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人来到进来时的起点,小尼姑还在拱门前看守着,她这回没有睡觉,一心坚守自己的职位。

    齐林伸出食指竖放在唇前,示意二人噤声。随后他悄声靠着墙,小心翼翼地摸到小尼姑的身后,果决地用手刃一下斜劈在她的颈后,甚至用不着比划。

    小尼姑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软绵绵地又倒在桌上。

    看她彻底失去意识,齐令昭这才带着齐令衡朝那边走去。她看着不省人事的小尼姑,担心道:“她年纪不大,你不会打伤她吧?”

    齐林说:“我控制了力度,不至于。”

    他们没有再从正门出去,而是偷偷走了后门,以防和宣玉撞上。

    皇寺本就人迹罕至,后门更是从来没有人来,发黄的杂草一丛一丛的横在路中间,让他们走的十分费劲。

    多花了近乎一半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前门附近。齐林带着他们躲在山林里仔细观察前门的状况,没发现宣玉的身影,他们便走出来寻找马车。

    之前他们进来时齐林特地将马车藏了起来,齐令昭原还认为是多此一举,现在才发现他的先见之明,不愧是在战场上拼性命的人,果真细心。

    登上马车,齐林一路快马加鞭,才令几人赶在午时前回到皇宫,于是三人在宫门口分别。

    进宫门后,齐令昭和齐令衡又一路躲躲藏藏,期间她们还偶遇显阳殿另外一名宫婢,险些被她发现。虽然途中坎坷,她们好歹是各自安全回了自己的宫殿。

    只不过还不等齐令昭换好衣服喘口气,就有内侍奉太后之命登门。

    那内侍虽然是太后的人,却有一颗玲珑心,忌惮她是皇帝的亲妹妹,不愿得罪。不仅没有轻慢她,反而颇有些谄媚。

    他赔笑着对齐令昭说:“殿下,太后陛下宣您前往显阳殿觐见。”

    齐令昭等和月将最后一根头饰簪入发中,才惊讶地回头问他:“娘娘此时见我是为何事?”

    内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他提示道:“听说太后娘娘方才遣了一次人来,您在睡着没去成,这才派奴婢再来一趟。”

    齐令昭心里一沉,皇寺一行败露了。

    宣玉到底还是谨慎,有一点可疑之处都不会放过。

    她面上不显,依旧带着笑:“劳驾内人先行一步,我梳好发髻就来。”

    内侍离开后,她看向身边的和月,和月此时的表情也有些惴惴不安,她问道:“娘娘方才派人来过了?”

    和月如实回答:“是来了一个小宫婢,可和风对她推脱说您已经睡下了,我也按着吩咐躺在您常睡的榻上,将帘子一拉,她应该没看清是谁才对。”

    和风点点头,表示她们事情做的十分周全,绝对没有漏洞。

    和月一脸惊虑:“难道叫她发现了吗?”

    齐令昭叹道:“她没有发现,娘娘发现了。她不过是用来试探我有没有出来见人的。这般躲着藏着,娘娘便知道那不是我了。”

    和月十分忐忑:“那怎么办,太后会不会责罚殿下?”

    齐令昭认为应该不会,尽管到底是违背了太后的意愿,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闹得太大。

    几人到显阳殿时,出乎意料的被引入后殿。

    太后端坐在雕花彩漆书案后,手里捧着一匹月白色鸳鸯缠枝提花缎正细细察看着,她不太满意道:“花纹倒是不错,就是颜色素了点。”

    齐令衡也在,她胆子小,不明白太后的用意,因此脸色有些苍白,看到齐令昭来了,勉强对她露出笑容。

    齐令昭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自己,她平静地走到殿中太后眼前,若无其事地行礼。

    “不知娘娘叫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放下手中的锦缎,笑道:“怀阳也到了,尚方署新送了几匹料子,都是年轻跳脱的颜色,我想着给你们做几身新衣,就叫你们来瞧瞧。”

    宣玉命众宫婢捧着锦缎一一给她们细看,有水红、鹅黄、豆青等,确实都是鲜艳的颜色,齐令衡心绪不宁,随意挑了一匹湖绿色蝶穿花纹的料子。

    齐令昭就着宫婢的手挑选,她轻轻抚摸锦缎,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品质,她赞道:“这些衣料都很好看,儿臣竟不知该选哪一匹,不如娘娘帮儿臣拿个主意?”

    太后轻笑一声说:“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新年了,我瞧着那匹银红洒金的倒是不错,看着喜庆,况且这样的雪天,穿红色最好看不过。”

    齐令昭闻言便选了那银红洒金的料子,太后见她们都挑选完毕了,便叫那些宫婢退下。

    齐令昭以为她今日只是为了料子才叫她们来,心里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却不等她松一口气,就听见太后接着说:“平日就知道你二人感情深厚,今日发现果真如此。”

    齐令昭与齐令衡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太后慢慢收敛了笑意,她将手肘撑在书案上,用手掌托住自己的脸,青葱般的手指轻点着面部,语气漫不经心:“方才我派人去你二人宫中,宁康身边的阳春回话说,宁康已经睡下了。”

    “可你们猜怎么着,派去含章殿里的小内侍,居然给我回了一样的话,说怀阳也睡下了。”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可不是感情深厚吗,竟已经心有灵犀了。昨夜你二人都没有休息好吗?还是说......”

    “今早你们根本不在宫中,却故意欺骗我不想叫我发现此事?”

    齐令昭陡然一惊,知道还是叫她发现了,她与齐令衡齐齐站起来低下头:“儿臣不敢。”

    “不敢?”她表现的仍然十分和煦,“宣玉方才同我说,今日皇寺有三名不速之客,可巧的是,这三人是一名侍卫和两名宫女。”

    她问道:“是你们罢?”

    齐令衡面上已然失了血色,她伏拜下来:“儿臣知错,只是此事与怀阳无关,是儿臣求非要她带我去的,求娘娘不要怪罪怀阳,儿臣愿一人承担责罚。”

    齐令昭皱眉,也跟着一起跪下来:“皇寺一行是儿臣一手策划,请娘娘一并责罚儿臣。”

    太后惊讶道:“你们跪下做什么?”

    她笑着命宣玉将齐令昭二人扶起来:“好歹是本朝长公主呢,我如何敢责罚你们?”

    她端起案几的茶杯闲闲饮一口,开口道:“只是今日你们违背我的意愿,叫我十分不高兴。我到底是你们的嫡母,理应负起管教之责。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

    齐令昭道:“儿臣愿自罚禁闭含章殿一月自省。”

    太后笑道:“禁闭一个月就不必了,不日便是赏花宴,倒不好叫你们错过。”

    她沉思半晌,有了主意:“就命你们在各自宫中罚抄《孝经》、《女诫》五遍,以儆效尤,何时抄完,何时便可出门。你们可有意见?”

    二人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道一声谢便灰溜溜地从显阳殿出来了。

    果然如齐令昭所愿,太后只是小惩大诫一番,并没有真的拿她们怎么样。

    齐令衡却十分愧疚:“是我连累了你,你的那份我帮你一起抄了罢。”

    齐令昭宽慰她说:“我也有私心,许久不出宫了,倒十分想出去看看,这次借了阿姊的东风,才发现时下京城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齐令衡道:“阿翁在世时,倒还许我们出宫。娘娘注重规矩,宫禁也比从前严些。”

    但其实太后年轻时,也是喜爱交际,名满京城的女郎,并不如现在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爱参加诗会,吟诗一首,常得满座喝彩。况且她又美丽活泼,时下无人不吹捧她。

    后来先帝也听说了她的名声,同她的父亲何大司马商量将她纳入宫中,她的性格自此就逐渐改变了,而今居然也将《女诫》之类的书常挂口中。

    往后几天,齐令昭老老实实待在含章殿受罚。

    她一向不爱写字,因着有一手不甚端庄的小楷,从小便受太傅诟病。齐征为她找来不少名家字帖,逼着她练,不仅收效甚微,还让她从此厌恶上写字。故而这五遍罚抄着实让她有些痛苦,还不如让她关一个月禁闭。

    离赏花宴还有三日,齐令昭仍旧抄得不紧不慢,其实她对这赏花宴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和月却十分着急,这丫头平日里就喜欢凑热闹,因此这几天她对着齐令昭十分殷勤,锤肩送水、研磨点香,只盼望她能在宴前解禁。

    齐令昭觉得十分有趣,常故意拖着逗弄她,不时便嚷着腰酸背痛写不下去,急得和月直跳脚。

    和风、和月是幼时赵修容为她挑选的贴身婢女,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齐令昭最熟悉信任的人,几人私下里并不十分注重主仆的规矩。

    这厢齐令昭刚准备放下笔,和月便咳嗽两声,暗示她自己正在监工,不要偷懒。

    齐令昭无奈道:“好和月,这都抄了一个时辰了,也该休息了。”

    和月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您还剩四遍《女诫》,现下离赏花宴只有三日,您的任务是每天抄一遍半,今日还剩三分之一。”

    她觉得有些好笑:“你明知这赏花宴是我阿兄的鸿门宴,你可真没同情心。”

    和月则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她神秘的靠近齐令昭的耳旁悄悄说:“殿下,奴婢听说时今京城最受人追捧的萧洛神也要来赴宴,殿下难道不想一睹佳人风采吗?”

    齐令昭嘴上嫌弃道:“你这副样子活像个登徒子。”

    心里却浮现起齐林对他说起的斜红妆,听他的描述,此人确实是风雅之人,只是......

    “她也想入宫当阿兄的妃子?”

    和月见她虽然关注着这事,手下却还是不停地写,顿时又十分高兴。她顺手拿起一块松烟墨细细研磨,顺便解释道:“萧洛神是兰陵萧家的嫡长女郎,太后想让自家侄女进宫,其他世家自然都想分杯羹。奴婢听闻五姓中除了东海徐氏和归德齐氏,其余都有女郎来。”

    齐令昭对此颇有些幸灾乐祸:“她们是狼,还真将我阿兄当块肥肉了,这下可有的阿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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