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宋菀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转过头与他对视。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的。”
吴用不明所以，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到对面继续阴阳怪气道：“你想含糊过去，我是小，但不傻。您可是个大忙人，怎么大半夜突然有空来看我？”
吴用忍着疼，嘴角扯开一抹笑：“怎么，我不能来看你吗？”
她偏头，轻生嘀咕了句：“不知羞。”
黑夜将她的神色遮住，是悲是喜无从得知。晚风在室外一阵阵刮蹭着窗户，似低咽、似细语全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在外，月光下，两个浓重的黑影相对而立。
她的声音淡淡，又带着些许哀伤：
“西门庆这么多女人，娶哪个的时候都说爱，娶回家了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到外面沾花惹草。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说罢了。”
吴用摸不着头脑：“你这丫头，又再胡说什么？”
宋菀繄垂下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心中满是悲痛，不再搭话。
吴用捂着腹，忍着疼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低头忽见宋菀繄眼中闪着晶莹，在月光下，叫他有些失神。
“说不在乎，其实还是在乎的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当着这么多人怎么不敢承认呢？”
“说得好听，用先生的身份护着我，可我真的在乎这层保护色吗？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见不得人吗？”
“曾经的那些诺言，多美好，多真挚。到头来不过还是一句‘我是你的学生’，多伟大。”
“还是说，这么久，腻了？”
她说完，也不回避他的眼神，依旧直白的看着他。吴用被这番话说得有些怔愣，彻底反应过来后，直接气笑了。
闹了这么久，原来在乎的是这个。
他吐了口气，无奈解释：“我对你的许诺从来没有撒过谎。只是当时你不在，我没办法做主。这事，主动权在你，要经过你的同意我才可说出来。不然，你不开心了，又要怪我。”
宋莞繄问：“我如何不开心？你觉得我只有被你藏在身后，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我才会开心吗？”
吴用顺着她的话，默许点头：“那好，既如此，不如明天就去说。”
宋莞繄忽然慌了：“说什么？”
吴用一本正经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当着聚义厅所有人的面，说我与你两情相悦，说书上所言非虚。你觉得如何？”
“我……”
“你不是觉得是我爱脸面吗？那便去说。”他一边说，身体向她更贴近了些，宋菀繄有些不知所措，“我这张脸自来了梁山，被多少人念了去，呵……脸面。”
听他这番说辞，宋莞繄有些反悔了，于是伸手推他：“不要！被迫的我不稀罕，我要你的真心实意。”
吴用疼的额头渗出汗来，把她推自己的手按在胸口，声音沉沉：“我说的是真心话。”
一面是炙热的掌心，一面是跳动的心脏，他的声音一字一字敲在她的耳膜之上，将她所有无端的猜忌全都被周身的热气吞噬。
恍惚了一下，宋莞繄侧头，嘴硬道：“那也不要！”
吴用摇摇头：“那你说如何，依你。”
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学堂里严峻的先生在家里会怎么软着性子哄女人。
如今亲眼看到，算是尝到了甜头，却越发贪得无厌起来。至于两人关系的公开与否她也毫不在乎了。此刻她心里就像是有一只小虫，勾着她想，如果再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他当如何呢？
她脑海忽然浮现起男人跪在女人面前□□的画面来。以前听村头扯家常的妇女们说过，男人在外面做足了面子，可回到家里哄女人时，就像只狗一样……
宋莞繄的心脏咚咚跳起来，她知道吴用绝不可能……
她想了想，两人之间连生气都是少有的，即便是有，也都是误会，且每次她都做的无比绝然。那种哭哭啼啼，得理不饶人的风格，她从来没试过。
事实上，她的确想知道，对于吴用来说，那种低下脸面的求爱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越发好奇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吴用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宋菀繄看着他，毫不讲理：“你没承认就是没承认，如今说什么都是马后炮，晚了！”
吴用捏捏她的手道：“那我向你赔罪。”
她抽回手：“不稀罕！”
“那……你想如何？”
“除非……”宋菀繄不怀好意的转转眼珠，“……除非你求我。”
吴用几乎是立刻答应：“好。我求你。”
宋菀繄：？
“不是，你就这么求我？”
“我……”吴用有点没跟上她的思维，不拿嘴求那是要实质性的东西吗？他微微弯了身子，轻声问，“钱不都在你那吗，你想买什么，买就是了，不用和我支会。”
宋菀繄无奈，双手抱胸，连连摇头，一副老者做派：“啧啧啧，看来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吴用无奈叹气，哄孩子似的：“我错了，我不该先斩后奏。”
“所以呢？”
“所以？”
她挑眉：“对啊，所以呢？你要怎么求我？”
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宋菀繄红着脸说：“好好求我。”
吴用这才觉出不对味，她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生气，更像是耍花招来试探他。但菀繄的心思他经常摸不准，所以决定反试探一下。
他附到她耳边，勾魂似的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宋莞繄心里一跳，开始心虚起来：“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我教你吗？”
吴用瞧着宋莞繄这幅嘴脸，心中大概是明白了。常有人说女人生气时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那时候他不信，所有人怎能一概而论？菀繄虽是年纪小，但却活得通透，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与大多数女人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菀繄之所以通透，是因为她能包容万物，换言之，她拥有万物。
不过还好。
他恰能应对万物。
“你在想什么？”宋菀繄疑狐的盯着他，见他眸光含笑，嘴角轻弯，一肚子没憋好水的模样。
“你猜？”
黑暗中，宋菀繄僵直了身子，耳边热气腾腾，一字一句都是他刻意吐出的滚烫气息：“不妨你说说，想让我怎么求你？”
她听得身子有点软：“……不要。”
“那不如……你教我？”
她大脑开始晕晕乎乎：“不，不要。”
吴用脸色一变，忽然直起身子，冷哼道：“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既如此，那便依书上所言，做见不得光的情人吧！”
宋莞繄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热意顿时消散：“什么？”
下一秒，吴用拽起她直接将她抵在窗边，刚关好的窗子又被撞开，晚风吹进来，月光照耀下能看清彼此的容貌。
她瑟缩：“做什么？”
他笑：“依你所想。”
宋菀繄慌乱之下，双手主动勾上他的脖子，强笑着说：“先生这么急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如何知道菀繄所想？”
吴用捏起她的下巴：“你猜。”
“我猜不到。”她往吴用身上蹭，“曾经有人夸先生有仙人之貌，这话谁都知道带了求先生办事的阿谀奉承，可我后来见到仙人画像觉得也不过如此。奇了怪了，先生的容貌不偏不倚正长在菀繄的心坎里，菀繄一看到你心都乱了，哪有别的心思去猜这猜那。”
吴用自然知道她使炸，可这话说得他实在心欢，讲真，他有点想愿者上钩了。
“张嘴，我瞧瞧。”
“干嘛？”
“我瞧你吃了多少蜜。”
她道：“吃了多少，甜不甜，要尝尝才知道。”
果真是愈发大胆。
吴用心中无比受用，轻笑一声，低头正要吻下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用微微一顿，垂眸向下看去。
人影隐藏在阴暗的假山里，被刻意隐藏。
她不敢回头怕被认出：“可是有人？”
“怕了？”吴用问。
宋菀繄笑：“先生是在说自己吗？”
“哦？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正好。”吴用勾着唇，全然不似往日温柔，反倒是带了些诡计多端时的狡诈，“叫别人看了去岂不是更好？你既不满意我先前在忠义堂的那番说辞，那不如使谣言成真，省得我还要费心思去解释。”
未等她开口，吴用手臂撑下来将木窗撞的一声响，另一只手压着她的腰顶在窗沿上，惊的菀繄直接喊出了声：“干嘛啊！”
她半个身子都要掉出去，悬挂在空中，这个动作简直想起起不来，难受极了。
吴用往她腰间一摸，宋菀繄不知道是不是会错意，但这个场面，和兰陵写的两人在藏书阁偷//情/时简直一模一样！她下意识捂住腰间衣带，喊道：“别解我衣裳！”
这话一出，假山后的那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止不住感叹：“赶上现场版了！那不是……”另一人立刻拉这他催促：“别说了！快走快走……一会儿被发现了。”
她听到下面又是一阵声音，两个身影一闪而过，吴用嘴角一笑，拉着她腰间的衣裳一个力度将她拽起来。
宋莞繄瞧着他狡黠的模样，简直又爱又恨，也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在做什么。
此事是她起的头，怎能甘拜下风？想着，双手不但没有放开他的脖子，反而更用力的紧了紧，学着在书中所学到的把戏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娇滴滴地说：“先生这么用力做什么？方才都把菀儿弄疼了！”
吴用眼眸闪过一丝震惊，又顷刻消逝。
“那我轻点儿。”
下面的人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吴用这才正经的问她：“这下怕是要坐实了，如今，你还觉得我是因为脸面吗？”
“我……”
吴用瞧她哑口无言的模样，得意的说：“哎呀，我不说你不开心，我去说你又不让。这下好了，不用纠结了，如今你不承认也得承认咯！”
明确他对自己的爱要远比他的脸面更重要这件事本该开心，可是好奇怪，宋菀繄忽然觉得“和吴用斗智斗勇”要远比“他有多爱她”这件事重要的多，她自己也不理解，现在输给他怎么就这么生气呢。
吴用想这下误会解除了，她总该不再怨他。想讨些甜头，宋菀繄嘿嘿一笑，垫起脚主动亲了亲吴用。
吴用心花怒放，宋菀繄的食指顺着他的胸膛慢慢划到腰间，轻如羽毛似的一点点不断地摸索，还要继续做戏的问：“外面的风冷，先生，抱抱我……”
“原来先生这么爱我，一生的清誉都搭在这儿了，你想叫菀繄怎么报答呀？”
“先生你都孤独半辈子了，如今有了菀繄，可否想尝尝书里说的鱼水之欢？你读了这么多书，就真的不好奇吗？”
她学着书里//荡//妇的语气胡乱说着那些自己从来不曾说过的话，本想着吴用不吃这套故意恶心他来。他教给她的礼义廉耻她偏偏不听，就要当着他的面学d妇，气死他！
没想到，吴用居然没有教育她，而眼睛一直不曾离开她，甚至还咽了口唾沫。
等等，她这是眼花了吗？
她使劲闭了下眼，重新睁开，夜里黑，她凑过去打算看清楚，忽然迎头扑来一阵热。
双手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他恨不得要把她整个吃掉。每一次用力都因身上的伤痛而微微颤抖，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罢休。
宋菀繄被他吻的想打退堂鼓，但这一想法刚一出来又被她迅速压制。怕？怕什么！又不是没亲过！
她打赌，他也就敢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胜利的就是她了！多年前的袭胸之仇她今天势必得报！
就在他沉迷温柔乡放松警惕时，宋菀繄顺着他的腰摸啊摸，犹豫了一瞬间，最后眼一闭心一横，也不知道位置对没对，直接向下抓去，甚至还用了很大力度。
两人身子同时一僵，接着宋菀繄完全放弃思考，迅速朝他身上狠狠一推，隐约中她听到吴用咣当一声，好像是撞到什么。她无暇顾及，转头就跑。
一路狂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耶耶耶。一口气跑回家。
回去关好门，心里乱跳着，这时还能感到非常爽快，可冷静了一会儿，忽然涌现出一种巨大的羞耻感。
她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不行不行，他都坏了这么多年了，我坏他一次又怎么样？
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可睡前躺在床上的时候，这一幕不断的重复出现在她脑海，她慢慢看了眼自己的手，忽然觉得——
老天爷老天爷，谁能告诉她！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辗转反侧到半夜实在忍不住，找了个信任的小兵去藏书阁探寻，告诉他若是见到吴用便将他送去安神医那。
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路都不见吴用的身影。这下，宋菀繄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日天刚亮，立刻奔赴安道全住处，火急火燎的往屋里闯：“出事了！出事了！神医！！！我有急事！！”
安道全一边擦着手一边往门口走，慢吞吞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哎呀，军师他……”一脚迈进去，只见安道全屋里的床上赫然趴着一个男子，上身赤裸，腰上缠着绷带，像是刚上完药的样子。
男人抬头看她。
宋菀繄想死。
“没事。”
她转头就走。
安道全：“哎！这……到底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