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攸在私人会所约见她的时候，韩芸喜出望外。
圈内人见面需要保密性好的场所，私人会所常常是男女约会的地点。
韩芸来的时候打扮得仔细精致，暗暗期待柏攸是看见了林念的热搜，感情破裂，终于想起了她的好。
柏攸见她脸上写着惊喜，声音刻意捏得矫揉造作，微微蹙眉。
他开门见山地问：“热搜是你做的？”
林念“得罪”过的人虽然多，但大部分都只是她买的拉踩通稿中提及的女明星，没有太多交集，不至于出血本，下死手。
林念把她接洽的所有剧本都拒了，只剩许灿的《蒙眼》。然而这部电影从剧本写出来开始就没有联系过别的女演员，许灿甚至连消息都隐瞒得极好。
真正和林念有利益冲突，有过往仇怨的人，并不多。
狗仔爆料出的细节里，其中一条就是说林念人品有问题，霸凌其他学员，甚至把其他学员锁在浴室里不让人出来。
故事不是空穴来风，能提供出细节颠倒黑白的，多半是当事人。
两年前选秀大厂里，被锁在浴室的是林念，狗仔却说她是霸凌者。
他在与林念确认之前已经有了答案。
狗仔一定见过韩芸。
韩芸神色飞扬，笑着问：“攸哥，你跟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在一起，柏总会同意吗？”
她的心机一眼看透，并不深沉复杂。
韩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边是为了拖垮林念的名声，一面是想惊动柏颂，让他和林念之间再无可能。
他冷淡地说：“我选谁，父亲无法插手，更与你无关。”
韩芸微微睁大眼睛，明显失了阵脚：“都闹出这种丑闻了，你还偏袒她？”
“没看见确凿证据之前，我相信她。”柏攸眼神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喉结鼓动，平静地问道，“动我的人，你是嫌上次韩家的教训不够？”
冷冷的声调，让韩芸脊背一寒。
他是天上的月亮，谁都碰不得摘不得。却整整两年偏袒一个伤害过他的女人，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还要义无反顾地相信她。
韩芸愣了愣，突然一笑。
蜜糖罐里泡大的千金小姐，被惯坏了的恶毒不加遮掩。眼睛吊着精光，在笑容满面时，勾出近乎天真的残忍。
“谁说我手上没有证据的？”
韩芸静静地从手机里调出一个视频。
走廊监控，林念刷卡进了酒店的房间。
快进到一个多小时后，林念没有出来，而韩恒的身影出现在同一个房间。
柏攸几乎是下意识地牙关一颤。
喜欢的人有过这样的遭遇，他心里抽痛，却对两年前的事情毫无办法。画面冲击着视野，一次次提醒他两年前的冷战，为她带来了多大的不幸。
一时冲动，放任她无依无靠，在狼群里被撕成碎片。
酒店的布置和灯光有些眼熟，他心跳声如擂鼓，愧疚满溢，面上仍然不露声色，淡淡地说：“视频可以拼接。”
“监控都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韩芸咬牙切齿地说。
“哪一天，哪个酒店？”
他语气看似平淡，其实是想激她说出更多信息。
韩芸手上的视频和照片一定有备份，让她删除已是不可能。
那段视频早晚会发出来，他只能做好公关反击的准备。
若是虹城或港城的酒店，凭他的身份，可以去提前联系酒店官方出来澄清，做好准备，反驳狗仔的证据。
和柏家合作中止之后，韩家资金链出了很大的问题。
商圈与娱乐圈都是捧高踩低，韩芸这段时间遭到的白眼和嘲讽数不胜数。
可热搜和各大平台上的片段里，林念竟然春风满面，越来越松弛灿烂，甚至还在粉丝镜头前，大大方方地牵柏攸的手。
像是隔着屏幕对她耀武扬威。
她心里不服气。
幸好，她有办法，让柏攸深信不疑。
“攸哥，你还记得两年前，狗仔拍到你们在同一个酒店出现吗？”韩芸眼睛转了转，脸上的笑意突然更深了，手指指向监控右上角的日期和时间，“你参加宴会的时候，她就在酒店楼上，为了资源，爬我父亲的床呢。”
柏攸怔住，回忆翻涌而来，几乎停住他的心跳。
视频上的她和记忆里穿着同一件鹅黄衬衫。
画面与她那晚凌乱的头发和衣领，破碎慌张的眼神，突然串联起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的港城，天幕一片漆黑，月隐云后，繁星暗淡。只有狗仔手中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监控视频还在播放，韩恒进了林念的房间之后一直都没有出来，酒店监控寂静无声，时间轴在右上角连贯地跳动。
她都承认了，故意打探他行程，跟来宴会场地的酒店，让狗仔拍到，就不会再有别的可能性。
两年前的他，被遭到利用的痛苦淹没，思绪停在此处，给她定了罪。
两年后，他却顿悟震颤，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林念颤抖的嗓音。
——“我说我最讨厌走捷径的人，你都忘了吗？”
所谓“倒贴炒作”，从头到尾都只是猜测，唯一实实在在的证据，是她自己说的话。
可亲口承认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连看似合理的证据，也未必代表真相，看似完整的逻辑链，背后可能是致命的污蔑和误解。
就像这段视频，与狗仔的爆料打配合，仿佛已坐实她曾被“包养”。可短短的一段视频，并不能证明她自愿。
她承认，是不是为了掩盖真正的事实，藏起羞于启齿的遭遇？
如果林念根本没有故意引诱他入圈套，让狗仔拍他们的同框，他怎么可以为一件莫须有的罪名，责怪她两年？
手指掐紧，泛着青白。柏攸尽力平静，沉声问韩芸：“其他爆料有证据吗？”
韩芸没有防备他，一股脑地什么都说了。
“当然是假的，她当时还在录节目，天天都在练舞，睡都睡不了几个小时，怎么会有时间出去？”
“我暂且相信你。”柏攸沉默半晌，“你手上还有什么证据，都拿给我看。”
韩芸以为自己听错了，霎时泛上扭曲的狂喜。
柏攸竟然相信她。
可她手上没有别的实锤了，只是雀跃地说：“就算她出来澄清发声明，我就说她用钱摆平了狗仔。横竖她都玩不过我。”
柏攸没有露出端倪，淡然听完。
这一趟他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牌，也知道该如何准备公关回应。
他转身走出私人会所，才终于按下了手机上红色的录音停止键。
***
林念几天没有回应，狗仔直播放出一段酒店的监控视频。
她最怕的，终于还是来了。
监控视频被人从头到尾逐帧分析。
猜测她如何与“大佬”勾搭，又是如何在房间里翻云覆雨。
【这瓜算是实锤了吧？视频都有了，林念根本不敢出来说话。】
【之前说她是圈内著名绿茶，我还不信，感觉她的眼神特别清澈，和娱乐圈里其他人都不一样……现在只觉得真的不能被外表骗了。】
【念念赶快出来说句话吧，别让粉丝失望。】
【她这种人还有粉呢？】
可是紧接着，监控录像里提到的港城酒店官微，竟然出来发声明，说视频是两段监控拼接合成的。有人从内部人员那里盗取了监控录像，酒店正在追查。
林念和视频中的“大佬”，并不是同一天入住酒店。
风向逆转，吃瓜的人纷纷震惊。
随后另一条【爆】的词条出来，柏攸的名字挂在热搜上，热门微博是两年前狗仔拍到两个人的合照。
【两年前这一天，柏攸被拍到和林念出入同一个酒店，时间差不多也是晚上七八点左右，怎么可能一边跟大佬开房，一边和柏攸一起出来，林念是会分身术？】
【现在造谣已经没有成本了……这些狗仔拿女演员的清白博流量要钱，是一点下限都没有啊。】
【天哪，要不是日期刚好对得上，林念根本洗不清，细思极恐。】
很快，另一波营销号放出了一段匿名投稿的录音。与此同时爬上热搜的是#韩芸造谣#。
——“当然是假的，她当时还在录节目，天天都在练舞，睡都睡不了几个小时，怎么会有时间出去？”
——“横竖她都玩不过我。”
林念关注热搜动态，眼见乌烟瘴气的谩骂被更理智的声音淹没。其他的平台也有更多的人开始相信她。
如果“H姓大佬”的瓜是编造，那么所谓的“勾引导师”，也明显是假的。爆料狗仔背后是韩芸，同为《星芒》学员，因仇视而针对那段时间造谣，完全合理。
【这件事已经很明白，林念就是被某些人算计造谣了啊。】
【韩大小姐才是真正的皇族资源咖，从《星芒》的时候就一直踩着林念营销，还有人不知道吗？】
【H姓大佬不会就是韩总吧？造谣造到自己亲爹头上，这一家人的不要脸程度很难评……】
【林念出道的时候卡位被挤下来，各大平台搜索全是黑帖，好不容易演个热播剧就被人造黄谣。说她有后台是资源咖的人有心吗？但凡真的有个后台，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谁懂？看到林念被黑反而入坑了，补完她所有的舞台和电视剧cut，现在完全转粉了。】
【她真的好好看，好有灵气，看不得大美人受委屈呜呜呜】
粉丝主动发视频，推荐她演戏的高光片段，还有从《星芒》至今的几个唱跳舞台。
林念仿佛一个抽离事外的旁观者，割裂地看着两股力量为她纠缠争斗着，最终澄清的声音占了上风。
此刻的感觉很微妙。
原本酒店监控的视频，会扭曲当晚的事实，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澄清的方式，竟然是将证据颠倒黑白。先让酒店官方出来辟谣监控是假的，再用两年前狗仔拍到的假绯闻，来推翻监控里的内容。
其实“证据”是真的，证据背后的故事是编的。
真真假假，外人分不清。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吃瓜群众渐渐回过味来。
【所以柏攸和林念两年前住同一间酒店是巧合吗？】
【不会那个时候就好上了吧……】
【突然觉得这两年营销号黑了个寂寞，粉丝也吵了个寂寞，本人说不定早就互相喜欢了。】
【吃瓜吃到最后发现柏林CP两年前就是真的？？？】
【今天开始垂直入坑当CP粉，入股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