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寿国公年轻的时候曾为先帝立下过赫赫战功,几次出生入死平定战乱,待到海清河晏之时上交了兵权,便受封享受荣华富贵,在京城中颇有威名,因此前来巴结的人也不少。

    今日寿国公夫人寿宴,寿国公府更是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门口忙着招待客人的小厮忙的不可开交,刚打发了一个不知姓甚名谁想要混进寿国公府的人,又来了另一个想趁机巴结权贵的人,小厮摆了摆手拒绝了所有的贿赂,说没有请帖的人一律不准入内。

    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到寿国公府门前,小厮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推开所有的闲杂人等,走上前迎接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

    罗檀毓素日最爱鲜艳华丽的衣裳,又逢寿国公夫人寿辰,她打扮得更隆重,一身鹅黄色银绣纹衣裙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她对寿国公府的小厮点头致意,看了一眼府内的热闹场景,不顾在场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笑道:“我来迟了,老夫人可是久等了?”

    小厮笑得谄媚:“怎么会呢,老夫人盼着您来呢,什么时候来都不算迟。”

    罗檀毓心情好,看了一眼夏竹,夏竹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到小厮手中,说了一句“有劳了”,便跟着罗檀毓跨进府邸正门。

    小厮掂了掂布袋,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布袋上残留着浓郁的檀香,和罗檀毓身上的想起如出一辙。

    外面有不认识罗檀毓的人,被她不凡的气质和容貌惊艳,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答。

    “你是刚入京的吧,连罗小姐都不知道?她是曲阳侯的女儿,别看她生得美貌,可惜啊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混世魔王,和贤良淑女八竿子打不着,我等凡夫俗子就别肖想她了,这等女子不是我们能消受得起的。”

    小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闲言碎语,大手一挥让侍卫赶走这些没有请帖的无关人士。

    “罗小姐岂是你们能议论的,赶紧离远点,别挡到其他贵客的路。”

    见小厮态度强硬,他们放弃了想要浑水摸鱼的侥幸心理。

    人群散开,一个停在巷子里的轿辇微微动了动。

    车帘内,摆着两副茶盏,新鲜的雨前龙井在热腾腾的水中弥散出清雅香气,裴暮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茶水的甘甜。

    裴暮黎对面坐着他的师兄游逢雪,同他一样曾在程鸿文那里学习经纶典籍,家中世代为官,培养了许多贤臣。游家几十年才生出来游逢雪这么一个不愿入仕,志在山水的异类,好在游逢雪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游家见指望不上他,也渐渐不再把心思放到他身上,他也落得个自在。

    游逢雪懒散地躺在榻上,放下帘子,戏谑道:“这罗家小姐还真是爱出风头,也亏你能忍受她这么多年。真不敢想象如果你们成亲了,婚后的日子会变得多么鸡飞狗跳。”说到最后,游逢雪自顾自笑了起来,见裴暮黎仍旧一脸严肃,他才收敛了笑意。

    裴暮黎放下茶盏,语气严肃却心不在焉:“游兄,慎言,事关女子清誉,怎可随意玩笑。”

    游逢雪虽然与裴暮黎年少相识,但自认为从没看透过自己这位好友,他用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心,试图从裴暮黎的眼中窥探到一丝情绪。

    裴暮黎着一身青衣,布料上绣着银色暗纹,样式得体又简洁,没有多余的缀饰,和喜爱招摇华丽的罗檀毓显然不是一个风格。

    他的眼眸总是平静无波,如早春池潭,表面看着温和内敛,实则底下寒冷如冰。正如裴暮黎这个人一样,他虽然和很多人私交甚笃,但没有人真正走入他的内心,没人敢说自己真正了解他。

    半晌,游逢雪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只好作罢。

    他不免感到有些挫败,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罗小姐对你可谓是真心一片,只可惜一番心意用错了地方,对着一块没有情根的木头,真是白浪费力气啊。你和我说说,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你的眼,我人脉广,一定能从天底下找出最合你心意的女子。”

    裴暮黎让车夫说继续往前走,对着游逢雪这番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驾轻就熟地应付道:“裴某志在……”

    “行了行了,又是那套‘为国谋兴’的说辞,我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游逢雪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可真是个古板的人,真不明白那些小姑娘为何偏偏看上了你,真是暴殄天物。”

    马车停在了寿国公府门口。

    裴暮黎含蓄地敛了敛下巴,回了句:“谬赞。”随后掀开门帘先行下车,游逢雪气得打开了扇子给自己扇风,紧随其后下了车。

    小厮看到二人,立刻赢了上来,恭恭敬敬道:“裴大人,游公子,里面请。”

    被邀请来的客人被安置在偏厅,等待寿宴开席。

    罗檀毓和这些客人不一样,府里的下人已经被提前吩咐过,等罗小姐到了就直接领到老夫人的寝居中。

    一接近寝居,罗檀毓就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药味,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

    罗檀毓直接被引到老夫人的卧房,她刚起床,还未换装打扮。她一见到罗檀毓,苍老的病容立刻喜笑颜开,张开双臂示意罗檀毓过去。

    在私下里罗檀毓顾不上什么礼节,小跑着过去扑到老夫人怀里,一边紧紧地抱着老夫人一边说着“我好想你”。

    老夫人宠溺地笑道:“怎么几天不见小嘴变得这么甜?”

    罗檀毓坐起身,招呼仆人把礼物献上来。

    老夫人看到罗檀毓的礼物,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何必如此破费,我总归什么都不缺,你自己留着钱买些金银首饰便好,不用都花在我身上。”

    罗檀毓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您对我好,所以我也想对您好,我将我的心意放在这玉雕中,祈愿您能够福寿安康。”

    老夫人十分感动,她怜爱地摩挲了一下罗檀毓的脸,高兴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距离寿宴开席还有一个时辰,你就别在我这耗着了,去玩吧。刚才丘言还念叨你呢,他让我告诉你等你到了就去后花园找他玩,他有好东西给你看。”

    戴平安,字丘言,是寿国公的亲孙子,和罗檀毓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小时候一起爬树逃学干了不少荒唐事,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戴平安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罗檀毓因着和戴平安的交情,从他那里得到过不少珍品,罗檀毓对戴平安说的好东西好奇得紧,便辞别了老夫人,向后花园走去。

    寿国公府的花园很大,奇石名花簇拥斗艳,亭台楼阁高低错落。

    曲水流觞,流水边一帮人聚在一起饮酒斗诗,热闹非凡。

    罗檀毓穿过人群,找到了一处偏僻的亭子的戴平安,他正在和什么人说话,那人被戴平安挡住了脸,看不清楚。

    罗檀毓直接坐在戴平安对面的石凳上,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急切地问道:“你说的什么好东西,快拿来与我瞧瞧。”

    戴平安不说话,冲罗檀毓使了个眼色,罗檀毓顺着戴平安的视线向旁边看去,裴暮黎静坐在那里,芝兰玉树,温润儒雅,他对着罗檀毓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让人如沐春风。

    即使罗檀毓对裴暮黎仍心有阴影,但裴暮黎的美色还是能让罗檀毓的心跳微动。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不要被美色所迷,裴暮黎是冷血十足的危险人物,绝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傻乎乎地往裴暮黎身边凑。

    罗檀毓剜了一眼戴平安,戴平安没领会到罗檀毓的意思,自以为做得很好,对罗檀毓做了个口型,罗檀毓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清他说的是“不用谢我”。

    戴平安眼珠一转,随后拱手对裴暮黎说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毓娘不是一直想向凌泽讨教诗文吗,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请教凌泽。”

    罗檀毓还没来得及抓住戴平安的袖子,戴平安就跑得老远不见了。

    如果是从前的罗檀毓,遇到这种良机她一定会纠缠裴暮黎,对他嘘寒问暖问东问西。其实她对裴暮黎喜欢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什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如果换个人来和罗檀毓讲,罗檀毓听不了多久就会昏昏欲睡。她喜动不喜静,自认是个俗人,不喜欢那些风雅之物。

    相比于罗檀毓的不安,裴暮黎显得十分镇定,他淡淡开口问道:“罗小姐想了解哪些方面?”

    罗檀毓深吸了一口气,宽慰自己,这一世她没有撞破裴暮黎和五皇子的阴谋,也不会再孤身一人涉险了,她没必要害怕裴暮黎。

    想到这里,她硬气了起来,将面前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这酒虽然是果酒,后劲却很大,裴暮黎还没来得及阻止,罗檀毓已经将空杯子放到桌面上了。

    她借着酒劲对裴暮黎直言:“我一点都不喜欢吟诗作对,以前我总是缠着你,找借口说我想向你请教,其实都是我装的,我只是为了和你靠得更近。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你我本不是一路人。”

    裴暮黎愣了愣,眼神微动,似有不解。

    果酒的清甜入喉,微风浮动,罗檀毓闻到了裴暮黎身上的淡淡熏香,是清新的竹木带着清淡花香的气味,罗檀毓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她顾不上裴暮黎的表情,自顾自说道:“裴大人,我要向你道歉,你是有远大志向的人,我不该耽误你。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罗小姐,这酒……”

    罗檀毓觉得头有些昏沉,她摇了摇头强撑道:“不牢裴大人关心,我酒量好得很。”说完,她就撑着桌子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亭外走去。

    在亭外等待的春菊和夏竹闻到了罗檀毓身上的酒味,嗔怪道:“小姐,您怎么又喝酒了,您酒量不好,宴席也还没开始,您要是现在就醉了,一会耍起酒疯来了怎么办呐。”

    她们家小姐喜爱饮酒,可偏偏酒量奇差无比,若谁在她们家小姐喝醉的时候不小心惹了她,下场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罗檀毓听到她们的担忧不太高兴,挣脱了她们的搀扶证明她还能自己站直。她看到了远处正在玩投壶的戴平安,大声喊了喊他的名字,便挤到人群中用力地锤了一下戴平安的肩膀,然后抢过他手中的箭一举扔进了壶里,赢得了围观之人一片喝彩。

    裴暮黎早就听说过罗檀毓虽不像其她闺秀一般精通琴棋书画,但擅长骑射,身手了得,却从未见识过。

    他平时见到的罗檀毓总是忸怩又羞涩,拙劣地在他面前扮演温婉淑女,却给人一种四不像的感觉。他看出罗檀毓不通文墨,明明不感兴趣却装作能听懂的样子,罗檀毓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出于教养没有拆穿。

    罗檀毓终于在他面前放弃了伪装,露出她原本的一面,倒让他觉得比从前忸怩作态的模样更加讨喜。

    风中夹杂了些许别的声音,裴暮黎了然于胸,头也不回地说道:“五殿下既然来了怎么不出声。”

    五皇子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隐藏,从石柱后面走出来,笑道:“本想来找你,看到罗姑娘和你在一起,美人相伴,怎好意思打扰。本以为这罗姑娘还能坚持得更久,想不到还是被裴大人伤透了心,真是可惜。”

    裴暮黎面无表情道:“五殿下来此只是为了调侃臣么?”

    五皇子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会,转移了话题:“也罢,说说吧,工部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傅行远藏得很深,探不到任何有用消息。不过,我发现了另一个人,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谁?”

    “工部司员外郎——赵成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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