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人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谢小姐,大人刚才醉了酒,已经回房歇息了,今夜您好好休息,别等了。”
温怀月听声音猜测是个婢女,她用着很平静的腔调回道:“我知道了。”
婢女看见温怀月还是僵硬地坐在床上,没什么反应,倒是愣了愣,她继续说道:“需要奴婢叫人过来替您宽衣吗?”
温怀月:“不用了。”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好的。”
婢女先是行了个礼,就很快关门出去了。
温怀月伸手将自己的盖头掀开,她的视线顿时清朗起来,只见温怀月眉眼平和,似乎对于自己独守空闺早有预料。
只是下一瞬,原本温静的眉眼很快就染上了愁绪,含着泠泠水光的眼睛低垂。
门又被推开了,只是这次来的是青琉。
青琉看着一脸愁绪的温怀月,她蹙着眉,十分不解,甚至还带了点气愤。
这姑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大婚之夜竟然让新娘独守空闺,这不是在打她们小姐的脸嘛。
青琉刚才一直在门边候着,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她自然听到了那婢女说的话。
虽然这次结亲的人不是小姐,可用的还是她们小姐的名义啊,简直不把谢家放在心里。
“你也别伤心了,阿柳。”
看着温怀月这张精致漂亮的脸,青琉忍不住安慰了几句,“夫人也说过了,即便是小姐回来,你若不想离开,她会让小姐收你做姑爷的侍妾。”
温怀月听着青琉安慰的话,目光一顿,她随即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声说道:“青琉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青琉不解:“那你哭什么?”
温怀月抓着青琉的手,她冰凉的手指将青琉冻得一哆嗦,她回道:“我太害怕了青琉,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傅姑爷进来了。”
“我心里慌的很,既怕自己出差错露馅,又怕辜负老爷夫人的期望,还好姑爷没过来。”
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青琉一脸无奈,她带着温度的手将温怀月的双手拢到一起然后握住。
青琉:“你……哎,阿柳你这胆子,这姑爷你是迟早要见的,即使躲得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啊。”
温怀月低着头,脸上满是沮丧,她低声道:“我知道。”
“阿柳你别太担心,我会帮你的,我自幼就跟在小姐身边,对于她的生活习惯是一清二楚,我不会让你露馅的。”
因着青琉的话,温怀月脸上少了几分慌乱,她眼眸亮如繁星,信任满满:“青琉我相信你。”
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的青琉:“。”
青琉的手心有着很明显的茧,但是她的手很暖,温怀月原本冰凉的手也渐渐暖过来了,她忍不住捏了捏青琉的手,道:“你的手好暖啊。”
因为温怀月的触摸,青琉觉得手心有些痒,她忍不住蜷了蜷,然后下意识的收回手,接着就对上了温怀月明亮的双眼。
只见温怀月敛了哭容,眼角还余着泪光,她乖巧地笑道:“青琉姐姐,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这冬日夜里实在太冷,温怀月手脚冰凉,没睡过什么好觉。
对于温怀月的请求,青琉则是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温怀月委屈且不解:“为什么啊,明明之前在谢府你经常和我一起睡的。”
青琉解释道:“这不合规矩,现在你的身份是小姐,而我是婢女,之前在谢府倒是没什么所谓,可现在这里是傅宅,是姑爷这里,我们必须要谨慎。”
看着青琉一脸坚决的样子,温怀月眼底郁气一闪而过,她脸上却温柔道:“那好吧。”
“好了阿柳,夜已深,姑爷今晚应该也不会来了,我先替你宽衣,我知道你怕冷,待会就去给你灌汤婆子。”
温怀月脸上带笑,应道:“好。”
只是,温怀月眸光深沉,这傅宴辞真的不会过来了吗?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温怀月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青琉先前给她灌的汤婆子也早就冷却,被她踢到了床脚。
好冷。
温怀月听着簌簌的风声,她忍住哆嗦,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想看看是不是窗户被风给吹开了,不然屋里怎么会这么冷。
果然,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温怀月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她穿上鞋,颤栗着走到窗边将窗户给关上。
忽然,温怀月的腰间似是被尖锐的东西给抵住,她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而与之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随之落在了她的耳边。
“别动,别说话。”
男人声音很冷,比这夜风还要刺骨。
温怀月满脸惊慌害怕,她伸手捂住了自己即将溢出的尖叫,然后点点头。
温怀月猜测到抵着她的东西是匕首,屋里很黑,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男人话语简洁:“去把蜡烛点上,别想着逃跑。”
男人话音刚落,就收回了匕首。
温怀月摸黑弄了半天才笨拙地将蜡烛点亮了,原本屋内是点着龙凤喜烛的,只是被冷风给吹灭了。
借着烛火微弱的光温怀月也看清了男人的模样,他身量极高,面容冷峻,双目凌厉,不夹杂半点情绪。
温怀月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杀我……”
“姑娘说笑了,我们此次过来,目的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杀了你反而得不偿失。”
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这屋里还有一个男人!
温怀月被吓得接连后退,最后跌倒在地上,她小脸煞白,即使倒在地上还是下意识的往后挪。
温怀月实在是太害怕了,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另一个人的身形也显现出来,他在窗边,身形藏匿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他青色的衣角。
他一直盯着温怀月,她刚才的一系列反应都很正常,看不出来有丝毫异样,而且温怀月脚步虚浮,反应迟钝,应该是不会武功。
“我……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青衣男人从窗边慢慢走了过来,他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拿走了短匕,然后半蹲在温怀月的面前。
他眼中含笑,只是目光冷如霜雪,手中的短匕挥了挥,靠近温怀月的脸颊。
他反问道:“你说呢?”
因为脸被抵着,温怀月下意识的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眼中含了泪,满是无措地说道:“我父亲是户部尚书,我是谢莞尔,你想要什么?”
“这倒是奇了怪了,我可是听说这户部尚书谢钦元的嫡女前些日子从谢府逃了出去,至今未被找回。所以,你怎么会是她呢?”
听着青衣男人的话话,温怀月瞳孔紧缩,惊恐、无措布满了她的脸,像是在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我……”
温怀月一时之间被吓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眼中笑意不减,匕首朝着温怀月的脸比划了下,一寸长的红印子出现在了她的脸上,男人见此眸光顿了顿。
温怀月脸上表情细腻清楚,只是一碰她的脸上就出现痕迹,这是□□做不出来的效果。
莫非不是易容?
“我……就是谢莞尔,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温怀月不知道对面男人怎么知晓的这个消息,但是她下意识得否认了。
“还在说谎,阿柳。”青衣男人接下来就准确叫出了温怀月的名字,“我应该说的没错吧。”
因为他们距离很近,男人能清楚看到温怀月眼中的惊恐瞬间扩大,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落下,落到了匕刃上,反射出一道亮光。
“现在,还不说出实话吗?”
“我,我确实不是谢莞尔。”温怀月紧紧咬着自己的唇,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看着面前眉眼温润的男人,心凉了大半截。
男人见温怀月妥协,他顺势收回匕首,另一只手又在她的脸颊捏了捏,似乎在确认什么。
男人的手指很冰很凉,但是温怀月并没有感觉到,因为刚才的一番折腾,她整个人早就冻僵了。
看着温怀月脆弱又苍白的模样,男人轻声叹了口气,“你要是早点说实话我们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
“呜呜呜……”
回答他的是女人终于崩溃且无措的哭声。
泪水顺着温怀月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流下,她发出呜咽声,眼尾鲜红,呼吸急促,然后崩溃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我不该假扮谢莞尔……我错了。”
男人听着温怀月止不住地哭泣和抽噎的道歉,他很明显地愣住了,眼里愕然又无措。
“你……”
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男人原本是半蹲在女人的身旁,现在倒是站了起来,他将手里的匕首扔给自己身后的人。
而此时在一旁始终默默无声的商陆:“……”
他接住匕首,向青衣男人沉声说道:“主子。”
青衣男人也就是傅宴辞沉默地看着商陆,然后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就这样,两人静静地看着温怀月哭了好几分钟,到最后哭哑了嗓子,只是身子还在恐惧颤栗。
看来今晚他不该叫商陆来,傅宴辞觉得商十六更合适处理这个场景。
哭完之后,温怀月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眼睛红肿着,只穿了件单薄寝衣的她瑟瑟发抖,温怀月哑着声音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两人能硬生生看她哭这么久什么话也不说,应该暂时没想着要杀她。
商陆向前一步,目光有少许避讳少女,他主动说道:“说出你的身份,详细点,不要隐瞒。”
温怀月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还是回道:“我叫阿柳,我来自岭南一个小村庄,只是今年突然发大水,我家被淹掉了,爹娘为了救我死在了洪水中……”
温怀月细细地说出了属于“阿柳”的故事。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而且说的这么详细,是因为“阿柳”确有其人,并不是她凭空捏造的身份。
温怀月出宫先遇上了奄奄一息的阿柳,她同温怀月说了自己的身世,她来上京并没有找到可以投奔的亲戚,反而快要死了。
温怀月用她最后的钱给阿柳买了两个肉包子,让她至少不用饿着肚子死去。
傅宴辞听着温怀月的话,他发现她说的话和自己调查的基本能对应上。
如此看来,这个阿柳倒是无辜之人。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并不是故意要假扮谢小姐的,是谢小姐骗了我,她说过接亲前一日回来的。”
温怀月语气哀怨地说。
商陆面无表情:“你不需要知道。”
然后温怀月就看着这两人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温怀月原本怯懦的表情淡了下去,她从地上起来,看着自己单薄且凌乱的寝衣、露出的雪白肌肤和锁骨,低声轻语:“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