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君(2)

    看来,他们也是来找莽荒的亦或者是刚刚受伤的男子...?

    来不及深究,清黎现在只想快人一步找到莽荒巨蛇,拿走毒液,切不可被任何人抢了先机。

    小插曲依然被抛之脑后,清黎越往深处走,越发现此洞穴别有洞天,千年孵化的岩石奇形怪状、栩栩如生,还能迎面感觉到阵阵阴风,不寒而栗。

    山洞愈静,越能听到有什么嘻嘻索索的声音盘旋在四周。

    滴~

    一滴两滴冷水从上方滴落在清黎的脸上,眉心冰凉,抬手摸去,手心一阵黏糊。

    她心中存疑,凝着秀眉仰头向上望去。

    此蟒浑身鳞片如冰霜,足足有五十余丈长,极粗无比的身躯圈圈盘绕在似冰锥状的岩石上。蛇身慢慢蜷紧,全身鳞片也随着浮现一层银色流光。针尖样蛇瞳此刻饶有兴致地盯着底下渺小如蝼蚁的清黎,阴冷四射。

    一人一蛇,视线不相而遇。

    清黎此刻才明白,那水是莽荒的口水,想来胃里直犯恶心。

    古南有秘法,驭蛇术,以蛇语指令群蛇。巫术也分三六九等,灵力稍低者只能命令小蛇或单蛇,往往许多老者究其一生才能指令一只巨蟒。清黎天赋极高,才刚刚及笄便能赶超年百老者,命令巨蟒已然不在话下。

    只是眼前的莽荒传闻是上古灵蛇,身形和灵性都可不是普通巨蟒可以比肩的,不知可否能成?

    清黎强稳住自己上蹿下跳的心跳,屏气凝神,朱唇轻吟古语。声音轻柔,像一股藏在深山绿野之中的甘泉,神秘又充满诱惑。

    莽荒微微侧着舌头似是不解,须臾之后,蛇眸爬满血丝,突然扬起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如飞速般俯冲而下,掠过之处仿佛空气都被尽数掠夺一般。

    小命不保,清黎急忙吹灭手中火烛,从怀中掏出一包毒粉撒至空中。

    四周幽暗。

    干粉似飞雪一般飘扬在空中,落在蛇鳞片之处就似一簇焰火在烧,莽荒疼得剧烈嘶鸣,巨大的蛇身在狭小的山谷之中横冲巨撞,强烈的撞击惹得无数落石。

    清黎保全小命要紧,扯开步子撒腿跑向洞口,奈何莽荒眼见她要逃走,蛇眼通红也顾不得浑身疼痛翘起一蛇尾就甩在了清黎身上,力气之大,将她径直击飞数十里摔在十壁之上,再重重跌落在地底。

    腹部受击,火辣的疼痛使她皓齿打颤,钻心疼痛就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嘴角缓缓流出红血。清黎呼吸愈发微弱,强咬着牙关,一寸寸挪至洞口。

    岩体因莽荒四处撞击已经破碎起裂,终不堪重量,巨石坍塌下来,正好堵住去路。

    天意为之,绝了她的活路。清黎有些痴喃地苦笑出声,这个破司命,此世给他安排地那么凄苦还要真正断了她的活路。

    转身为人的无力感支透着她整个心灵,她垂首摇头。人如蝼蚁,生命短暂,苦事又成堆。

    初次当人便是觉得人世那么苦,有什么好记的呢?每一个亡魂都会来自己的面前哭诉,亦是舍不得前世的富贵快乐,又或着苦自己的命途有多凄惨。

    她呆呆地趴在地上,想着往事,等着死亡掠走所有的气息。

    莽荒嘶嘶蛇信子吐个不停,仿佛如猎兽人饶有趣味地看着笼中困兽做着垂死挣扎。观望了半天,才缓缓张开蛇口,露出尖锐獠牙慢慢逼近,想把猎物一口吞进蛇腹之中。鼻息喷面散在近在咫尺的清黎面上,拂乱了她墨黑青丝。

    她阖上双眸:“果然人生一世,不过是枯木一秋,终是微萤火,无人在意去留。”

    眼看将入蛇口之时,一把银辉佩剑以气贯长虹之势及冲而下贯穿蛇口,莽荒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猛地晃头甩出长剑。予安凌波踏风,襟飘带武,素白衣袍袂飘扬,宛如谪仙一样翩翩出尘。

    手臂内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

    予安又于空中接住佩剑,点剑而起,手腕飞速旋转如游龙穿梭,骤如雷电,以强力的剑气震碎堵在洞口的巨石,瞬间碾成粉碎。

    不敢想象此人武功有多深,身中剧毒,还能和莽荒打得有来有回,剑势破竹。放眼与整个南陵,不,即使是善于骑马作战的白雁想来也难找此等高手。

    清黎五感渐渐模糊,只能听见他声音凌冽,如春雨抚平了她内。

    “萤火微光亦可曾辉日月。”

    活到语末,立在她眼前的身影掷下佩剑插入地面,他以剑为支点单膝跪地,手捂着胸口狂咳了几摊黑血,想来是为了救她强行运动导致毒进心脉,命不久矣。

    予安身形颀长但在面对巨蛇也只如浮游临大树一般,即使如此,那抹身影还是坚定地挡在清黎的面前,以血肉之躯护着陌路人。望着怀前人的眼神柔情坚定,惨白清脸却永远勾着一缕浅笑,韶华刹那。

    气息微弱,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清黎瞳孔剧颤,俯身向前抱住了他,玉手搭在他的肩头,羽睫垂落轻轻扑颤,微微湿了眼眶。

    这世界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自己先见死不救,明明他已经身受重伤还要强行运攻来救一个负心的陌路人?

    莽荒被伤得不轻,比先前速度不知快了几倍,飞快爬行冲到二人面前,掀开血口准备杀二人灭口。

    清黎黛眉紧紧蹙起,杀机不可遏制地从明眸流露,抬眸冷戾,挺直腰身。口中念念密语,越念胸痛愈发撕痛,脖颈青筋暴起,皮肤发紫,而此刻她通通浑然不顾。

    黑蛇谷群蛇出动,密密麻麻的花蛇、青蛇、黑蛇倾巢而出,泱泱一片压上莽荒,疯狂撕咬着莽荒的鳞片,一片一片被群蛇拔出、咬破,血肉迷糊,脓血从鳞片缝隙见深处,浑身浴血。一代灵蛇,难以敌万蛇,挣脱无果数刻,躺在血泊之中。

    看见莽荒惨状,清黎心里倒有一点畅快,一袖子抹去嘴角黑血,匆匆拿了蛇毒便托着男子一瘸一拐走向洞口。

    夜间月冷,风轻轻吹过拂乱杂花,花草影子如藻般流在荷塘月色中,清水池亮,偶尔可见一星半点的远星。

    清黎扶着予安,将其依靠着古树,扯开他血色的衣衫,见他胸膛皮肤发紫,青筋脉络颜色深沉如织网一样刻在身上。身上白净,只是多了些或深或浅的新伤,刀痕交错,招招致人于死命,无法想象此人如何拼着这股子毅力撑到此处的。

    她一声不吭舀起一池子湖水,净了净手里的小刀,面色沉重地一刀一刀将腐肉割除,将死皮连连块剔出。

    接着扯下自己衣角的薄纱,把包里的草药碾碎合在一起,当做敷贴直接贴了上去。

    男子因毒血入心又强行运动,此刻已经晕厥过去,嘴角紧紧抿着。

    碎肉、腐肉和着血,被她剜在地上,她凝着眉再去探了探男子的脉搏。倒是尚有好转,只不过依旧是垂死之兆。她滑动指尖再去探上他的二脉,又掏出小药瓶,放出祛蛊。

    指尖沾了沾黑血让祛蛊吸引,须臾片刻,祛蛊精神异常,四脚发软无力直接倒了下去。养蛊之人,通体与蛊合一,密不可分,除非其中一方身死方不受其牵连。清黎也觉得胸口一阵闷疼,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她咬着牙关,一刀子了结了祛蛊的性命,才渐渐恢复如初。

    她顺着气息,连喘好大口气,才觉后背已经汗津津一片。

    好强大的药力,就连她这种自幼接触五毒之人都无还手之力,何况普通人。

    所幸,她终于搞清了此毒的来源。能让人虚弱无力、内力全无的只有晟国的化骨散,此乃皇室密毒,传闻只需一两入酒便可让人散去十年功力,沦为一个废人。此毒阴险,又不轻易见人,清黎也只是听过直到今日才真正所见。

    化骨散极难炼制,配方难寻,其中便有难得一求的千年寒冰。本就难寻,此冰还需要在火上炙烤七七四十九日不融,最后砸开取其冰魄入毒,才可炼制一勺化骨散。

    此等名毒,药材金贵堪比一座城池,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晟国有着闲心炼制。

    清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予安,身受重伤却依旧高风亮节。即便额角、衣衫全部被因疼痛被冷汗浸湿,天生清雅气质也让他不低腰半分、□□半句。面具之下只有紧蹙着的眉头,紧抿的唇。

    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要么是被人通缉的贼法或者身份高贵的权臣?再想到刚刚上山前的所见数十名黑衣人连夜搜山,或许并不是为了莽荒,而是为了追杀予安?

    清黎捶捶酸痛不已的肩颈,暗自叫苦,无论是眼前的予安是哪一种,都因自己救了他而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命途交织,自己也会因此祸脱不了干系。

    清黎耸耸肩,见其昏厥过去,想着不能不白救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她伸出修白五指俯身向前欲摘下他的面具,还未触及,予安却突然张开了唇,呛咳了几声。

    指间正好不偏不倚触及到了那柔软儒湿的唇舌,被温热唇腔包裹其中,清黎羞赧地红了脸颊,立马抽回手,再无此念。

    过了半个时辰,予安才被一阵烟火熏起,缓缓睁开眼眸,看见清黎用捡来的树枝大起烤架,大火炙烤着一小串生肉,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火光跳窜照耀予安清俊的眉眼,有种岁月静好的甜适,可身上狰狞的伤痕添了几分破碎,好似碧玉的美玉有了微不可见的裂痕,惹人心疼。

    清黎见他醒了,将烤串递到他的眼前,饶有趣味地挑逗着他:“老鼠肉,肉质鲜美,不知予安喜不喜欢吃?”

    眼前的男子华贵姿态,风度清雅,搞不好真是什么世大家的清贵公子。鼠肉烂臭,那些高高在上的者定会淬上一口,清黎想借此判断他就究竟是走投无路的通缉犯还是被人暗算的权臣贵族?

    予安微微一愣。

    清黎咬了一口,还特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油渍,连声叹道好吃。

    谁能想到长相秀丽可人甚至还有些娇弱惹人怜惜的姑娘此刻大快朵颐地炫着令人作的蛇肉,还吃得不亦乐乎,像似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予安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清黎心中有些不爽,插着另一半熟肉凑近他的鼻息,臭味掩盖了男子身上的沉香,轻声低语:“予安,不吃吗?”

    他眼神澄清明亮,蕴着耐人询问的意味。

    “姑娘,喜欢吃鼠肉?”

    清黎嚼着口里未下去的碎肉,随意答道:“喜欢,我喜欢这世界上一切可以果腹的事物。闻不见臭味,只觉得香。”

    “予安你应该是晟国人吧,我看你服装和佩玉样式都是晟国的翔云纹饰。”

    “我老是听茶馆说书先生说晟国百姓得明君还有贤王指引,百姓安居乐业,各个腰上都别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生活自在逍遥,想来也不用吃这些肮脏之物吧?”

    明里暗里都在摸清他的来路,他自然知晓。

    清黎舌尖舔过唇角和洁白姣齿:“那今夜真是可惜,此等珍味只能一人独享。”

    予安只是浅笑,克制着距离,小心翼翼地与她共同咬下被树枝串着的鼠肉,二人气息交缠,静地都能吹动二人的青丝。

    他撤回身子,与清黎的吃相不同,动作偏偏斯文儒雅,让人觉得他吃得才不是什么四害,而是海参鹿肉。

    清黎也未想到他竟真的入口,唇角暗笑,倒是佩服了他几分。

    “我有话想要问你,你能确保对我说真话吗?”

    予安眼神中露出错愕之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好。”

    清黎将鼠肉放在火上炙烤,烤得皮肉熏黑:“无事,你能回答的就回我,不想回答的就扯个谎骗我。”

    “你喜欢我取的名字吗?”

    他眉梢轻挑,:“喜欢。”

    “你娶妻了吗?”

    “无心情爱。”

    “去过花楼吗?喝过花酒吗?”

    “烟柳之巷,伤风败俗。”

    清黎话锋急转:“是谁伤的你?为何要伤你?化骨散可不会随随便便用在一个小人物身上。”

    “那你到底你大晟要犯,还是权势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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