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府，赵月芽就被人逮住了。
她刚下马车，被留在府里的秋棠告知：“太子殿下在等郡主。”
赵月芽：“……”
她躲了这么些天还是躲不过去吗？
“他今日来的吗？”
“嗯，但前几日一直有差人过来问郡主您何时归家。”
赵月芽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她不想见齐元裕，主要是现在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和他相处。
上一世与江逢奕在一起后，齐元裕说会一直是她的表哥，但是每次见面，少年的眉眼落寂，气质阴郁。
后来齐元裕越来越忙，她与他就很少见面了，碰不到人，也……不适合见面。
现在的时间点，赵月芽对待齐元裕，拿不出往日那般亲近的态度，所以很容易被发现不对劲。
想了再多也没用。
赵月芽硬着头皮去和齐元裕见面了。
少年一袭圆领窄袖月白色鹤纹锦袍，头发由白玉发冠束起，面容俊美犹带稚气，通身气质矜贵。
闻声，抬眸。
见到来人，丹凤眼微弯，唇线上扬起弧度，声音含笑唤她：“月芽表妹。”
赵月芽有一丝恍惚。
她可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齐元裕了。
赵月芽脚步一顿，回神后才有些拘谨地上前，与他有两三步的距离，轻声问道：“太子表哥来府上是为何事？”
她说话时低垂着眼睫，没继续与齐元裕对视，语气也显得较为生疏。视线所及是少年的腰带，目光稍移就能看到挂在一边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竹熊。
齐元裕微微蹙起眉，很快就松开了，他唇角再次勾起笑，反问道：“我无事就不能来寻你么？你说话好生伤人。”
赵月芽：“……”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沉默。
齐元裕有些迷茫，不过数日未见，为何月芽与他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
缄默之下，少年的笑维持不下。质问在心里转了一圈，他抿唇压制下去。
“你前些日子来寻我，下人说你神色张皇，恐有急事。我便提前回了京城，却接连几日都寻不到你的影子。现在急事解决了么？”
齐元裕换成了正事询问。
赵月芽连忙点头，回：“解决了。”
毕竟……上一次，齐元裕没死。
“唔，”齐元裕沉吟一声，他道，“那我便放心了。”
“对了，你及笄日将至，我听姑母说你不愿考虑婚事？”
赵月芽继续垂着眼，看哪都不看齐元裕的脸，听到问话，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当前还是先找回现代记忆比较好，再重来一次，她都要精神错乱了。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她大不了摆烂，就在这“游戏世界”单身活下去算了。
或者……做个渣女，只谈情说爱不结婚。
因为赵月芽没有看齐元裕的脸，所以错过了少年暗淡的表情，他越长大越是少有情绪外露，很多时候会学着父皇，做个不怒自威的太子。属于年龄的稚嫩，都要被练出来的礼仪与气质压下去。
“月芽表妹，如果不趁早定下亲事的话，有些趋炎附势会一直叨扰你的，届时可能走在路上会接连遇到话本中那样各式各样有手段且有心机的儿郎……”
“定亲又不是结亲，若是真不喜欢，解除定亲关系便是。”
他在劝她。
也在明示她。
“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凡事会依着你的人定下亲事，百利而无一害。”
赵月芽突然就回想起不久前才与江逢奕闹了不愉快，本来是无心地列举，没想到误打误撞地对上陆照的为人。
她已经有预感，自己不会再做关于江逢奕的噩梦了。今天的话，要不一次性解决两个？
情情爱爱只是小事。
生命更要紧，齐元裕知道一切的话，应该是能够理解她的。
赵月芽思索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秒钟，她抬起了头，然后将她对江逢奕的那套说辞，向齐元裕重述了一遍，稍微改了一点儿。
赵月芽：“……不怕表哥你笑我，其实我是担心他不喜欢我，这几天待在万佛寺就是因为这事儿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齐元裕：“……”
他蓦然觉得心脏被一直大手紧紧地捏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了。
赵月芽说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她身边亲近的异性也就那么几个人，齐元裕不想对座入号都做不到，他觉得心凉，又觉得生气。
陆照不是个闷葫芦吗？月芽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因为小时候住一块儿吗？那他小时候不也是一有空就找赵月芽玩吗？她也和他住过啊……
他就不应该爱屋及乌，把陆照当月芽的亲弟弟！
齐元裕面上越稳重，心理活动越丰富，他比直接被月芽拒绝还要难过。
呼吸放缓，努力稳住声音。
齐元裕：“我想……他和你算不上门当户对，若要选夫郎，还是看现在的眼前人比较好。”
以上，齐元裕想要说的。
但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大堂的门边出现一道身影，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如果不清楚他心意的话，我想，还是问问本人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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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懂。
那种一扭头就看到胡编乱造的对象就站在不远处，然后心脏漏一拍的惊悚感？
不知道陆照听到了多少，他肯定也对号入座了！
因为她看过去的时候，少年那常常冷漠的俊脸出现了几分羞赧，然后破天荒地侧过脸躲她的视线，耳尖可疑地泛红，染了胭脂似的。
或许是觉着这样太过刻意明显。
陆照又强迫自己转过来，用他那正处于变声期的沙沙声音唤她：“姐姐。”
赵月芽：“……”
她偷偷看了一眼齐元裕，对方也是露出罕见的神情，冷冰冰的，眉眼凝着寒霜。
赵月芽开始装傻。
“太子表哥，你说什么本人？”
可齐元裕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就继续用可怕地表情注视陆照，不回答她的话。
陆照又好像没眼力见一样，顶着齐元裕的目光，直接抬步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向齐元裕行了一礼。
齐元裕微抬下巴，让他起来。
“殿下，这是户部侍郎家的……”陆照从袖口抽出卷轴，递给齐元裕，“相关账簿的异样都记录在此，宋融他们也都到了太子府，只等殿下回府后共同商议。”
陆照先说的正事。
赵月芽松了一口气，她方才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元裕的神情稍微缓和，接了过来，匆匆扫了几眼，拧起了眉，而后就同赵月芽告了别。
陆照只是负责调查，所以不需要跟着他离开，站在赵月芽的身旁，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听到的内容不多，可也足够关键。
陆照嘴笨不会说漂亮话，他斟酌片刻，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少年有点懊恼。
他深深地呼吸，唇瓣张开又合上，猛地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给自己打气，想同赵月芽直白地表达情意。
但是，刚刚离开的齐元裕又折返回来。陆照和赵月芽都没来得及单独说一句话，就被拽着后衣领拉走了。
“陆照我还有件急事要交给你做，刚刚才想起来，和我一块儿回太子府。”
陆照的武艺比齐元裕高，但是身份比不上他尊贵，所以根本不敢反抗。
他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好。”
回答了齐元裕后，陆照又将目光锁在赵月芽的身上，这次鼓足了勇气，喊道：“姐姐，我忙完就来寻你！”
赵月芽眨了几下眼，应了好。
而陆照身边的齐元裕，他的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抽动了下，心里冷笑，他要让陆照忙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