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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混沌十

    这一日,梁封城收到了一张邀帖。

    “……适此暮冬祥宁之际,恕兹定于今月二十巳时于文武楼设宴,诚邀与席。”

    洗霜念完了不算太长的邀帖内容,一头雾水地说:“要说这历年文武考生年前设宴的习俗也是人尽皆知了,毕竟这选试是万里挑一的流程,对于更多的考生而言,结交往往比考试更重要。可毕竟他们弄不到详细名单,这邀帖一般只送给同住一处考驿的考生,如何就送到咱们王府了?”

    梁封城拨弄着炭火,“我参加武试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与其好奇这个,你倒不如看看落款呢。”

    “落款?”洗霜再度打开邀帖,看到水纹洒银的纸页左下角一枚红印、四个小字,“沈恕敬上。沈恕……他有问题吗?”

    梁封城’啧’一声,“沈——恕。”他又重复一遍,重点咬字:“沈,沈!”

    “沈……”洗霜豁然,“沈家来考试的那小子!”

    梁封城拿过邀帖,又上下看了几遍,“沈恕其人,当今承平沈家第八代老幺。沈家立户百余年,代代经商,未有学子考生所出——沈恕可是头一个。”

    “可是肃王府与沈家如今……闹得不好看,沈恕设宴向大公子下帖,意欲何为?”

    “若是好事便是结交,我没兴趣;若是坏事……无非是在其他考生跟前挣面子,更是低俗无趣。”梁封城随手把邀帖扔进了小炉,早已燃起的炭火瞬间包裹住脆弱的纸页,伴随噼啪声响,那邀帖渐渐没了原本的精致模样,化作一片黑灰。

    洗霜看着那焚烧殆尽的邀帖,仿佛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也并不放在心上,他不会为这种闲事多嘴。

    “大公子,傅二公子久未来信,大约是不打算回京过年了。”

    梁封城嗯一声,抬头思索片刻,“定也不在峰东,这小子估计又是跑了。”

    “总不是跑去西南了吧,哈哈哈……”洗霜的笑意在大公子的注视下僵在脸上,“他还真会去西南找大哥啊?这傅老大人孤身在京,他也不回来过年吗?”

    梁封城冷笑一声,“天南地北地跑,还真是……”

    令人生羡。

    不过说起这个,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天南地北跑来邢都的人。

    “谢邈可有消息?”

    洗霜立刻凑近,煞有其事地说:“有,大消息。”

    梁封城侧目看去,示意他继续说。

    “小谢大人原是要去礼部司,脚还没踏进官衙门槛儿呢,说是学正殿那边公务紧急需要人手,小谢大人便跟着几位同僚一道过去了。”

    学正殿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衙门好看些,那几位学正官都是有了年岁的老头老太太,底下人也一个个整日死气沉沉,实在无趣。

    且学正殿官阶行于朝廷之外,帮几日忙也便罢了,若日后真是留在那处,再回到朝中可是难。

    这样想着,梁封城捏着眼角说:“沈大人为她选了舒服的礼部,谁知这厮便又跟着去了那鬼地方,你说她这是聪明……还是聪明过了头?”

    洗霜:“小谢大人又不知道这皇城里的弯弯绕绕,人家找人去帮忙,她一个小官人微言轻,总也不能拒绝吧?”

    梁封城心中冷笑,这一路过来,她一个心眼子比蜂巢还密的家伙,想要拒绝还能难到天上去不成?

    不过管她呢,一个六品小官现下也用不到,爱去哪去哪。

    片刻,“咱们有多久没去过傅府了?”

    洗霜算算时间,“三个月,公子上次离京前才去过的。”

    梁封城一拍大腿,“去备车马,我要去探望孩子不在家过年的傅叔叔。”

    傅府的管家张伯看见王府来的车架,急忙转身要去通报,前脚还没踏进门槛肩膀便被扣住了。

    “张伯,您跑什么?”

    洗霜对待一个老人家,手上又不能用力,只好换了方向直接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我们大公子来探望傅老大人,老大人可在家?”

    张伯对这位一等侍卫满是无奈又束手无策,身到用时方恨老,面对一个身强体健的年轻人,他这位傅府大管家只恨一副老胳膊老腿不能把洗霜打出去!

    “我说洗霜侍卫,你怎么又来了?”一个 ‘又’字七拐八拐,表达出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强烈嫌弃。

    洗霜一脸无辜,“您家两位公子忙的忙、玩的玩,都不在家过年,我们大公子挂念着傅老大人,不忍心他一位老人家孤独地等年关啊。”

    说着话,马车也慢悠悠在傅府门口停了下来,梁封城裹着披风跳下车,满目张扬地向张伯问好:“张伯!数月不见您身子骨还好啊?”

    “……”若是您不来,还能再多好几个月。心里这样发着牢骚,面上依旧过隶礼数,“见过王公子。”

    梁封城大手一挥,“洗霜好好扶着张伯,我先进去见老大人啦。”

    话音刚落,洗霜立刻抓住了张伯的胳膊,可谓梁大公子说张伯要扶,哑巴吃黄连的张伯便不能好好走路。

    自然,洗霜侍卫的扶也不是一般的扶,扶老人家走路总不能走得太快吧?顾着老人家腿脚不便,肯定是走得越慢越安全,一步路要走十步的时间,走两步还要停下歇一歇。直到眼看着大公子昂首阔步、轻车熟路跑去傅府书房,洗霜也便不再需要拽着要往前跑的张伯,随着他一路小跑去通报了。

    傅府书房,正练字的军务大臣被大张旗鼓进门的家伙吓了一个激灵。

    这位傅老大人从军数十年,直至多年前交了兵符不再上战场,这才卸了甲衣留京开始过安分日子。可惜发妻于七年前西去,如今膝下两个儿子,一个从军,一个整日游荡在外,这位孤独又可怜的老将军只能自己在家练字读书消磨日子。

    “没规没矩!”还当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谁知一抬头,竟是一张最不想看见的熟面孔。“……封城?你怎么又来了?”

    梁封城要在张伯追来之间见到傅展,进门时难免冲动,先对傅展见礼致歉,“傅叔叔勿怪,我这是太想您了,着急见您呢。”

    “……”这话说出来,你小子自己信吗?

    “着急?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动不动就来我府上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傅展低头继续写字,一副两耳不闻封城事的沉默姿态。

    好在梁封城脸皮可薄可厚,对待这样强硬的态度,他很是明白委婉的道理。于是坐在书案对面,撑头欣赏起傅老大人的字来:“蚕头燕尾饱满柔婉,傅叔叔这一手宽隶真是好看。”

    傅展不听不看,当这屋里再没第二个人。

    “不过傅叔叔毕竟在军多年,若说手里的字,还是您的正楷苍劲有力,如游蛟龙,更有军人气概。”

    傅展手下的笔尖一停,接着又继续慢慢地写下去。

    梁封城向前倾着,装作不经意地问:“说到这个军营——傅大哥自关北山随军拔营赴西南,真是辛苦啊。”

    “……”这话头转的可真是快。

    “原本驻守关北山的是褚平安将军,可如今褚将军拔营赴西南,那如今会是何人镇守北境呢?”梁封城偷偷看着傅展神色,“刘伍屏将军,现在岘州练兵场,倒是离得近……”

    傅展再也忍不下去,将手中的小羊毫轻轻放下,对还在分析情势的人说:“你不必在此套我的话。肃王爷有命,不许你过问北境军情,你便是在这儿说穿大天去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梁封城见他松动,忙凑上去软磨硬泡:“傅叔叔,父亲不许我过问是一回事,您偶然提起、被我偷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今日过府探望您,方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您在里头同人探讨北境军务,我就趴墙根儿听了一通——这说辞,应付父亲也算是足够了!”

    “……”傅展心累,你当你爹二傻子呢?

    傅老大人长叹一声向后靠去,看着自己书房顶上繁复精美的漆纹,脑中飞速闪过无数可能。

    见他一直不说话,梁封城也不催促,太过啰嗦总是要惹人心烦的,左右他不差时间,便在此一直耗着也行。

    良久,傅展终于开了口:“既然猜到了,何必又跑来问?”

    刘伍屏。

    四品武将,手下尚有五万兵将和来自本家的三千死士,岘州练兵场的最高长官。

    其实刘伍屏也是个能力超群的将领,可若是去北边,那和镇守关北山多年的褚平安还是差远了。

    “谁举荐的他?”梁封城问。

    傅展没说话。

    “总不能是老四!”原本只是想起四皇子建议褚平安支援西南这事,梁封城没忍住开了个玩笑,谁知傅展的神色瞬间不对,这倒让前者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您开玩笑吧。”

    四皇子陈竟舟,当今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深受宠爱,虽善工事,但也是个全才。军报入京时正好赶上四皇子同陛下商议要务,如此情景下他说上几句也是合理。

    可梁封城不解的是,西南来犯,最应当是调遣距离最近的岘州、坪洲两大练兵场的兵力前往支援,而不是将本应回京、远在关北山的褚平安调去增援,此举岂非毫无道理?

    大军长途奔袭,几乎跑过半个南元才能到达战场,莫说战力亏损,恐怕敌军不战而胜都不是没有可能。??

    傅展岿然不动,以铁一般的身姿告诉梁封城:

    你又猜对了。

    张伯在书房门口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揣着双手一头黑云走出来的梁大公子。可这位大公子如今全然没了方才闯门的气势,甚至都没留意站在一旁的张伯,径直闷头走了出去。

    张伯疑惑着,推门进了书房。

    “总是拦不住,我这还没进门呢就被那洗霜侍卫抓住了,根本不能提前来向您通报。”

    傅展端着盏茶站在窗前,悠悠道:“莫说那洗霜一身的功夫,就是他不跟着来,王公子身份摆在那里,非要进门你也是拦不住的。

    张伯想,是这个理。又问及离开的梁封城,“方才见那王公子出门时垂头丧气,想来是在老爷这儿吃了亏?”

    傅展嗤笑一声,“他哪儿能在我这儿吃亏?只是得了不想得的答案,心头郁闷呢。”他轻轻摩挲茶盏上的纹路,低声道:“肃王爷明面上不许封城过问北境军务,私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小子隔三差五便来我这儿打听,王爷定是知道的,却也没有过问。”

    张伯笑道:“王爷如此,老爷您又何尝不是呢?每回这王公子过来,您还不是知无不言?”

    “他老子都没说什么,又不是什么机要,罢了。”

    片刻,想起梁封城方才陡然变了的脸色,又不禁轻叹,“这有时聪明过了头,又何尝不是徒增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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