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底下报告完项目策划的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往日的批评指责今日等不到一句，却更让人心颤。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见没反应，许岩小幅度往前踱了一步，放低声音又叫了一次，“老大？”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江厌就一直在发呆。
旁人不知，许岩站在身后可是一清二楚。
江厌终于回神，抬眸扫了一眼：“说完了？”
一片战战兢兢，没人敢往枪口撞。
还是许岩打破了沉默：“老大，都说完了。”
“那就散会吧。”江厌合上还在第一页的策划书，转头看向许岩。
许岩轻微点头，江厌转回来，补了句：“策划书做得不错，希望成果可以和策划书一样让我满意。”
等待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众人急忙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
“冬冬，一一，今天晚上宿舍要给你们留门吗？”食堂里，苏月见凑过来，坐在柒冬对面，咬了口手里的鸡腿，开口道。
“不了。”柒冬开口前，叶一把柠檬水的吸管送到了她嘴里，拒绝道，“最近几天我和柒冬都不住宿舍了，查宿舍的话记得帮我们打圆场。”
柒冬也知道，她最近几天情绪不太稳定，也没否认。只问道：“宁西呢？”
“她啊？”苏月见喝了一口饮料，“找男朋友去了吧。”
“谈恋爱了啊。”叶一八卦的心瞬间被挑起来了，“谁啊？”
“好像是叫莫凉，富二代一个，长得挺像小白脸的。但好像对西西还不错。”
前世的时候，大三刚开始，柒冬就被迫住进了江厌的别墅。
他杜绝了她的大部分社交，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四一整年，因为她病情加重，江厌开始拿她当金丝雀养。最终连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都没拿到手。
大学毕业后更是和苏月见、宁西没再联系了，所以后来她们怎么样了根本一无所知。
柒冬不是会去主动维系关系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因为住在一个宿舍才多了几分照应。
除了叶一，大学同学都像是没有遇见过一样毫无痕迹。
只是，莫凉，她没记错的话，挺渣一男的。
“柒冬？”叶一叫她，“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柒冬回神，反应过来才发现叶一已经吃完了。
“我吃饱了，我们走吧。”想到江厌，柒冬没了胃口，拿起餐具往回收区走去。
叶一看了眼柒冬吃了没几口的饭，叹了口气“月见，我们先走了啊。”
苏月见只顾着扒饭，应了声“好。”
旋即又嘀咕了句，“不是有大妈收餐具吗？”
叶一装没听到，跟上了柒冬的步伐。
三年多来，柒冬好像总是在影响她。
叶一一直知道柒冬是顶好的人。偏偏别人不觉得，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从食堂出来，叶一才开口询问：“胃口不好吗，还是心情不好？”
“没有，不太饿。”柒冬否认。
叶一心疼，但也没继续再问，“下午没课，我爸妈让我回家一趟。周末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柒冬觉得叶一总是过于担心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你记得喝药，不要偷偷喝酒，少抽点烟。”
“知道了。”柒冬笑着应。
“你晚上锁好门。”叶一还是不放心。
“好，你回家注意安全哦。”柒冬说着，又喝了口柠檬水，摇了摇已经空了的瓶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那我先走了。”转眼，两个人已经出了校门，叶一挥手，拦了辆的士。
柒冬目送出租开远，转身进了身后的小超市。
在货架前站了会儿，柒冬走到柜台前，扫了眼烟柜：“拿一包颜悦。”
因为叶一的管束，柒冬买烟从来不敢整条整条买。
老板从身后的烟盒中抽了包颜悦出来，递给柒冬。
柒冬接过，道了声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顺手从旁边取了两根棒棒糖。
从超市出来，柒冬插上耳机。点了首歌，又把手机塞回兜里，才重新迈开了腿。
午后两点多。
可能赶上了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
人行道上倒是几乎没什么人。
有风吹过来，三四月的凤还是凉的。
柒冬打了个寒颤，拉上外套拉链。
确认前面没人，柒冬踢着沿途的小石子慢悠悠往前走。
往嘴里丢了根棒棒糖，把包装扔进垃圾桶，柒冬加快了步伐。
她现在是真的只想睡觉。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外，柒冬道谢下车。
小区很安静，饭后大家应该都在午休或者在上班路上。
超市没了客人，安姐躺在摇椅上发呆。
柒冬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人表情凝重，手里夹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她的视线不知是落在了哪一个货架上，没注意到门外的柒冬。
在一个小区住着，柒冬多多少少听过关于安姐的一些传言，众说纷纭。
四十岁左右的独居女人，又过得风生水起，免不了被嚼舌根。
柒冬站在门外，看安姐抽完了手里的那根烟，走进了小区。
安姐的经历她并不想探究，柒冬太过明白，这样懂得给别人温暖的人，不会是坏人。
可安姐，好像过于孤独了。
她有一段不为人知又不曾与旁人说的过去，柒冬觉得应该有人要帮她守护那段过去。
客厅的窗户没关的缘故，柒冬还来不及关门，就被风吹着带上了。
来不及反应的柒冬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抖。缓了会儿神，她换了拖鞋，直奔卧室。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柒冬才慢悠悠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澡，吹完头发又极不情愿地翻出了药。
太苦了，却不见一点好起来的迹象。
算了，喝吧。
总归不会更差了吧。
喝了药，柒冬拉开被子又躺了回去。
入睡前，给叶一发了消息“药我喝了哦，我睡一会儿。”
那边叶一还是秒回“好。晚饭记得吃。”
“好。”柒冬自己也知道，一旦喝了药，大概率是要睡到很晚的。却又不想叶一为她担心，只能违心应着。
迷迷糊糊的，柒冬想起来点什么，她小声嘟囔：“门好像忘上锁了啊。”
药物的作用慢慢上来了，“应该不会有人来吧。”这样想着，柒冬沉沉的睡着了。
江厌在客厅处理公司的琐事，隔壁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很大的声响，但之后又很快没了其他动静。
还好不是什么高质量的小区，不隔音简直成了他的福音。
八点多的时候，江厌有些坐不住了。
隔壁没再出来人，是没吃晚饭还是自己做的？听许岩说，小姑娘的朋友今天回家了。
她一个人，能吃些什么？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天色彻底暗下来，江厌拿了钥匙起身。
在门口站了很久，江厌轻轻敲了下门，没人应。估摸着小姑娘可能睡了，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插进去还没转半圈，门慢慢打开了。
江厌差点以为是柒冬来开门了。
拔腿准备跑的时候，门已经开了一大半了，里面空无一人。
忘锁门了吗？
过道尽头的楼梯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厌侧身进去，悄声关了门。
柒冬自己卧室的门也没锁，江厌无奈蹙眉。他轻手轻脚走进去，关了房间里的窗户。
月亮很亮，根本不用开灯，他一眼就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江厌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偌大的床，他的小姑娘，整个人背对着他，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个玩偶。
江厌慢慢走过去，柒冬无意识地又往墙角缩了缩，貌似睡的很不安稳。
他弯下腰来，拿开了她身后散落的耳机线。
“柒柒，怎么会那么缺乏安全感呢？”他苦笑着开口。
话落，柒冬转头，睁眼，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我……”我什么？要怎么说？
小姑娘会怎么想他？变态、疯子？偷窥狂？
他要怎么解释？
根本无从说起，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
大脑一片空白。
江厌往后退了一步，呼吸都紧了起来。
终于，柒冬揉了揉眼睛，“咦，又梦到你了啊。”
江厌松了一口气，却不再敢动作，呆呆站着。
“过来啊。”柒冬腾出一只手，冲他招呼着。
江厌迈了一步，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床沿。
却见小姑娘放开了怀里的玩偶，翻了个身，熟练地拉过他的手，悠悠开口：“翻窗户进来的吗？下次能不能别翻了啊？”
然后，往他这边挪了挪，几乎要贴在他腿上的时候才停下来。
亲昵的，熟悉的，像是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光是想想，江厌都觉得自己要疯了，小姑娘有男人了这个信息让他几乎不能思考。
许岩查到的资料明明显示小姑娘连朋友都少得可怜，遑论男人。
弄死他。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只需片刻。
“我是谁？” 江厌索性握紧了小姑娘的手，努力克制着戾气，让自己尽量不要吓到她，另一只手帮她顺平了蹙着的眉毛，试探着问，“嗯？”
“江厌，别闹。”柒冬打掉了江厌落在眉毛上的手，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手顿在了半空，直觉告诉他，这个江厌是他。可他们何曾熟络到这种程度了。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一样，江厌想把手抽出来，他现在应该仓皇而逃才对。
但柒冬握得很紧。
“叶一应该已经睡了，要我送你出去吗？”果然是梦，连朋友不在都忘记了。
江厌回握住放在掌心的手：“不用，你继续睡吧。”
“不许再翻窗了知道吗？”小姑娘脸有些许泛红，她腾出一只手去拽江厌的衣角，“今晚要一起睡吗？”
江厌想问问她晚上吃了没，但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柒冬怎么看都没办法好好沟通。
他不敢细想太多，想捏捏小姑娘的脸但始终没伸出去手，“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柒冬下意识回：“我今天好好吃药了。”
感冒药？
“嗯。”江厌怕露馅没细问，“柒柒真乖。”
“那等我睡着你再离开。”
柒冬有些害羞，她第一次梦到这个时期的江厌，他们还能好好相处，“不许偷亲我哦。”
江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他很艰难地弯了弯嘴角，“好。”
柒冬很快又睡着了。
江厌把手抽出来，往她怀里塞了个玩偶。
小姑娘很快翻了个身，滚进了墙角。
和柒冬的对话太过诡异，江厌浑身都在抖，却还记得帮小姑娘拉了窗帘，轻声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