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

    元武门的宫楼风很大。

    芸娘站在楼上,环顾四周,人都到齐了,除了萧皇后和废太子,城楼之下,有庆祝谢馥深胜利归来自发聚集在皇城外的磕头的民众。

    孙静蓉得了新消息,便想着让故事更具有戏剧感、冲突感,“高公公拍着内侍来传话,三公子今日和那突厥主帅进了宫,小夫人不如等一等,待到三公子到来,亲自看咱们演了这一出戏,效果更佳。”

    “恐怕来不及了。”芸娘摇头,她们是算计了废太子和萧皇后。

    一旦这两人聚在一起,察觉到什么,退走了,就达不到芸娘想要的效果了。

    废太子不安心被废,和萧皇后密谋复位,被人无意听见,她们把人逼迫至城楼,迫人跳楼,杀人灭口的罪名,她们背定了。

    孙静蓉叹气,多好的立功表现啊,“那太可惜。”

    芸娘道:“不可惜,你要在留在这儿处理我的‘后事’,谢馥深得了信儿定会过来,那时不就见到了?他们上楼了,见机行事。”

    说着话,萧皇后和废太子一前一出现在元武门的城楼。

    这两人现在还不清楚情况,但以萧皇后对废太子的拳拳爱子之心,只怕即刻便要让废太子回去,可是芸娘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忍了这么久,算计了这许多,等的便是这一天。

    为了让这场大戏,达到最佳的效果,献祭谢馥深“最心爱”的女人。

    刚刚赌上自己的前途未来,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差点战死沙场的功臣,却无法庇护自己的爱人,因为高高在上的萧皇后算计、折辱、陷害了一名无辜的女子。

    萧皇后、废太子如何对谢馥深交代?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有了这般不堪的过去,他们便是想要废太子重新复位,便成了妄想。

    芸娘想到此处,热血沸腾。

    她拿出毕生演技,惶恐的大叫着,“你们不要过来,我什么都没又听见,我不知道你们要针对谁?也不知道你们要谋害谁?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像是被逼迫一般,站到了城楼砖墙之上。

    这时,恰逢谢馥深和青山久等不到,找来了元武门。

    芸娘瞧见了谢馥深,真是天助她也。

    她对谢馥深眨了眨眼睛,“三公子,此生情谊芸娘受之有愧,无一为盼,只盼来生再遇,再来报答。”

    说完,便毫无留恋一般,纵身一跃。

    “芸娘!”谢馥深毫不犹豫冲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一刻,心慌得不知道该如何呼吸,眼前的世界像是失了真,谢馥深好像被掏空了一半,他立即要跳下去。

    孙静蓉紧紧的抱住了腿,“三公子,不要啊,你若是去了,小夫人的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放开!”谢馥深敌视的目光像利剑。

    孙静蓉被吓得心肝颤个不停,不是,不就是演个戏吗?要不要这么真情实感?

    她被吓住。

    被吓住的何止是她。

    萧皇后立即解释,“谢大人,你可能觉得我在推卸责任,但我还是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不是我逼迫的,我乃堂堂皇后之尊,为何要对付一个卑贱的外室?有何须用这种手段?”

    废太子附和,“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谢大人,你冷静一点。”

    谢馥深没有看他们一眼,一深一浅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走下城楼。

    孙静蓉在一边看着,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她以为自己的演技不给芸娘拖后腿,可和谢馥深出神入化的演技比起来,她就像舞台上不走心的劣质品,连哭戏的不够真挚。

    她心中有种危机感,便越发的投入,大神的哀嚎,“三公子,小夫人已经去了,你节哀啊!”

    刚鬼哭狼嚎了一声,就被青山捂住嘴,拖到了一边,“我的个祖宗,你现在说这些,不是往三公子伤口上撒盐,你是觉得脖子上的刀不够锋利,要自己磨一磨是吧。”

    孙静蓉一凛,连青山的演技都比她好了?

    她越发的投入,呜呜的哭,“不劝劝公子,又能怎样呢?逼死小夫人的是萧皇后,是前太子殿下,她们草菅人命的事做的少了吗?又受到了什么惩罚呢?小夫人可怜啊,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不过是被怀疑知道了什么秘密,就这样被弄死了,这大概就是命,还能怎么办,难道能让皇后太子偿命不成,认命了吧,求三公子认命了吧!”

    萧皇后和废太子气得恨不能现在撕烂这丫头的嘴。

    孙静蓉的坐念唱打让青山头痛,若是他,实则不介意火上浇油,可偏偏……芸娘没了,谢馥深将会怎样?大耀将会怎样?

    萧皇后和废太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选择了怎样一个地狱的未来?

    城楼之下,谢馥深抱着芸娘,谁也不允许靠近。

    青山叹息。

    萧皇后和废太子莫名的胆寒。

    孙静蓉松了一口气,今儿这场戏,算是落幕了,原一切进行得都顺利,谁曾想谢三公子竟是个戏痴,一演起来就收不住,差点坏了整个流程。

    但她也仔细的反思了,这样一来,似乎确实更真挚感人,充满了宿命的悲剧感。

    *

    升仙楼里放着的棺材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终于,他爱之人永远的放在了他的心上,永远的属于了他。

    可是不开心。

    谢馥深深情的抚摸着光滑的纹路,灵魂仿佛被撕裂了,疯狂叫嚣着痛苦。

    “萧皇后,废太子,萧家。”他似哭似笑,“我要他们死。”

    丰庆别院,奠堂之内无人敢来祭拜。

    李娘子和兰娘面面相觑,偷偷寻着青山,欲言又止,“谢公子可是惹了什么人,近日不方便出门,需得寻个理由?”

    青山悲戚又奇怪,“何处此言?如今芸娘逝去,你们为何瞧着不是特别伤心?”

    李娘子一脸认同,“对对对,芸娘逝去了,我们合该伤心。”

    青山:“……”

    李娘子暗骂自己不够小心,连演戏都不如谢馥深真挚感人。

    合该人家是谢三公子,她心底又庆幸家里老头子才刚刚回家,脑子还不灵光,不用出来见人,不然,就凭借对方那笨拙的演技,只怕入不了谢三公子的眼,这不是给芸娘添麻烦了吗?

    *

    软烟阁里,芸娘已换上一身白色绣翠竹长衫,上班张脸带银色镂空面具。

    孙静蓉也换了一身黑色衣裳,禀告了芸娘“死”后的重点事情,她感慨的夸起了谢馥深的演技,末了,她忽然感慨,“谢三公子感情之充沛,让我深深的感到自己的不足。”

    “当真?”芸娘很是诧异,没听说过谢馥深进修过这个爱好?

    忽然,房间里安静了一瞬,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事情确实进行得非常顺利。

    孙静蓉不解,心底忽突了一下,她忐忑的问芸娘,“小夫人,我这心慌得很,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三公子那里……你确定青山当时是那个意思吗?”

    芸娘肯定,“自然是了。没见朝堂之上,因这是吵了起来,突厥主帅问起了这件事,如今又外宾在,为了大耀的威严,这事定然要被压下去,如此一来,明帝包庇萧皇后,贬谪谢馥深不是理所当然,咱们这次还将萧皇后的底子和面子都扒了下来,她又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事呢?”

    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三次。

    水滴石穿。

    孙静蓉松了一口气,“若是陛下能处置了萧皇后和废太子就好了。”

    “想想也就行了,可别陷进去当了真,咱们这位陛下,那可是千年以来,最‘深情’的皇帝,没见诺大的后宫空荡荡,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芸娘说了这还,对上了孙静蓉鄙夷的目光,她也跟着笑了。

    底层的百姓和低阶的官员不知道,可她们如何不知道呢?什么情深似海都是假的,权利为了权利人做的妥协和斗争,才是真的。

    孙静蓉用男子礼仪对芸娘道:“郑公子,今日你投奔谢三公子,祝你前程似锦,光芒万丈,万世留名。”

    芸娘拱手,“多谢孙兄吉言。”

    两人互相一笑,转身出门,去往丰庆别院,但丰庆别院不接待任何外客,谢淳亲自在大门外镇守,连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去。

    见到两个娘们唧唧的单薄男子,谢淳丝毫不客气,“谋差事?什么郑家公子孙家公子,那个旮旯里来,从没听过。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般,兴趣来了便要来找谢三公子,你以为谢三公子是你家什么人,说见就见?走,马上就给滚,若是再让我看见你俩,我大耳瓜子扇你。”

    孙静蓉气得佯倒,低声和芸娘说:“什么事儿,怎么还被自己人给拦住了?不如以软烟阁的身份进去?”

    芸娘摇头,软烟阁和谢馥深明面上的关系,一直由她维护,她便有了主意,“我们是听闻谢小夫人出了意外,我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听闻这件事悲伤不已,特意前来祭拜。”

    仿佛难以忍受悲痛,她用袖子捂着脸,侧过身擦泪。

    孙静蓉目瞪口呆,我祭奠我自己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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