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风波后首次现身，与柏攸同台。

    大多媒体都以为他们会避嫌，可他们竟在红毯上大大方方，并肩同行，丝毫不见尴尬。

    群访环节，记者果然迫不及待准备了犀利问题，一句“为什么不发声明”还没有说完，柏攸上前一步，沉声道：“不用问她，问我。”

    气氛降到冰点，记者怯怯退后，把余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采访直播弹幕刷得眼花缭乱 ，录屏转发很快过万。

    【卧槽柏老师男友力爆棚。】

    【嗑到了嗑到了。】

    【这件事就是韩芸看不惯林念，故意造谣，很清晰了，林念不发声明大家也有脑子谢谢……】

    【本来就没什么好问的，凭什么要给造黄谣的狗仔眼神？】

    有了底气，林念终于能走法律程序，发声明，对狗仔提诉讼，不怕韩家的报复。

    评论一边倒都是理智的，仿佛前几天的谩骂都不存在，又仿佛他们被谣言蒙蔽的眼，轻易就被一纸声明点醒了。

    当然有嘴硬的人，字句恍如隔着屏幕声若蚊呐的冷哼，表达着不服气，揣测林念背后还有阴谋内幕，能摆平舆论，是给狗仔的钱到位了。

    她不禁想，现在这些支持她的，和过去几天辱骂她的，是同一批人吗？

    善良的人，在她最需要发声的时候选择沉默。散发戾气的人，在真相大白后选择隐匿。开口的那些人，随大流附和观点，一人一句，如山崩碎石压在她脊背上，不留喘息余地。

    谁也不愿相信，一个女明星从身到心都是干干净净的，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即使是圣人也会被泼脏水，一张照片，看图说话，足以定罪。

    什么才是真相？没有人会在意。无论她做没做过，都会面对同样的结果。

    而现在，避风头的代言品牌重新带上了她的话题，做起了她的宣传。失联的综艺节目重新来与她接洽，甚至给了更高的出场费。

    许久未见的圈内熟人竟也为她发声打抱不平，营造患难见真情的氛围，再顺便将他们自己的大名买上热搜。

    可她的粉丝们，还为了她，自发在这些微博的评论区下面刷屏“谢谢”，误以为那些蹭热度的人，是真心实意对林念好。

    柏攸在后台找林念时，她正对着手机，轻笑出声。

    却不是如释重负的笑，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回荡在静谧走廊。

    “笑什么？”柏攸看她笑，自己的心思也不觉被牵动，声音放轻。

    林念甜甜的嗓子荡漾在耳边：“我以前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多朋友。”

    柏攸也时刻关注舆论动向，注意到闹剧般前赴后继的“好友发声”。

    她轻轻出声：“如果我过不去这一关呢？”

    如果她耐不住韩家的压力，背锅承认了呢？

    她的声明会被显微镜似的解读，一笔一划扒开任凭嘲讽。无异于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缕，一丝丝地凌迟虐待。

    几秒的安静，柏攸说：“有好作品，就会东山再起。”

    他知道言语苍白，只能聊作蜻蜓点水的慰藉。

    公众形象崩塌，商业价值跌落谷底，只会陷入接烂片的循环。

    就像她说过的，没有人如他一般，冷寂数月沉迷写歌，还能有好剧本挑。

    他从来都是被捧着的那个，第一次过山车似的，看见前后短短半天，捧高踩低的变化。

    令他大开眼界的真实，是她过去两年习以为常甚至麻木的日常。他想慢慢去理解她，却发觉背后的沉重如坚冰一般，并非一朝一夕能融化。

    “就算真的扳不回舆论，我还给不了你资源吗？”柏攸目色温柔坚决，嗓音低醇，清冽回荡在安静的室内，“只怕你不肯要。”

    她抗拒地别过脸，随后齿贝轻咬下唇，扬起一个略带讥诮的笑：“老师这是准备好要包养我了吗？”

    林念对别人甜笑相迎，可一贯很会刺激他，三两句话就点着了火。他声音低了些，垂眸接近她，目光带上了些压迫感：“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攸以为林念会刺回来，然后他们再莫名其妙地吵一架，彼此拿对方无可奈何。她却放下手机，唇角绽开笑。

    她笑得很漂亮，露出莹白齿贝，鲜妍灵动，令他思绪短暂昏乱。

    从淤泥里倔强探出头的野花，只要有一丝阳光，就能绽放出惊人的美。

    额角的汗如露水打湿花瓣，为细腻的皮肤平添润泽。

    “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圈里只有你对我好。我再计较，倒是显得我不识趣。”

    林念耷拉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怜，惹得他心中一阵震颤柔软，生不起气来。

    刚才的话，是刺到她的尊严了。

    他不该提什么资源。

    柏攸伸出手，碰到林念颤抖的肩。

    想给她温暖，却发现自己指尖冰凉，微妙的懊恼在脑海中晕开。

    忙碌的行程中终于能见一面，活动结束，柏攸有许多话想当面问她。

    她当初咬着嘴唇承认自己利用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两年的愤怒与悲凉，难道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荒谬的错觉？

    用一个谎去圆一个破碎的真相，掩盖她曾经受过欺负的事实。

    隐情这样沉重，柏攸甚至来不及思索，她还有多少委屈藏在平静的外表下，从来不曾让他看到过。

    手机里，热搜上，仿佛布满荆棘毒瘴的虚幻世界，无孔不入的舆论声声逼人。

    她被冠上炒作上位资源咖的名声，可其实她的路从来没有好走过。这圈子鸡鸣狗盗之事人人都做，只有她每天都在受无端的指责。

    柏攸嗓音泛哑，盯着她的眼神满是探究：“我有话问你。”

    林念惊了一下，水眸睁圆，嗫嚅着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柏攸牵起林念的手，不由分说地走了出去。

    “回酒店，慢慢说。”

    “去，去酒店干什么？”林念还没理清思绪就被拽走，闻言突然脸红了，“……我还没答应你呢。”

    “想哪去了？”柏攸怔了一下，被惹得无奈低笑。

    ***

    在酒店入住，开了两个房间，前台显然认出了他们，困惑地瞧了一眼。

    绯闻传得人尽皆知，却还要分房间睡，颇有掩耳盗铃的意思。

    套房的待客室，两人褪去一身高定华服，休闲的衣物熨帖柔软地搭在身上。

    柏攸神色淡淡，半倚在沙发上，身躯仍见挺拔，疏懒姿态不紧不慢，竟还有闲心泡一杯茶。

    他的克制刻在一举一动之间，只有最微末的细节，能看出情绪。

    泡茶的手掌微抖，破天荒地洒出去一点。随后冷白指节紧捏着纸巾，用力抹了一把擦净水渍。

    漆黑眼睛有漂亮的弧度，耐心的目光犹如刀刃望向她，一点点划磨着沉默。

    最后按捺不住，冷声问：“如果这次，狗仔没有拿视频威胁你，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柏攸眸光下垂，极其缓慢地接近，臂弯不知不觉笼住她的后背。

    林念梦中设想过无数次，如有机会，该怎么向他坦诚。

    曾期待拿着舞台和作品，捧着足以与他并肩的奖项，在实力得到他认可之后，再扬眉吐气地告诉他——我从没有让老师失望过。

    但她唯独没想过，会在匆忙的行程间隙，酒店柔软的沙发上，贴近得几乎要吻上的距离，黏腻潮湿，透不过气来的暧昧中，被他亲自问起。

    “你根本没安排狗仔来拍我们。你怕我发现韩恒的事，故意承认的。”柏攸深黑的眼眸亮着微茫的光，像是期待，又像是质问，“为什么？”

    她独自唱完所有的戏，打碎牙齿和血吞也不向他示弱。

    柏攸对她的倔强无可奈何，更怨自己信了她那副逞强的面具。

    林念委屈到极致，习惯了忍耐，竟然不知该从何诉说。

    想冷静地将当年的事完整地叙述下来，却发觉自己一开口就鼻尖酸涩，晶莹的泪半落不落，倔强地在发烫的眼眶中打转。

    “为了上位炒作绯闻，为了资源爬别人的床，这两个故事，无论哪一个都很合理，唯一的破绽是……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如果信我，一切谣言不攻自破。你如果不信我，所有的捕风捉影都是实锤佐证。”

    “只要你坦白，我怎么会不站在你这边？”柏攸竭力压抑着呼吸，“偏偏要告诉我，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就算她混沌不堪，柏攸都未必能忍心绝情离去。

    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踩在真心上的背叛。

    林念慢慢抬起眼，目光落在柏攸清冷如玉的面颊。

    “你不问我吗？”林念又茫然，又不安，葱白指尖抬起，仿佛伸出试探的触角，“如果是我主动送上门去，如果是我自己愿意拍的照片……”

    “是又怎么样？”

    他语气很平和，却如惊雷乍破，动摇了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备。

    “如果韩恒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拿着你没法拒绝的资源，威逼利诱之下，你做出什么选择，都是理所当然。”

    笼罩在他深沉的目光里，酒店空调的风掀起轻柔的凉意。

    窗门都封闭，世界只剩他们两人的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