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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飞·一

    这些日子,花行没再去青阳城里找清池和女孩们,她的日常无非是带着门徒前往千顷云观战,为获胜的弟子举办宴席,帮着月行分担着这些事宜。

    正午时分,她刚带领弟子从千顷云回山云暮,途中收到了清池的来信。

    清池说晨起时,他已带着孩子们启用飞毯前往临安,届时会将怡香楼的现状告知花行。

    她将信收入储物花簪中,心中有些淡淡的落寞。

    “明日就是冷护法与海少主的对鞭之试了,真是令人期待啊!”花行身后的毒龙弟子兴奋地说道。

    “冷护法最擅长的除了她腰上的心证匕,便是用鞭了,海少主以剑道闻名仙门才俊,但论鞭,可真是‘鞭长莫及’了!”另一个女弟子抱着手,神色有些得意道,“都说女子不如男,咱们毒龙门却总是能向天下人证明,是男子不如女!”

    “就是就是!依我说,整个仙门就没有能跟咱们毒龙门护法相比的年轻男子,仙门第一早晚是我们毒龙门!”又一个女弟子言语间颇为得意道。

    花行听着她们的论调,不由得微微正色,出言阻止道:“长清堂的地界上,不要那么放肆地说话。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有才有德之人才真正令人钦佩。”

    身后一干得意的女弟子们瞬时噤声,毒龙门跟来的少数男弟子脸上的尴尬神色也在花行出言后淡去几分。

    花行看着身后的弟子,心中不由感慨良多。

    毒龙夫人的上位,扭转了毒龙门男女的地位,也带动仙门中越来越多的女掌门女宗主出现,许多门派的护法也渐渐为女子担任。

    但有时候,新的观念的出现,带来的往往可能是矫枉过正。

    花行明显能感受到,毒龙门中的女子大都性情豪爽坦率,但现在却不乏女弟子气焰嚣张,行事泼辣,许多门中的男弟子平日没少受她们的委屈。她从刚刚几个弟子的谈话中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

    “无论男女,都当自强。但自强若是过了头,就变成了盛气凌人,‘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为人原则刚正自能屏退小人沾身,但若淫威过甚,难免有失大家风度。”花行慢条斯理对身后弟子教导着,言语中颇为意味深长。

    “是……洛护法说的是。”方才失言的女弟子们纷纷行礼道歉,花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一群人走到了山云暮处。

    月行处理完门派文书后,站在山门口等着弟子们。

    她看着花行的神情,似是有话要说,便让众弟子退下,和花行走进她的房间。

    “月行姐姐,”花行看着众人退去,拉着月行的手,神色间有些隐忧道,“你以为现下门中风气如何?”

    月行思忖片刻,沉声道:“自从宋师姐和龙师姐接连出事,加上师父的辞世,门中的风气的确需要整治。”

    花行简要地说了一下回来路上女弟子们的谈话,她有些忧虑道:“这还是在长清堂的地盘,她们便这般肆意,若是在其他门派,岂不是气焰高昂,压人一头还不罢休?”

    “当着掌门护法的面,她们还有些收敛,想来平日里这样的谈话和行事作风更甚,这的确颇有不妥,”月行杵着下巴,眉眼间满是思虑道,“当年师父坐上掌门之位,仙门中虽诸多议论,但许多女子以此为荣,效仿者众多。不过她们学得形似却难得神韵,想来门中现在这样,也不是师父想看到的。”

    诚然,花行想,无论凡间还是仙界,女子总是受人压迫的那一方,女子要想做成什么事业总比男子更为艰辛。一旦女子有了地位名望,难免会吸引很多女子效仿,毒龙夫人的成就的确付出了无法想见的心血和狠断,但她内心深处的慈悲,却是难以学会的。

    “月行姐姐,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真正手握毒龙法杖的那天,可以让女子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尊重,同时也学会真正的爱人和平和。”花行真诚地看着月行,温言道。

    月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望向窗外,轻叹一声道:“解情嗔那日所说的话其实并不重,年少继位本就困难重重,以后的日子的确还有很多的考验啊。”

    “姐姐,明日你可就要和海少主对鞭了,”花行看着月行腕间的静练,颇有信心地笑了笑道,“静练可是鞭中翘楚,任凭海少主选剑泉里哪一条鞭,想必也比不过姐姐。”

    “剑泉里都是长清堂珍藏的神兵宝器,不可轻视,再者,他既然敢如此提议,必是胸有成竹,即使会输,也不会丢了脸面,切不可轻敌。”月行轻抚着腕上极细的银链,指尖泛着幽蓝的灵光。

    自从那日海晏宁当众宣布对鞭时,花行便知其目的所在。

    月行是不久后的毒龙掌门,而海晏宁也终将是长清堂的堂主,这么做一则为了两个门派日后的交好,二则,剑是海晏宁之所长,鞭是月行之所擅,即使这次输了,也不会落不到好。

    仙门众人都道海晏宁和萧鸣交情甚好,甚至性情也有几分相似,花行却觉得海晏宁看似刚正直率的外表下是平和圆通的性子,不似萧鸣那般生硬肃杀,不擅表达。

    想到萧鸣,花行对月行说道:“对鞭结束后,我带着门人先回白帝城,想来萧鸣那边也需要帮手,姐姐可是要在长清堂留一阵子?”

    月行点了点头道:“如此很好,你这次回去可以跟萧鸣学一些门中事宜,让他指点一下你的剑法。他的剑术,可是不输海少主的。”

    花行还从没有认真看过萧鸣使剑,听月行这么说心中倒是很期待。

    她看着月行手上的静练,不由得有些好奇道:“姐姐,是霞绮更厉害,还是静练更厉害?也不知道霞绮现在沦落在何方了。”

    月行沉思道:“霞绮静练本就是伴侣法器,功效势均力敌,但若是其中一方受了影响,另一方也会随之受损。近日我启动静练,尚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想必霞绮此时应该还好,只是不知道会落入谁手中。”

    花行想着自己的观梦石和清池的玉竹问道:“姐姐,霞绮和静练会像观梦和玉竹那般,以心性则主吗?”

    月行摇了摇头道:“仙门中大部分神兵宝器都是有能者居之,像观梦与玉竹这般的,少之又少。霞绮和静练都是一样,能者即得。”

    “那若是霞绮为歹人所用,但他功力不如姐姐,又会如何?”花行猜想着问道。

    “霞绮虽以能择主,但若用它之人常怀歹念,久而久之,就会沦为一件凡品,除非易手其他德才兼备的人。”月行答道。

    不知怎地,花行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她似乎能预感到霞绮沦落到谁的手上,尽管她极力地避免这种想法。

    “我和你有一样的顾虑,”月行看着花行忧虑的样子,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声音悠远道,“我和萧鸣来前曾探查过,师父生前也说过霞绮极有可能出现在长清堂的秘境里,现在又没了灵识,大概率是落在了陷害龙师姐的人手中。”

    “月行姐姐,你害怕吗?我总有不好的感觉,我觉得这人并不会因为仙门的动荡警觉而收手,我怕她盯上我们了。”花行有些焦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人心思阴鸷,我已有些准备了,此番我和海少主协力同行,想来定能搜集到一些线索,”月行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对花行道,“我现下调息准备,明日的对鞭还须重视。你去和她们安排一下明日的行程吧。”

    花行离开月行的寝室后,便召集门中所前来的弟子,安排好了回去的行程和各人在毒龙渡的房间。

    翌日,千顷云。

    天地似是能察觉到这一重大的比试,山巅云海似镀了金般,将各门派众人笼罩住,每个人的面颊上都氤氲了一层清浅的光芒。

    海朔成站在高台正中央,他眉目威严,手扶着腰间的正朔雄刀的刀柄上,吟唱一曲《正气歌》,歌声嘹亮铿锵,山巅的所有长清弟子随之附歌,声音响遏行云。

    天空上的飞鹤鸽群,瞬时清散开来,天地之间,气势恢宏无比。

    忽地,花行感觉到额头上落下一滴雨,她伸出手一接,点点滴滴的雨珠落入她的掌心,她立即掐诀护身,沾湿的衣裳瞬时笼罩起浅浅的灵力。

    不知这天公的雨,是否也因这气势浩荡的歌声所震而下?

    花行听到周身的仙门弟子开始嘀咕起来,这么重大的比试,竟然下起雨,修行之人虽大都能掐诀护身,但这越下越大的雨,多少会影响比试的效果。

    观战人一声令下后,月行一身幽蓝劲服出现,头发一丝不乱束着金兰冠,她的眉眼似暴风雨前的海面那般,裹挟着压迫的沉静。她腕上的静练早在注入灵力后变成一条闪着冷光的细鞭,在这阴霾天中,好像一道冷电。

    她身旁的海晏宁一身深蓝雪白的校服,发束蓝宝银冠,眉眼亦如行云般银钩铁划,俊利秀美。他手中是那条剑泉取来的,酷似霞绮的红鞭,火红得似一簇火焰,在这样的天气里尤为夺人眼目。

    “冷护法去过剑泉,想必对在下手中灵鞭颇有印象,”海晏宁面向月行,举起手中灵鞭道,“静练应配霞绮,然而霞绮至今仍不知所踪,在下想用此鞭‘鱼目混珠’,就当应景,满足仙门之人想一观仙侣名器的夙愿,望冷护法成全。”

    月行看着海晏宁手中那条火红炫目的灵鞭,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丹阳因此殒命,仙门因此为引横生祸端,这样的“众望夙愿”,又有什么可期盼的。然而,她心底还是有一丝希翼,她点了点头道:“自无不可。还请少主先出招。”

    雷雨交加,雨开始下得大了起来。

    海晏宁运力注入灵鞭中,那火光交织着海晏宁海蓝的灵光,似冰与火的力量,在高台中旋舞,力道千钧又似一发之轻,月行纵鞭而去,静练似一道划破天际的厉电,与海晏宁手中的鞭碰撞之际,摩擦出一道炫目的白光。

    台下的人惊呼不已,台上之人只是切磋,却因天气的衬托和武器的性质,让台下的人都觉得杀气腾腾。

    两条灵鞭的光芒随着闪电雷雨在台下众人的脸上映得忽明忽暗,月行的静练划过云海时,似蛟龙出海,海晏宁的灵鞭挥过长空时,亦如飞龙在天般傲然自在。

    花行感觉自己和周身的人都静默着,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除了大雨滂沱外,就是鞭挥风动的凌厉声响。

    一个时辰到,观战人站到高台,停止了比试。

    “嗯……二人果然都是仙门闻名的才俊呢,想来这十八般武艺皆可圈可点,此次的对鞭,竟也难分高下。”坐在台下的长清长老抚须嘉许着笑道。

    “阿宁,论剑或许你胜一筹,论鞭,冷护法当属一绝啊。”另一位长老看着海晏宁笑道。

    诸位长清长老商议了一炷香的功夫,宣布月行在这次比试中获胜。

    海晏宁向台下行了个礼后对月行抱拳贺道:“冷护法鞭技超群,在下拜服。

    月行也向众人行了礼,对海晏宁揖礼道:“海少主承让,在下不敢当。”

    海朔成看着二人在台上礼让贺谢的场景,欣慰又自豪地笑着,稳步上台,拍了拍二人的臂膀道:“仙门年轻的子弟要都是这样该有多好,可惜的是有恶势力在破坏着当下的平静,此番比试,老夫诚想请众派友人齐心协力,同冷护法与宁儿二人,寻查祸根来源。”

    毒龙门和相思门的弟子尚未发话,就听姜氏一族的门人纷纷应道:“只要能复门中之仇,姜氏一族愿倾尽所有力量相助!”

    花行上前一步抱拳道:“毒龙门心意亦是如此。”

    解情嗔也上前躬身道:“相思门也愿尽力,只为早日查明真相。”

    之后,乌泱泱各派人士纷纷请命合作,有的义愤填膺地说起门中杰出弟子遇害之事,有的愤恨不平地说起门中弟子易心生乱之事,花行一桩桩一件件地细细听着,神情无比凝重。

    这次的对鞭,以及长清堂今年的濯剑会,便在群情激昂之中告一段落。

    月行仍留在长清堂,花行带着毒龙门的弟子下了山。

    她将今日对鞭的情形简要地写了信笺分别寄向白帝城和临安,在渡口上了毒龙门的船舰后,便向白帝城驶去。

    花行站在船头,望着江水悠悠和两岸青山,心中思绪万千。

    算来离开毒龙门近一月了,不知萧鸣在门中可还应付得过来,门中有没有新的变故。

    她想起自己出发前曾特意去了一趟玄机阁和藏书阁,其中气氛阴沉,似是在为之前镇守的护法所哀悼。

    她这次回去,要做的就是让那些临安带来的女孩们为自己改名,正式成为毒龙弟子。

    驻守怡香楼偶尔也会递信进来,除却日常的歌舞酒宴,并无别的大事发生。

    一切看似都归于平静,可花行知道,这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海面。

    甲板上偶尔有两三弟子前来观景闲谈,大家的脸上都写着兴奋,花行知道这是因为此次濯剑会的气氛看似轻快,实则人人心中都压着块大石头。

    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自然内心的压抑情绪得到释放和自在。

    不知不觉中,行船已驶入茫茫夜色中,月光洒在江面,颇有白帝城的感觉,引得无数弟子走出房间观赏。

    花行掐诀观方向,发现此番回门正赶上了解冻的东风,所以行船更快,第二日午后,就能回到白帝城。

    她看着夜空中渐满的月,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温暖的期待。

    这一晚,花行在毒龙渡上自己的房间花影叶舒内做了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仙门中各派的人为此次祸事流了不少血,无数豪杰侠士因此殒命,最后抓到的,却只是两三头目。

    月行在渡恨菩提下握住那支毒龙法杖,她转身的瞬间,长发尽白,面容变作毒龙夫人的样子。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只觉浑身疲惫。

    打开窗时,江风中夹杂着丝丝暖意扑面而来,花行看着无比熟悉的景象,知道毒龙渡已经驶入白帝城了。

    她用笔墨写好灵笺做成纸鹤,注入灵识后,纸鹤向毒龙门飞去。

    花行坐在椅子上,虽已醒来却仍心有余悸。

    她一直希望月行坐上掌门之位,毒龙门能焕然一新,她害怕月行会成为第二个毒龙夫人,会欲毒缠身,会贪嗔痴入骨难解,她希望整个毒龙门都能够真正的安然,肃清余毒。

    日照山头时,毒龙渡抵达了江边滩头。

    花行号令之下,众弟子抵滩而下,向青山云雾处蜿蜒行去。

    山径的两侧是高耸苍碧的冷松,将云霭雾气都晕染成一片深绿,似是能沾透行人的衣襟。

    沾透衣襟沁入心扉的,还有那深深的归意。

    山门处,花行运力弹出一朵山茶灵花,化入结界时,山门旁的石龟双眼幽冥与明亮交替,众人陆续走进结界之中。

    山石边,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立于遒健的古松之下,他手杵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银冠高束,双目肃静若如沉思,剑眉锐意仍如往日。

    “见过萧掌事。”花行与身后一众弟子问礼道。

    “花行,”令花行有些愕然的是,萧鸣竟然会直接称呼她的名字,那双冷肃的眼眸此时竟有一种难言的温度,他顿了顿道,“此行一路可好?”

    “还好,让你挂心了,”花行许久没见门中朝夕相处的人,所以她看到萧鸣也难掩激动,语气中添了几分兴奋,她笑了笑道,“让他们都去歇息用饭吧,我有话想和你谈谈,你愿意来我房舍坐坐吗?”

    身后一干弟子在花行话音落后便自行离去,萧鸣眉眼中难得的是温然的欢欣之意,想来一个人在门中待那么久,成天面对的不是孤云峰的男弟子就是无数的事务,花行在长清堂看着月行劳累的样子,不由得也想起萧鸣来,替他深感不易。

    她和萧鸣并肩而行,有些关怀地问道:“这段时间你在门中辛苦了,我和月行姐姐在长清堂每日间也有不少事要做,她现下留在长清堂同海家的人商量着之后寻凶的事宜,想来以后只会越来越不容易。不知你这些日子可还好,门中可还好?”

    萧鸣静静地听着花行说着长清堂所在时日的不易,以及对他的问候,眉眼间尽是关怀与难言的欣喜。他顿了顿,平声答道:“一切自然,都好。”

    花行和萧鸣并肩而行,不知怎地,这次和他单独相处不再害怕,许是因为有些时日未见,共同经历过门中的变故,还多有亲切之感。

    萧鸣的寡言少语并没有让花行觉得不自在,花行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心中满是怅然与怀念。

    没有毒龙夫人,漆雪和丹阳的日子,门中看着还是孤清了许多。

    片刻后,花行带萧鸣绕过离花苑,来到她所住的院子。

    茅草窗中,梨木桌上的白瓷瓶仍旧雅净,里面插着一枝新鲜的白山茶,花行看了看身边的萧鸣,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和好奇,她不禁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这枝山茶是萧掌事为我供养的吗?”

    “是,我发现你喜欢在桌上插一枝山茶,猜到你今日便能来,所以……”萧鸣渐渐垂下眼眸,声音也低了几分,花行以为是他不擅表达情感的缘故,所以没有接着问下去。

    花行带萧鸣走进客室坐下,她发现院子里的草木鲜花,都还是一如往常般洁净,她笑着说:“萧掌事日理万机,还能这般细致,花行佩服。”

    “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客气,”萧鸣有些不习惯地说道,他顿了顿看向花行道,“你带我来你的院子说话,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什么严峻的问题,只是我总想和你好好聊聊,”花行摆了摆手,笑意温然道,“关于门中的许多事,这些时日我没少琢磨,我有些想法想和你分享一下,你觉得可行,我们再告诉月行姐姐。”

    萧鸣面色严肃,眉眼神情却随着花行语句中的“我们”二字,如东风解冻般冰雪消融,流淌着一丝花行尚未察觉的暖意。他从没想到,“我们”二字可以包括的是他还有这个让他默默念着许多年的姑娘。

    花行看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自从漆雪丹阳二位师姐出事后,她们曾掌管的地盘便都是你一人在打理,你平日里要照看管束孤云峰里的所有男弟子,还要抽出空当任两个护法的职责,实在是辛苦。毒龙门中的长老都在闭关期,尚无法出关任理,不如你将藏书阁的职责交与我好了,我平日也多看看门中经典。唉,这次濯剑会你要是也来该多好……”

    听到花行这般感慨,萧鸣眉眼间是一种欣慰和温暖,听到花行说起濯剑会为他不在而遗憾,忍不住问道:“为何这么说?”

    “他们都说你的剑法出神入化,就连海少主有时候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这次能赢相思门的柳如青,还靠的月行姐姐和他的帮助,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可怎么是好。我想你要是在的话,我就可以多和你请教了,一是月行姐姐可以专心忙着处理各派的文书,二是你的剑法才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总得向你请教才不遗憾啊。”花行笑吟吟地对萧鸣说道。

    萧鸣眉眼间熠熠闪烁如星光一般,他知道花行性子活泼爱热闹,但这还是花行难得单独对他说那么多话,还特意向他请教学习剑法,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自得来。可当他听到月行和那个他帮她获胜时,还是难免地心头一刺,眼底沉下一缕落寞。

    “萧鸣……你怎么不说话啊?”花行看着萧鸣有些愣住的样子,以为他有些不适,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在听你说,你说,我听着。”萧鸣对上花行那双水亮的杏眸,突然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慌乱地轻声道。他不接话,一是心中的情绪万千,裹挟地他无暇反应,二是他很享受花行坐在他身边这样说话的时候。

    毕竟长大后,人各有各的心事,尤其他的心事,几乎无人可诉,所以能听一个人对自己掏心掏肺地说那么多,倒是一种难得的事。更何况身边的人,是心中藏了很久的人。

    “你方才说,是月行和他教你剑术,他……怎么能教你这个?”萧鸣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此时最想问的问题,他认真地看着花行,神情越来越严肃,倒是给花行吓了一跳。

    “萧掌事……是不是我方才说错什么了?”花行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这次去青阳带了几本剑法秘籍,清池手中的玉竹正好可以造境,就将适合我的剑法一一画入境内,让我更快更好地掌握这些剑法。是我考虑不周,将毒龙门的剑谱给门外的人看了,不过你放心,清池的为人坚决不会……”

    萧鸣看着花行紧张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听着她口口声声地为那个柔弱书生辩护,心中的怒意又不可遏制。他将手藏在衣摆下用力握着膝盖,眼眸中的失落如水墨漫漶一般。

    “无妨,玉竹本来也是毒龙门的渡恨祖师所赐,”萧鸣竭力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故作平静道,“还有,你方才唤我的姓名便很好,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哦……萧鸣,你不介意就好,”花行这才平静下来,脸上重现方才的笑意道,“现下仙门祸事连绵,之后我定是要帮着一起出手寻凶的,我想让自己的剑法精进一些,你可以做我的剑法师父吗?”

    “胡说,你的师父是毒龙夫人,我怎么能做你的师父,”萧鸣神色仍旧有些落寞,他轻声道,“不过若是我的剑法能授予你护你周全,我是愿意的。”

    “那我们这就到院子里去,我给你展示两招,你帮我看看。”花行对萧鸣笑着说道。

    “你累了那么些日子,不要运剑了,”萧鸣沉声道,“我看你体内的灵力有损失的痕迹,你又启用过观梦石了?”

    花行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萧鸣严肃的外表下如此细致的心思让她的印象更深了几分,她有些讶异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方才说话的时候,我用灵识探的。告诉我,怎么了?”萧鸣认真地盯着花行,语气关切中又有些严肃道。

    “嗐,其实不是门里的弟子出了事情,而是我想用观梦石探查长清堂和相思门的那个纠纷,没想到时移世易,观梦石竟也能成功使用。你不要担心了,只要不是至亲至爱之人,我体内的灵力也没有损失很多。”花行用宽慰的语气对萧鸣说道。

    “那……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会用观梦石为我疗伤吧。”萧鸣有些试探道。

    “当然了!”花行斩钉截铁道,“丹阳师姐和漆雪师姐已经遇害了,我不许你再出事,就算损失多大灵力,我也要帮你的。呸呸呸,我不许你说这么晦气的话,你修为那么强,要出事也是我先……”

    “不许再说,”萧鸣听到花行这样说,双眉微压,急言制止道,“你说这话,才是真正的晦气。”

    “哦……”,花行眼中的萧鸣素来都是不疾不徐,甚至有些压迫感的形象,没想到他也有急眼的时候,她用开玩笑的语气缓解着气氛道,“我以为你那么刚强的性子,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呢……”

    “知道是怪力乱神,还这样说自己,”萧鸣虽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比平日异常柔软,“剑法的精进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做到的,但是我给你一个可以立即见效的东西。”

    “什么啊?”花行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看向萧鸣道。

    萧鸣站起身向屋外走去,那道颀长的深紫身影,和腰间的佩剑,更显得其人健美挺拔,是一种压迫深沉的英俊。

    “你过来,”萧鸣话音刚落,花行便乖乖跟上前,萧鸣让花行伸出手,他从袖中取出几枚柳叶一般狭长的银刀,放在花行掌心,“这是我自制的柳叶刀,可做刀刃用,亦可做飞镖使,还能做标记。”

    花行看着手中的几枚柳叶刀,在阳光下折射着冷冽的光影,就像平日里萧鸣那双冷光内蕴的眼睛一般,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其余的柳叶刀包起来放入怀中,手里拿着那一枚细细打量着。

    萧鸣看出花行的顾虑,他站到花行身后,隔着花行的衣袖握着她的手,运力一飞,那枚柳叶刀正中一棵树主干的洞眼中心。

    “现在我就把柳叶刀的用法教与你,剑法可以慢慢提升,这个你学会我才能放心些。”萧鸣看着花行惊喜的眼神,嘴角微微一扬说道。

    就这样,萧鸣在花行的小院中教她用柳叶刀,直至夕阳西下。

    萧鸣告别花行后,便回到了孤云峰。

    他御剑冲入渐至的夜中,正打算会居所歇息时,一只印着山茶暗纹的纸鹤落在他的掌心。

    他轻柔地接住那只纸鹤,小心展开后,是花行娟秀的字迹写着感谢,并嘱咐他早些休息,她正在藏书阁。

    白帝城的江风渐渐回暖,萧鸣久寂幽冷的心间,似在无声中绽放出一朵雪白的山茶,在春阳下含露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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