内的人只能是江湖人和一些无关朝堂的人,可是现下我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她面露难色,关于这事她早已想好,可是却久久不能实行。
如今宫中有高公公帮忙,各宫早就已经有了合适的眼线,可是朝堂之中却更为复杂,要想混水摸鱼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没事,慢慢来嘛,有些事急不得,太容易的话反倒是不对了。”他边说边打哈欠。
看着沈玄霖一脸困意,她轻声笑他,“你啊,今日天也晚了,你就先回房歇息吧。”
“好,那阿姐你也早点儿睡。”
沈玄霖走后,她便将棋盘拿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下棋,她房外也没守人,因着不习惯有人在屋外看着,便和她外祖说了。
可余淮安还是担心万一有人行刺,故在院外安排了十几个侍卫守着。
她的棋刚下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深夜寂静,公主为何独自一人下棋呢?”
“谁?!” 她大惊失色,慢慢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可是窗周没有一人。
她抬头向院墙看去,只见少年躺在上面,一席黑衣似是要和这天色融在一起,可少年俊朗的容颜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本宫当是何人如此大胆,原来是萧小公子啊。”她眸子里闪过锐利的寒光,嫣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