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娇弱贵女的杀猪日常 > 第二章 阿壶-那位

第二章 阿壶-那位

    元戊十三年冬,一场极少见的大雪厚厚覆盖了整个晏朝国都建康。

    老百姓们借着纷飞的雪花难得的猫在家里,和家里人互相安慰说着瑞雪兆丰年,来年的庄稼长势定是极好,心中却暗暗发愁。此时买些菜肉不易,比平时都要贵上好些钱,柴薪也跟着涨价,屋子里头冷得犹如冰窟。

    一些尤为贫苦些的人家,冷极了饿极了,只好一裹漏了絮的棉衣去雪地里寻些柴禾菜蔬,只是土地被雪一盖,寻起来要多花费好些时候。偶尔去到山中偏僻处,从雪下摸出一根白骨,也是见怪不怪,顶多道一声你这十多年前的兵祸旧怨,今日可莫要寻到我的头上来。接着便会琢磨起这根白骨可否拿回家去吊汤。

    而此时沿着秦淮河往城外十五里,一座精巧的园子里传来阵阵笑声,宛若银铃入耳,声声透着不知人世烦恼。

    园内暖亭中,或坐或立着几位十四五岁的小女郎,皆衣衫华贵,首饰丰盛,灿灿珠光下衬得容颜愈发娇艳,举手投足间皆是由簪缨世家精心娇养出来的矜贵风骨。

    在一旁躬身伺候的女使仆役们,手脚麻利地往亭中的碳笼里填上无烟银丝碳,眼帘低垂,显然主家治家极严。

    王妤拨弄着面前的黑釉瓷瓶中的梅枝,心中颇为不耐。

    月余前,王妤刚随父亲从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江州沣梁城回建康述职。王老太保得知次子一家老小归家,想着能够共享天伦,乐得连干了三碗麦饭。特意嘱咐长房王大夫人安置好二房一家。近日刚全部安顿妥当,王大夫人交代女儿王舒,凡事多照顾些堂姐。

    王妤是父母第一胎得的女儿,在家中备受宠爱。如今刚回建康,人生地不熟,日日觉得无趣,虽觉得堂妹王舒样样比不得自己,但眼下也这有这一个年岁相当的伴儿,只得捏着鼻子一起认了。今日便和王舒一同来赴这“角梅雪集”。

    哪道主人却久等不来。

    一披着绛色貂毛织锦大氅,额间点着花钿,打扮得甚是富丽堂皇的小女娘绷脸道:“这叫我们来赏梅作画,主家却迟迟未到,阿壶可真将我们不当外人了!待她到时,定要好好罚她不可!”

    她嘴里嚷嚷着不愿等人,可眼中却未见恼意,王舒不由打趣道:

    “应怜阿姊每次都说得这般雷声大,可等阿壶到了,回回都千依百顺,舍不得叫她皱一下眉头。”

    司徒卢道之家嫡长女卢应怜闻言,弯眼抚掌笑道:“谁叫阿壶长得处处都合我的胃口,若我阿母能给我生出她这般模样的妹妹,我便是天天给她摘天上的月亮都使得。”

    “阿姊只知见色起意,不像我,怜惜兰渚阿姊才华。”一模样颇为清冷的小女娘说道,“若我能有她那般六艺皆精的姊妹,便是天上的星子,我也愿摘下为她串成项圈。”她穿着雅致,容貌虽稚,但俨然有几分摇摇欲坠的堪怜小白花模样。

    卢应怜和这朵小白花皮笑肉不笑地对视几瞬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向不同方向偏过头去。王舒与其他几位小娘子们皆在一旁看笑话。

    卢应怜冷眼瞧着这小自己四岁的嫡亲妹妹娇柔做作的小白花样,颇不顺眼。

    跟屁虫,告状精!

    卢应怜及笄不久,自诩是个大人了,自是不爱带着动不动就哭啼啼的小娘子一块玩。可但凡自己做些什么,这个跟屁虫都要颠颠跟过来插上一脚,变着花样的和自己唱反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意气相投的金兰姊妹,这小混蛋也都要凑过来“兰渚阿姊”长、“兰渚阿姊”短的,分散自家金兰的注意力。

    实在讨厌!

    王妤第一次来,默默一旁看着。谢兰渚的名声她在沣梁就有所耳闻,建康一等一的贵女,性子端庄和顺,才情家世样貌样样出众。得知今日的“角梅雪集”出自谢兰渚之手,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听闻谢兰渚病体孱弱,素来爱穿些浅色的衣裙,便选了条极为华丽的,倒衬得她面若芙蕖。

    如今瞧亭中小娘子们态度,倒当真是隐隐有几分以谢兰渚马首是瞻的模样。王妤心下略动,她倒要瞧瞧,这谢兰渚究竟是个什么人。

    卢应怜犹自气鼓鼓着,一道泠泠如泉水击石的声音传来,亭中小女郎们闻声望去。

    “应怜阿姊和应惜的月亮星子我可不敢要,瑶池仙子若是没了去处,我可不成了千古罪人?”

    王妤亦抬头望去。

    风雪皑皑间,只见不远处亭亭立着位撑着油纸伞的风流婉转小女郎。身穿月色锦绣杂裾垂髾,外披狐裘大氅,纵是穿着繁复,但仍能看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行如弱柳扶风,静如皎月高悬。

    修眉凤目,一张脸儿有些病态的细润莹白,唇色也透着白,却衬得双目黑得发亮,神气濯濯。西子捧心般孱弱秀丽的眉眼被身后簇簇红梅映着,在这漫天大雪下,天真的神色底下却似乎有火浆弥漫,倒像是雪妖生出了颗七情六欲的人心来。

    “阿壶,你可来了!快过来,莫在雪中站久。”

    卢应怜一叠声地招唤,待谢兰渚进了亭中,又是探她手的温度,又是亲自倒茶给她,体贴入微至极。

    谢兰渚也没推辞,显然是这般举动都是寻常,只不由觉得好笑:“应怜阿姊,我又不是三岁稚儿,岂会冻着自己还不吭声?且都是半遮在一旁替我撑着伞,哪儿那么容易就冻着了。”

    卢应怜不赞同道:“你前几日晚上刚晕过一回,第二日我收着信,可着实吓了一跳。如今才刚好,还是小心些为妙。”

    谢兰渚乖乖应了,安慰几句后,接着说道:“将诸位姊妹相约至此,本想着将几日后的及笄筵请帖亲手奉上。”她对院内的姹紫嫣红们裣衽行礼:“不曾料到在路上遇到些事情,耽误了时辰,累大家久等,阿壶以茶代酒给各位赔个不是。”

    半遮代谢兰渚将亲做的请帖一一转交,小女郎们接过后皆大叹别致。

    “你心思奇巧,做出的请帖也与一般帖子大不相同,到叫我不好拒了你!且放心,几日后你的及笄礼,我定携大礼前去相贺!”卢应怜打趣笑道:“但一事论一事,你既已来迟,一杯茶便想打发了我,我可不依!你上次酿的一湖春不错,清冽回甘,到时赠与我一壶就是了!”

    卢应惜学人精的故态重萌:“那我也讨一壶!”随后被卢应怜笑骂着撵走,“你来凑什么热闹!”

    其他小娘子们玩笑成一堆:“这热闹可别落了我!”

    “还有我……”

    “到时可别嚷着心疼,私藏了好东西自己偷着玩!”

    王妤也跟着一起笑闹。她自负才貌皆备,家世不俗,这亭中数女中,目前也就谢兰渚能入得了她的眼。若是能与她交好……

    谢兰渚一一应下,又依着卢应怜连吃了两盏热茶,应怜应惜两姐妹见她颊上升起轻粉薄红后,才放她和一众姐妹自由快活去。

    谢兰渚听着她们说着前几日她因病而没去成的那场诗会,渐渐走了神。

    卢应怜适才所说她晕过去的那晚,正是她与四公主李道安书信那天。当时她只觉胸痛难挨,眼前一黑,便知是又犯了心疾。一睁眼,却是成了元戊二年的杀猪阿骢,度过了新奇几日,又碰到一来路不明的小神棍,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将她迷晕。再次睁眼后,除了脖子好似落枕以外,她又重新做回元戊十三年的谢阿壶了。家人皆守在床榻前,见她醒来,忙关怀呵护。

    如此几番折腾,时间也才堪堪不过一夜。

    她欲探究,遂借病推了诗会,假装无意间多次提起阿骢姓名,然而身边女使仆役并无异样,父兄阿姊也待她如常,只问她道阿骢为何人?一连数日,皆如往常。阿骢的那段日子,仿佛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想想也是,阿骢这样的乡野丫头,与建康世家贵女有着云泥之别,说这二者之间有着交集,话说出去,谁人能信?

    谢兰渚只得宽慰自己,怕是实在被李道安讹得梦魇了。身为阿骢的种种,虽宛入实境,但终究飘渺是梦。

    可今日在来角梅小苑的路上,模糊听人唤了一声“阿骢”,倒又将她的那段飘渺往事勾了起来。

    谢兰渚是太傅谢晋的幺女,上有三兄一姊,因胎中带有心疾,再加上母亲姜夫人早逝,性子难免被家里人养的娇些,可却教养极好,万万做不出做东还叫客人苦等这种事来。是以今日早早便出了府,被老三谢泊自告奋勇护送着来谢氏置于城郊的角梅小苑。

    谢兰渚出门不是小事,大到侍卫女使随行药倌儿,小到牛车中的软枕炭盆、熏炉被褥,都由谢家大女郎君谢梅池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帖。临行前,谢梅池拉着谢兰渚的手,千般叮咛叫她尽早归家,不要误了药浴的时辰。

    尚未出城门,道上路人冷冷清清,谢氏的牛车平稳地咕噜噜驶着。谢泊策马跟在牛车边,却远远瞧着前方的零星路人都匆忙向两侧避让开,还未瞧见究竟发生何事,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奔驰而来。眼瞧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分明道路宽阔,谢氏华盖锦覆的宽敞牛车就在路中央,十分显眼,对方却丝毫没有减速,反倒直冲过来。

    “快避开!”谢泊急忙喝道。

    仆役侍卫们纷纷避让,车夫也驱牛向路旁驶去,可那队人马实在太快,牛又步伐笨重,一眨眼那队人马便行至眼前,紧擦着谢府的牛车疾驰而过。

    车夫急忙勒牛,“咔嚓”一下,车辙却因寸力裂开。

    谢兰渚正在毛毯狐裘堆起来的软榻上闭目小憩,被骤然停下的牛车差点晃了个倒栽,不由诶呦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道疏朗的声音伴着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对不住!对不住!实是有要务在身,改日得空定将登门赔罪!”

    谢兰渚探出头来,被一朵雪花迷了眼,待她眨掉,只来得及看见一小队劲旅人马飞驰而过。为首的那个身量虽不及身边同伴雄壮,却高挑挺拔,威势凛凛,微微侧首回望她一眼,眼中似有笑意。他的同伴也隐隐笑道:

    “阿骢可慢些,这里是建康,天上掉下颗鸟屎都能砸到个官儿的地方!”

    未待她看清,谢兰渚差点吃了一口马蹄溅起来的雪泥浆水,那队人马也早就只能看得见马屁股。于是谢兰渚瞬间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忙缩回车里连吃几口茶漱口。

    半遮收起茶碗,捧着铜镜跪坐在一旁,一张小脸气鼓鼓道:“城内打马,也不怕惊了行人!”

    谢兰渚对镜擦拭着发上的雪水,心中却有些惊涛骇浪:“你可听清他们对那领头人的称呼了吗?”

    半遮迷茫地摇了摇头,谢兰渚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是否是自己听岔了。

    正想着,帘子被一把掀开,谢泊探头进来,见谢兰渚面上融融一片初醒睡意,稍稍放下心来。接着便要发怒,拿起鞭子作势要去抽车夫。

    “怎么驾车的?惊到了小女郎,仔细着你的皮!”

    谢兰渚闻声忙将车夫遣走,命他再套辆车来,随后拦着谢泊嗔道:“三兄,我一根头发都没掉,倒是险些被你的鞭子吓到。阿弥陀佛,好大的威风!对了,三兄可知刚刚是什么人?”

    “平常人家瞧见谢氏徽记,便是不停下避让,也不会如此直冲上来。”谢泊略一思忖,隔着牛车说道:“我瞧着他们虽身着常服,但身上杀伐之气甚重,策马急行时仍行列有序,身份定不一般,应是行伍之人。领头之人好似祁州口音,怕是祁州野嵬军的先行部队了。如此算算时间,想来那位将军马上也要入城了。”

    谢兰渚一听,既是行伍之人,那必是她刚刚听岔了。

    阿骢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身单力薄,实在不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好材料。又想到梦中元戊二年时,那小神棍说阿骢那时已是不知去向,如今已是元戊十三年,更是不可能了。

    想来是精神一直提着,自己吓自己罢了。

    听到谢泊说“那位将军”,谢兰渚镜子也不顾照了,飞快钻出来,眼睛晶亮,笑得几乎能挤出蜜来。

    “三兄可说的是柳浮云柳将军?”

    谢泊瞧着碍眼,一把把她塞了回去,不冷不热地小声接着说道,“阿父一向不赞同那位将军时而的激进之举,当年收复蚩邑时,以毗邻佳木邑诈降为饵,大敞城门邀北戎,阿父骂至今日仍觉得做法太过呢。”

    谢兰渚心下则不以为然,所谓兵不厌诈,她倒觉得当时那一出空城计唱得极好。

    “那位那位,那位将军是大魔头不成?三兄连直呼其姓名称号都不敢?”谢兰渚故意回嘴道。

    “我……”谢泊气得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辩道,“你我谢氏子弟,在外自当谨言慎行。柳将军此次回建康面见陛下,如今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我们当街议论,本就失了谨慎。若是叫阿父和长兄知道了,到时倒不会揍你,我可跑不掉……”

    谢晋虽身居高位,手腕了得,但世族文士出身,骨子里始终带着些克己慎行与谋定而动。

    况且自前朝起,出身成为一个人高低贵贱重要的判断标准。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便是延续至大晏朝,情况虽稍有改善,但世家簪缨与寒门新贵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些相互掣肘。

    自是有些讲究传承血脉的高门大户瞧不上毫无根基的庶族出身,而有些格外在意风骨名声的新贵也不愿与世家搭上关系,生怕落下个攀附权贵的话柄来。再加上大晏近年来重文轻武,此次安北将军柳浮云领部分野嵬军回建康,哪怕其风头正盛,备受百姓拥戴,但城内各方势力的格局暗地里定会动荡一番。

    这番推敲下来,谢泊环顾了一圈众人,放下鞭子沉声道:“都警醒些,近来城内人员复杂,以后出门在外定要护好小女郎。”

    他尚未加冠,性子烂漫宽和,与他父亲和长兄的威严不甚相同,但凡是涉及到与谢兰渚相关的事情,一张清俊娃娃脸便会板起脸来,又有几分父亲和兄长们的影子了。仆从们不敢有疑,连声应喏。

    谢泊长叹口气,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说与谁听:“倒是不如不回来,祁州的一杆明枪搅进建康这泥潭里,怕是……”

    谢兰渚轻咳两声,谢泊止住话头,自知失言,又不好在幼妹前落了面子,弹了弹谢兰渚的额头:

    “快坐好,当心着了风。”

    说罢放下掀帘那只手。在帘子落下前一瞬,谢兰渚不死心地又飞快瞟了眼被风雪遮掩模糊的背影,那是柳浮云的野嵬军,她心中盖世无双的安北大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祁州利刃。想着前几日在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话,心里不由生出些无可奈何的愤懑。

    若是名枪真要折戟,那……

    那她发誓必怒写上数十篇骈文,喷死那些缺德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