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响起了开门声和流水声，牧野仔细地辨认其中的声响。
“哎，你听说没，咱们年级有个学生淹死了。”一个女生忽然开口，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聊了起来。
“好像是后援技术专业12班的，我朋友说他们班今天开了防溺水讲座。”
“好像是叫什么娜，据说是个挺孤僻的女生。”
“什么娜？不会是齐思程前女友吧？我记得机甲单兵那个帅哥有个前女友就是后援技术12班的，也叫什么娜，俩人谈了特别短时间就分了。”
牧野无声地用口型对索菲说：瞧，线索这不就来了。
“哇，他们竟然谈过吗？”
“说起来齐思程最近是不是和牧野走得比较近来着？”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牧野的注意力顿时全被吸引了过去。
她和索菲才刚进入副本两个小时，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和她身份相关的信息。
“我说，”外面的声音逐渐压低，“不会是牧野抢了人家的男朋友吧？”
冰美式营养剂：【是不是为情所困然后自杀了啊？】
Wommmr：【嘉宾是凶手，好挺刺激！】
看到我就叫我去学习：【想什么呢，这个套路太老套了。】
幼稚园小班班长：【前面的，去学习！】
牧野感觉衣服被人抓紧，她低头看去，只见索菲一脸兴奋。
……怎么感觉被客户八卦了？
外面的人聊了一会儿就急着上课去了，等人都走光后，牧野推门出去。
“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和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去吵架了？”索菲很明显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我还没见过你和别人吵架呢。”
牧野：“那你别想了，我很随和的，从来不和别人吵架。”
至于某某星球被她怼哭的贵公子，某某星球被她打断獠牙的兽人，某某星球被她当坐骑用的圣鸟……这些都不赖她，那是他们有错在先。是的，一定是这样。
索菲问她：“那我们接下来要去找这个齐思程吗？”
牧野摇摇头：“不用，我们先去二楼的设备使用室，看看我们各自的光脑账号上有没有信息。”
军校通常对学生与外界的联络把控非常严格，牧野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学生有一个共同特点，没有光脑，那么他们一定有供学生上网的地方。
索菲歪了歪头，迟疑地问：“二楼……有设备使用室？”
牧野：“刚刚一楼大厅里有楼层图，除了二楼的使用室，还有三楼的茶水间、四楼的休息室和五楼的教师值班室。”
索菲：“你只看了一眼吧，怎么记住那么多？”
牧野指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这里改装过。
索菲：……差点忘了这是个全身义体化的狂人了。
二楼的设备使用室常年开着灯，亮眼的白色直晃人眼睛。
这个设备使用室的规模相当大，里面有几百台设备，一些没课的学生正在上网。有些人带了零食过来，其中不乏榴莲味营养液、麻辣小龙虾味能量果冻之类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气味混杂而产生的刺鼻味道。
学生们所使用的设备是一块块经由下方接口投射出来的光幕，由桌子上一块黑色感应器操作，方便快捷。
牧野随便找了两台设备，扫了虹膜通过生物密码检测，登录自己的账号。
她的账号昵称非常直白，叫星际大侦探二号，相册里有一堆植物和小动物的照片，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设。
使用室的设备只能连接学校内网，可以使用的功能少得可怜，只有最新资讯、学校风采、校内好友、兴趣论坛等模块。
她快速地浏览了最新资讯和学校风采页面，然后点进重头戏“校内好友”。
事实证明，她不仅热爱生活，还是个交际花。
牧野被长长的好友名单震惊了，她大体估算了一下，最起码三百人以上。要知道她本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好友能凑出三十个就可以称得上被夺舍了。
她一个个点过去，看完了所有聊天记录，刷选出来几个联系比较密切的人。
首先是两个舍友和索菲，联系密切而乏味，都是“在宿舍吗”、“今天中午吃什么”之类的，接着是死者方娜，关系称不上亲密，但偶尔会互相借用一下剪刀等用具。
最后就是那个厕所八卦里的齐思程了，两个人的聊天框里只有寥寥几句话：
机甲单兵-齐思程：“能帮我个忙吗？”
机甲单兵-齐思程：“方娜欠我三千星币，我现在要用，帮我要回来给你五十。”
星际大侦探二号：“我试试看。”
破案了，齐思程和她走得近根本不是什么她抢人男友，而是她贪图这五十星币，他们俩是干干净净的金钱交易。
不过三千星币对一个学生来说可不算小数目，方娜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看到我就叫我去学习：【我说吧，不可能那么简单的！】
跳起来打你膝盖：【预言家刀了，快去学习。】
看到我就叫我去学习：【嘤嘤嘤～】
“牧野，我这好像有线索！”索菲兴奋地把牧野拉过来，指着屏幕上自己和方娜的聊天框：“我和她聊天特别多！”
牧野扫了一眼。
可爱橘子精（小娜）：“我今天吃了食堂的肉末盖饭，好好吃啊。”
星际大侦探一号：“是东餐厅的吗？他们家最近换人了，便宜了好几星币。”
……
星际大侦探一号：“快快快，西餐厅二楼的鱼汤在打折！”
可爱橘子精（小娜）：“你帮我带一份吧，我有点事。”
……
星际大侦探一号：“我买了水果，你快回来吃。”
可爱橘子精（小娜）：“我有事要忙。”
后面方娜回复消息的态度越来越消极，经常含糊不清地推脱自己有事要忙，回复频率也越来越低，直至方娜自杀前，两个人已经有四五天没有互相发过消息了。
索菲摩挲着下巴：“方娜和我好像经常一起吃饭？”
“不，你仔细看，这个学期你与方娜一共聊了三十七次吃饭的话题，但只有五次是约定一起的，剩下的都是关于降价、打折。”牧野专注地翻看聊天记录：“这只能说明，你知道方娜很拮据，并且有意接济她。”
“方娜宿舍里的东西不像是很便宜的啊？”索菲挠挠头：“她为什么会缺钱？”
军校宿舍里的物品多半是统一制式的，比如床上四件套的花色、服装鞋帽款式、洗漱用品等，但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拥有个人特色的物品。
方娜的床位与其他舍友对比，并没有物品档次低或质量差的情况，以至于她在宿舍查线索时翻错了床。
牧野凝视着设备屏幕，将所有信息输入自己的电子脑：“根据聊天记录分析，你这个学期是默认她缺钱的，追溯原因的话最起码要从上个学期开始。”
她尝试着查看方娜的账号动态，发现是锁起来的。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索菲凑过去翻看了一下牧野的账号：“你的账号感觉只有这个齐思程比较可疑，他还是方娜的前男友，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去找他？”
牧野摇头：“不用了，这个人知道的应该很少。”
索菲：“为什么这么说？”
牧野：“方娜和你的聊天记录里从来没提到过齐思程，齐思程也仅仅说方娜欠他钱，这段所谓的恋情从没有被双方提起，大概率只是谣传，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
元气小狗：【坏了，先入为主了，差点忘了《星际侦探》里有迷惑性信息。】
什么时候能消灭蚊子：【所以没有恋爱也没有插足，都是八卦？】
一颗酸柠檬：【想起来了一些不好的经历，我去另一个星球工作，老家人说我被卖边缘星当黑工了。】
金毛先生：【那隔壁岂不是惨了？他们把齐思程当成了重点攻略对象。】
《星际侦探》自一开始宣发就明确表示副本里会有坑，而且NPC还可能撒谎，这种情况下一直跟着副本剧情走是相当危险的。
索菲恍然大悟：“那些传八卦的人其实是副本故意安排的，她们在厕所里说，也可能在别的地方说，就是为了让我们听到然后顺着错误方向查！”
“是这样。”牧野无奈地笑笑，她有预感，很快这些八卦就会传遍学校。
众口铄金，这些人的嘴她堵不住，也懒得堵，大不了谁跑她面前说她就给对方一拳。
忽然，她的设备右下角弹出来一条消息。
克莱拉老师：[A1825牧野同学，请于今天下午13:00前回到宿舍，学校将会派人谈话，稍后会有心理咨询师对你们的心理状况进行评估。]
牧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过十二点。
索菲弱弱地说：“那个……克莱拉直接往设备上发消息，她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翘课了？”
“AI一眼就能看清人数。”牧野不在意地后仰靠在椅背上：“从一开始你跟着我离开教室，她应该就知道了，而且不止克莱拉知道，可能校方也知道。”
早在她们进教学楼的时候，门框灯条亮了说不定就意味着校方已经记录了她们的信息。
索菲顿时小脸煞白。
牧野转过头去，惊奇地看着她：“你不会从没翘过课吧？”
哪有大学生不翘课的？
这可是从前星际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传统——完整地大学生活必备项目。
“没有。”索菲老实地摇摇头。
索菲的实际年龄已经将近二十岁了，在某星际高校上大学，从没翘过课的大学生，堪称极其稀有的物种。
“我们快回宿舍吧，万一克莱拉问起来就不好了。”索菲不安地往四周看去，好像克莱拉会突然蹦出来一样。
索菲好歹是自己的客户，牧野拗不过她，起身关了设备。
*
下午，牧野坐在宿舍楼休息室的桌前，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级部主任。
她被排在最后一个询问方娜的情况，坐在休息室外面足足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等得她花都要谢了。
休息室空间不大，墙壁被漆成方便照明的荧光黄色，此刻窗帘紧闭，对面的级部主任被荧光墙壁照得活像个衰鬼。
牧野从级部主任背后的金属柜子上看到自己的脸，很好，即使被打了死亡荧光黄，还是那么好看，不枉她当时选了最新的义体材料。
级部主任斜眼盯着她，颇有一种审视的意味：“你跟方娜的关系好不好？”
“还可以。”
“还可以。”级部主任重复了一遍，撇撇嘴，低头将她的回答记下来。
他又问：“方娜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她好像很缺钱。”牧野很想问他面部是不是有什么疾病需要治疗，但考虑到节目进程，还是忍住好好回答了。
级部主任：“她找你借过钱吗？”
牧野：“没有，我知道的只有机甲单兵专业的齐思程被她借过三千星币。”
级部主任听到齐思程的时候 ，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牧野心道，糟糕，看这人的样子，那该死的八卦估计已经传开了，她一个万年寡王第一次和人有情感纠纷竟然是在一个节目的副本里，身份还不太光彩。
“行了，你走吧。”级部主任随便问了几句就将记录设备关闭，站起来要出去。
“没有更多要问的了吗？”牧野皱眉，这实在太草率了。
级部主任回头盯着她，俯视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没有了，牧野同学，最近我可能还会找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有什么要坦白的可以和我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
一个手掌从门缝里伸出来，极为快速、有力地和他的脸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其声响在狭小的休息室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