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气愈发燥热，下午四点钟教室外的香樟路仍旧升腾着滚滚热浪，金光自重重叠叠的绿叶间落下，光影斑驳。
周五最后一节课已经进入十分钟倒计时，姜晞拿出小镜子补妆。
“晞晞，你晚上要出去吗？今天打扮得好温柔啊。”旁边的林芊凑过来打量她的脸。
“对呀，一会儿下了课就是周末假期了。”
每个月月初是去半山景苑的日子，今天周鸣一早就来了电话，生怕姜晞再度缺席。
补完妆，姜晞给周砚川发消息：【我快下课了。】
【马上到。】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教室突然一片哗然，所有人拿着手机看向姜晞。
万夏将手机递过来，“晞晞你快看！”
顾淼淼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图片正中央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身穿西装戴着白手套的人为姜晞打开车门，另一张照片是姜晞坐上车的画面。
这张照片是姜宗全和陈仪来找姜晞那天拍下的，一时情急小方将车停在了江大校门口，正巧被顾淼淼看到。
顾淼淼：【攀高枝的荡|妇。】
【这辆车不止一次出现在我们学校，我查过这个车牌是江南周家的，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周鸣吧？你真是脸都不要了，什么人都敢勾搭。@姜晞】
这时铃声响起，授课老师抱着课本走出教室。
姜晞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朝顾淼淼走去。
后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你干嘛？”
姜晞将生日发的的九宫格朋友圈翻了出来，正中央的照片是二十人集体照，周砚川板板正正地站在她旁边，勉强挤出一抹笑。
“你的信息不全面啊，我给你科普一下啊，那辆车的车主就是这位。”姜晞指着照片里的周砚川，“我生日那天班里有几个人见过他，你可以问问他们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说完，姜晞拎着包包走了出去。
从姜晞走向顾淼淼开始，大家就不由自主禁了音，看姜晞一离开，立即有人坐不住了。
“哦呦，我还以为谁呢，是姜晞朋友周砚川啊，那天真心话大冒险是我抽中的他。”有人忽然说，“但是为什么姜晞认识一个富豪朋友就是荡|妇啊？”
“是说呢，顾淼淼你对姜晞是有偏见吗？”
班里七嘴八舌说开，大家对姜晞的一致好评让顾淼淼瞬间没了声音，她咬着唇，狼狈地跑出教室。
顾淼淼作妖的小插曲对姜晞来说影响不大，她撑着遮阳伞走出教学楼。
“姜晞！”姚楚阔快步追上来，“有空聊一下吗？”
“我还有事……”
“就五分钟。”
两人走进一间空教室，下课时间外头脚步声四起。
在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姚楚阔用陈述的语气问了一个问题，“你和周砚川是夫妻对吗？”
听到他这么说以后，姜晞大脑嗡的一下，甚至忘了怎么掩饰。
看姜晞呆住，姚楚阔心中已经确定了答案，他忽然落寞地笑了下，“生日那天我看到你们在街边说笑，司机喊你夫人，我听到了。”
“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说到这里，一贯温和的姚楚阔紧张地捏着衣角，“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看姜晞张口，他立马打断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私心，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姜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坦言：“能被这么优秀的姚部长喜欢，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被我喜欢，你也知道你有多优秀了吧？”
言及此，两人相视一笑。
“祝你幸福。”姚楚阔说，“我真心的。”
“谢谢，你也是。”
周砚川的车照例停在学生公寓西门。
姜晞坐上副驾驶，颇有怨气地说：“我坐你的车被同学看见了。”
周砚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慢悠悠瞥了她一眼，“你还想瞒一辈子？”
“被发现了有什么好处吗？”姜晞反问。
“你们学校不是规定了已婚能加学分吗？”
“我学分早满了！”作为服表系参加活动最踊跃、两个学期就加满学分的人无话可说。
周砚川想了想，学着姜晞的语气说：“这不是普通的学分。”
“……”
吵吵闹闹一路，库里南驶入半山景苑的大门。
姜晞哼唱了一路的《猪猪侠》忽然打住，她理了理发型，一本正经地问周砚川，“我头发乱吗？”
姜晞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穿着粉嫩的格子短裙，脚上一双瓶底小皮鞋，扑面而来的元气与活力，燥热的夏日变得不堪一击。
周砚川摇头，“不乱。”
说完，他下车绕到副驾驶给她开门，看姜晞还在对着镜子涂口红，他耐着性子提醒她：“你涂了三遍了。”
“你别管。”
客厅里灯光敞亮，周思霄正陪着周鸣看综艺。
茶几上推着各种零食，大部分都已经被周思霄打开，吃了大半。
“哎呀，爸你不用看这么真情实感吧？”
“爸，我们来啦。”姜晞换上拖鞋，看周鸣这么聚精会神，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综艺？”
“这是一个恋综。”周思霄纳闷，“爸说他这几天每天都要看这个综艺，我都想不明白这有啥好看的。”
周鸣立马摁了暂停，反驳道：“你们不懂！这个好看的很！看到女一号拒绝男三的时候我心都痛了。”
周思霄：“这都是节目组提前写好剧本的，就是骗骗你们这种笨蛋老年人。”
“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周鸣抬手要教训，才往他胳膊上来了一下，万萍就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爸！手下留人！”
周思霄捂着胳膊跑了，万萍和姜晞一左一右围着周鸣唠磕。
“这集我看过，马上男一和女二要去约会了，女二不喜欢男一，他俩蛮甜蜜的。”
姜晞看得聚精会神，手里的瓜子一颗接着一颗，“啊？可是我感觉女二和男三比较般配。”
周鸣立马不乐意了，“我不同意，男三只能和女一在一起。”
万萍：“啊？可是网上都说男三不会选择女一的。”
周鸣急得咳嗽连连，他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掏出手机，“我要投资！多少钱都可以，剧本必须按照我的写！”
周鸣拿着电话去找关系入侵恋综了，万萍急忙凑到姜晞耳边，“爸这一看就是想谈恋爱了。”
“真的？”
“我看过爸年轻时候的照片，男三长得很像爸，那个女一你别说有点像……”
“万萍。”周宸岳忽然出声。
同时，砰的一声，周砚川将茶杯掷到桌案上，他情绪不算太好，瞥了眼万萍后起身往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楼上的卧室门被重重关上。
万萍懊恼得很：“完了完了完了……”
晚饭时间，周砚川没再露面，餐桌上第一次这么安静，连周思霄都没了声音。
姜晞觉得气氛莫名的凝重，没吃几口就带着周砚川的那份上了楼。
卧室里没开灯，窗外有微弱的月光洒进来。
周砚川坐在窗边，大半个身子都藏匿在黑暗里，微光剪出他瘦削的影子，他在看同样黑灯瞎火的窗外，孤独又落寞。
姜晞愣神，她忽然意识到，他在绛园里的八年或许都是这样度过的。
虽说周鸣送他园子又送他茶田，但好像怎么也填补不了他发自内心的孤苦。
他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硬生生拽着他疏远家人，陷落苦海。
“周砚川。”姜晞叫了一声。
窗边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姜晞又说：“周砚川我看不见路。”
终于，他回过头看过来，他似乎叹了一声站起来，顺畅无阻地走到姜晞面前。
周砚川不知道按了哪里的开关，卧室的灯亮起，他的目光落在她捧着的白瓷碗上，“我没胃口，不吃。”
姜晞听不进去，将人扯到小圆桌前，将碗筷推到他手边，“必须吃。”
看周砚川无动于衷，姜晞拿起筷子夹了片藕喂到他嘴边，“张嘴。”
他奇怪地抬眼，“用不着你……”
趁他张嘴，姜晞眼疾手快将藕片蛮横地塞进他嘴里，得意洋洋地说：“你再不吃，我就采取这种强制性措施咯。”
周砚川无奈，依言接过筷子。
姜晞洗完澡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检查碗里的食物，没了一半。
她对上周砚川似笑非笑的眼神，说：“算你勉强完成任务，去洗澡吧。”
周砚川一笑，以前她恨不得天天跟他干架，现在倒督促起他吃饭来。
他慢悠悠去找换洗衣服，再回头时，姜晞已经窝进被子里，抱着手机笑得满床打滚。
“小心掉下去。”
那头气势很足地喊道：“你少乌鸦嘴！”
十分钟后，周砚川从浴室里出来。
夏季睡衣单薄柔软，他穿着这身刚踏进卧室，就注意到了床上那道欲遮还羞的目光。
“怎么？”周砚川问。
“没事。”姜晞翻身换了一边，划拉几下手机，她还是没憋住，起身将短视频里的变装腹肌男递到他眼前，“你的身材有他好吗？”
“你一直在想这个？”
“我怕你觉得我是女色狼。”姜晞打起包票，“我真的只是好奇。”
灯光下，姜晞的皮肤白净光泽，看起来吹弹可破，长发垂肩，怎么看都像个温婉淑女，可淑女手里却格格不入地举着肌肉男变装视频，右边的红心和收藏都点上了。
周砚川看着她的模样笑起来，掀唇：“有。”
有？有他好？
姜晞瞬间眼冒金光，“他是我粉过肌肉最美观的博主了！”
周砚川不以为然，“那你现在可以换一个喜欢了。”
姜晞扔掉手机，双手搓了搓，眼神从他身上溜过，“那我能不能……”
周砚川“啪”一下关掉灯，“睡觉。”
躺下后，他慢吞吞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垂，心里一句“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这么好色”反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