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似乎十分认可萧洛神的技艺,开口问她姓名家世。

    萧洛神答道:“臣女名为萧宓,小字洛神,家父是司空萧值。”

    太后还未再说什么,齐令懿突然抢问道:“你就是时下名满洛阳的萧洛神?”

    萧洛神道“是”,齐令懿于是细细打量她,忽地嫣然一笑道:“我听闻你花容月貌风华绝代,宛若神女下凡,是洛阳第一貌美的女郎。”

    萧洛神常听这些吹捧,刚想习惯性抱以自谦,就听道齐令懿话音一转。

    “可我今日所见,也不过如此,连我大姊五分都比不得。”

    齐令嘉是公认五位公主当中容貌最盛之人,只是这话倒是冤枉了萧洛神。齐令嘉的美是秋月寒江、仙露明珠,而萧洛神的美是远山芙蓉、浓桃艳李,各有姿态,却也不分上下。

    萧洛神的笑愣在嘴边,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她知道以她的名声,不论是嫉妒或者不屑,定然有许多人在背后不满,然而却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叫她下不来台。

    齐令嘉出来缓解场上阻滞的气氛:“崇安,不得无礼。”

    齐令懿状似一副天真的姿态,笑嘻嘻地反问:“难道不是吗?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以神女自称,洛水宓妃,也要看自己与这名声相不相配呀?”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作出一种轻蔑的姿态,“我平生最厌恶你这般做派,明明苦心孤诣地经营着自己的名声,还要装作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样子,倒显得你吃了不小的亏。你真将这陶埙日日装在袖袋中呀?今日真叫你用上了。你平日里装得不累吗?”

    眼瞧着她越说越过分,齐令嘉冷斥道:“齐令懿!”

    “好了好了,都住嘴,这般吵吵闹闹像什么话。”太后打断她们,结束这场闹剧,“如意,今日是谁叫你不高兴了,好端端的生这么大火气。”

    又对萧洛神温和安抚道:“洛神不要介意,如意性子不好,说话总是夹枪带棍,我对此也十分恼火。”

    她言语间看似是在职责齐令懿,实际却多有维护,只将此事轻轻放下。

    萧洛神知道她在齐令懿这讨不到什么好,于是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闹出这样的事,齐令懿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她站起来草草对太后和齐征行礼:“阿母、阿兄,我有些头晕,恐怕不能继续作陪,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太后的答复,便自行离场。

    太后无奈地叹气:“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脾性这样大。”

    她也没有再听曲的兴致了,只叫大家不必约束,好好在华林园游玩便是,众人便四散开来。

    齐征本来此时想走,却被太后留住,又拉了何姝在旁边一起说话,有意撮合他们。

    齐征不胜其烦,扭头朝齐令昭皱眉求助,齐令昭则苦着脸,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旋即就往梅林的方向去了,收获齐征好几枚愤怒的眼神和一句“小白眼狼”。

    贵女们本来就是为了社交才来的,因此大部分都三三两两聚在太后不远处聊天,真正赏花的人反而不多。

    齐令昭原以为梅林里没人,不曾想却看见齐林独自站在一棵梅树旁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上前去搭话:“这么巧,小齐将军也来赏梅?”

    齐林收回思绪,转头抬眼看她,点点头。

    她又望向那颗梅树,发现这梅树不似其他开着红梅,而是生长着乳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拥着嫩黄的花心,精致可爱。

    她惊奇道:“这颗梅树倒是好看,也十分与众不同。”

    齐林向她解说:“这梅名叫玉蝶龙游,花朵莹润如玉,枝干自然扭曲,宛若游龙,故得此名。”

    齐令昭瞧他对梅树如数家珍的模样,于是好奇道:“没想到小齐将军对梅树这么了解。”

    齐林仍旧带着厚重的面具,叫人看不清表情,然而齐令昭听得出他的语气似乎充满追念:“先考格外偏爱梅,我幼时常听他讲述,听得多了也就能稍微了解一二。”

    齐令昭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好端端的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她轻轻折下一枝梅花,尝试把话题引到别处,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有人在身后唤道:“齐将军。”

    二人齐齐回头,来人正是萧洛神。

    她盈盈笑道:“好巧,在这里也能看见齐将军。”

    齐林淡淡道:“不巧,我身为羽林郎将,时刻陪护陛下左右,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应当的。”

    萧洛神明显被窒住了。

    齐令昭隐晦的看了齐林一眼,不明白前几日还关怀入微的小齐将军怎么今日说话如此心直口快。

    她又看出萧洛神一脸犹豫不决,似乎有话想对齐林说,于是她体贴道:“许久没看见宁康阿姊了,我去找找她。”

    走前她将手中的梅枝递给齐林,“我幼时常听嬷嬷说,人死后会飘去天上化作星子,长伴亲人左右。小齐将军年纪轻轻已然功成名就,令尊想必也看在眼里,心里定然十分安慰。希望将军不要太过伤怀。”

    齐林接过梅枝,却不说话。齐令昭也不指望他说些什么,她早就发现了,齐林是沉闷内敛的性子。

    齐令昭向萧洛神微笑致意,便离开了。

    萧洛神见齐令昭走远了,轻声道:“多谢当日齐将军救命之恩,若非您当街拉住惊马,今日我也不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赏花。”

    齐林仍旧盯着齐令昭背影消失的方向,直到萧洛神出声,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在她身上。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萧洛神却道:“理应拜访将军府上,聊赠谢礼。只是不知道将军家住何处?改日小女必亲自登门拜谢。”

    齐林拒绝她说:“不用了,我在宫中当值,一向在卫所起居。”

    萧洛神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番:“可是......”

    只见齐林又折了一枝梅花,小心翼翼地将它与手中地另一枝并在一起,继而跨步也想要离开。

    “倘若你执意要谢,便去寻征北将军府,介时会有人替我收下。”

    齐令昭在出梅林的路上偶遇了齐征,他闲庭信步,表情居然十分放松。

    齐令昭自知将他一个人仍在席上的行为极其不仗义,因此赔笑道:“阿兄怎么来了?”

    齐征冷笑一声,指责她:“亏得我平日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今日我有难,你却不愿意救我于水深火热。”

    齐令昭一边上前拉住他的手,一边求饶道:“好阿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的脾气,我继续杵在那里碍她的眼,哪还有我好果子吃。”

    她看齐征心情不错,又见他人不在太后身边坐着,好奇道:“娘娘怎么放你出来了?”

    齐征说:“娘娘拘着我无非是为了何姝的亲事,我同她说我与文心表妹早有婚约,没办法与何家表妹结亲。”

    “什么!”齐令昭惊讶道:“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婚约?”

    齐征挑眉道:“昨天。”

    见齐令昭还是一脸惊色,他便接着道:“昨日我找到阿舅,向他说明了这件事,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略思考了一番便同意了。”

    齐令昭觉得此事不妥,却想不出哪里不妥,半晌她才犹疑问道:“那表妹呢?她愿意吗?”

    这话却把齐征问沉默了,他并没有想过问赵文心的意见,只是觉得男婚女嫁,往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赵文心的父亲同意了,赵文心又岂会拒绝呢?

    他含糊道:“想必是愿意的罢?皇后之位金尊玉贵,这世上又有几位女郎不愿意呢?”

    齐令昭对此十分不赞同,“阿兄还是要征得表妹同意呀,婚姻大事,又岂能儿戏?”

    齐征答应了,却要齐令昭来替他说项:“你们都是女郎,倒比我去告诉她更加方便。”

    他又问起齐林的位置,此番已经在华林园呆的够久,他要该回太极殿了,只是一时没找到齐林他人,这才问了宫婢一路寻过来。

    齐令昭给他指路,又故作神秘道:“不过现在可不是找他的好时机,我劝阿兄还是等等罢。”

    齐征盯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不解道:“什么叫不是好时机?”

    等齐令昭重新回到席上,太后已经不见踪影,连带着何姝也不在。

    赵文心孤零零坐在座位上,盖因她是被齐征带过来,周围没有人主动同她搭话,她也不在乎,自顾自端着一杯茶时不时喝上一口,乐得自在。

    齐令昭先找到齐令衡,将她拉过去介绍给赵文心认识。赵文心也是直爽的性子,不多时便能和齐令衡闲聊打趣起来。

    齐征吩咐的事齐令昭并不急着告诉赵文心,她想在这些时日让赵文心多多熟悉后宫的生活,等她习惯了或许会更容易也更愿意接受。

    她还是觉得齐征这事做得不地道,赵文心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虽不是高官厚禄,却也是底蕴之族,何必上赶着进宫受罪呢?

    但她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许赵文心确实是他们在已知范围内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只是她看着赵文心脸上甜蜜的酒窝,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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