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御书房外。

    “二公主殿下,陛下说了他正与大公主议事,任何人不能进去。”这是侍卫第八次重复这句话。

    陈无许面无表情,盯了侍卫好一会,侍卫不堪其扰,低下头避开视线。

    “大姐进去多久了?”陈无许还不想放弃。

    侍卫没有回答,沉默以待。

    蕊黄上前给陈无许拢了拢大氅,凑到她耳边,“殿下外边天冷,要不先回去,奴婢留下来等着大公主殿下出来。”

    “不行,”陈无许摇了摇头,“我就等着大姐出来。”

    “放肆!”话音刚落,殿内传来景帝的呵斥,随之而来的是沉闷一声响。

    一听就是父皇发怒了,陈无许伸长脖子,想听从混乱的动静里听出些什么,奈何父皇身边的李长德声音太大,全程都是他的“陛下!陛下!”,还有什么“快叫太医,快!”

    陈无许都有点怀疑,父皇之所以选李长德做他贴身内侍,就是他嗓门够大。

    “侍卫叔,咱们打个商量呗,你开个小缝让我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成吗?”这么大个动静陈无许也急,开始跟尽职的侍卫打商量,听刚才声音,她父皇不像是摔了个杯子啊,别是把砚台搬起来砸了,也千万别误伤到她大姐。

    最好是砸死大驸马那个渣男。

    侍卫没有指示,殿内闹成怎么样他都不会动一下,别说陈无许的商量了。

    “叔你真的不进去看下吗,万一那个驸马干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李长德在里面叫太医呢,你们不去帮忙喊吗?”

    “哎呀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我进去之后绝对不相忘,绝对不会让父皇治你们的罪的。”

    陈无许口都要说干了,俩侍卫门神似的,还是没有说动的痕迹。

    既然动口不行,那她就要动手了,陈无许撸撸袖子,正准备趁其不备强闯,御书房的大门正好开了,神色郁郁的大公主陈无仪走了出来。

    “无许?你怎么在这儿?”瞧见二妹,陈无仪愣了一下,勉强挤出笑意。

    陈无许拉着大姐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比上次见又瘦了不少,面上覆了不少粉,整个人瞧着都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是在府里没过上好日子的。

    不禁心上一紧,握紧了陈无仪,“大姐,你莫不是还对他有感情?他......”

    大公主抬手,轻搭在陈无许唇边,“二妹你还不懂,夫妻无论有没有情谊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驸马出了那样的丑事,折损的是我的颜面,更是天家的颜面。”

    “你又不是他娘他爹,还能成日里教他不要与□□偷情不成?”陈无许心里窝火,但也知道这事讲不通,她大姐几十年就是这么教过来的,你说她不想合离吗,她也想,却还是瞻前顾后,那驸马都比当朝大公主肆意妄为的多。

    陈无许知道跟大姐说不明白,就要进去找父皇问个清楚,她大姐再不与狗东西合离,迟早得耗死在大公主府中。

    大公主不想她去,拦了一下,“你别进去,父皇正在气头上。”

    陈无许绕开大姐,推门冲了进去。

    一进门,便瞧着人模狗样的大驸马额角流血晕倒在地,身旁是帮他捂着伤口的李长德,李长德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方精铜镇纸,看来这就是凶器。

    “父皇。”默默抛给她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景帝转过身,皱了下眉,“小二,你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陈无许没动,贼兮兮确认了下驸马的出血量可能死不了,这才开了口,“父皇,您要如何处置大驸马?这回,总不能给他一下,就轻飘飘放过了吧。”

    “二公主瞧您这话说的,大驸马挨了这一下,血是滋里哗啦往外流啊,差点没把小的吓死。”李长德插了一嘴。

    李长德的话景帝没反对,那就基本能代表他的意思了,陈无许听着窝火,更为大姐委屈。

    “父皇,那皇姐她的想法呢?出了这种事,总不会还要让皇姐委屈自己跟驸马过吧,堂堂大公主......”

    “好了,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该管的事,”景帝坐回书案,一副赶人的态度,“过几日也要为你选驸马了,先回去安生几天,后头有你忙的。至于无忧,她已经说过此事全由朕做主便是。”

    陈无许一点不想走,瞧着父皇若无其事,已经开始看起折子的模样,脑门顿时一热,“做主做主,您为大姐做过主吗?大姐被骗婚您没做主,在驸马家难产不给递牌子请御医您也没做主,这时候您又主哪门子主了,是不是非得大姐被那一家子整死,您才能做得了主?!”

    李长德听得一身冷汗,连忙扑过来拽了这不省心的主子一把,才没让人被陛下扔过来的折子砸到。

    “放肆!”景帝彻底怒了。

    陈无许淤积在脑子里的热气彻底散了,一个哆嗦,跪了下来,一声不吱死犟着也不说自己错了。

    景帝算她两辈子见到的第一个爹,上辈子陈无许小可怜一个,爹在她没出生时就死了,娘生她难产没的,大伯算有点善心没把她扔进孤儿院,拿着她爹的抚恤金勉勉强强把她养大。

    上辈子十八年没享受过的父母亲情,这辈子算是有了,就是可惜君臣父女,她一旦忘乎所以,顷刻间她就会知道,什么是为君者。

    陈无许冷汗直冒,僵持了一会,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禁足半月,萧贵妃罚奉半年,二公主身边的内侍杖二十。”皇帝的惩罚毫不留情。

    陈无许盯着地面,声音依旧低低的,“谢父皇。”

    她突然就领悟了,为什么自己只是禁足半个月,因为半个月后就正好帮她相看驸马。

    诛心,罚她一人就算了,还要牵连母妃和蕊黄芍紫他们。

    -

    陈无许恍恍惚惚回了栖梧宫,皇帝的旨意还没下下来,她交代自己内侍们快多穿几条厚裤,又把自己私房翻腾出来,让蕊黄悄悄打听打听行刑的是哪几位,把人贿赂了之后下手轻些。

    萧贵妃也听闻了这事,反倒来安慰她,但也让陈无许少管闲事。

    “母妃,”陈无许抱着她娘的腰,腻歪在怀里,“你难道不觉得大姐很惨吗,都是大公主了,却连合离都不行。你说我以后要是想合离,父皇不同意,你会帮我吗?”

    萧贵妃轻抚着她家小姑娘的脑袋,“旁的人我不管,但咱们无许想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那我能不嫁人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母妃我以后就一直陪着您,您别嫌弃我就好。”陈无许坐起来,拉着美人娘的胳膊晃悠。

    萧贵妃觉着好笑,刮了下小姑娘的鼻梁,“等到真成婚再说罢,别这时候说得好听,最后被哪个郎君勾得没了魂,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陈无许撇撇嘴,“我才不会这样。”,父皇那个相看驸马,她也非得给搅和了。

    母女两个说了会小话,萧贵妃还有事便起身走了,景帝的责罚还没下来,陈无许却听说大公主同意给驸马纳个妾进门,这回她是不敢轻举妄动了,趁着没被禁足的空挡,写了封信让人送出宫去。

    她现在需要,她的宫斗小助手,徐离!

    ...

    ......

    深冬里的未央宫与平时没两样,还是那样的雅致、规矩以及严寒。

    内殿烧了几盆炭火都没大用处,未央宫是有地龙的,但皇后向来节俭,几乎不曾用过。

    大公主陈无仪手里捧着热茶,身子还轻颤个不停,陈无仪自己都不清楚,是冻的还是怕的,轻呼出一口白气,“母后,您说的儿臣回去便会安排。”

    “嗯。”皇后满意点点头,见到女儿低着头,郁色的模样,还是没忍住,“本宫知你不喜欢如今这个驸马,可谁又能晓得当初订下来的病逝,他们会瞒下来弄来替婚这一出呢,这种阴差阳错,难道怪你父皇当初下旨只写了齐家公子,没说是齐家大公子?怪只能怪阴差阳错,命由天定。”

    陈无仪本来没过多思绪,皇后这么一说,却几乎掉下眼泪。

    皇后是她的身生母亲,却连自己身边感情亲厚的嬷嬷、二妹也不如,她们尚且为自己义愤填膺,说那齐家阴险狡诈,为求富贵二公子顶替大公子不仁不义,自己的母亲却说这是她的命,怪不得谁。

    陈无仪怎么可能不想合离,她那个夫君人瞧着仪表堂堂,可心狠心毒得厉害,自己受得大罪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她再温顺再温婉,那也是堂堂大公主,骨子里傲气,把她整个磨碎了敲烂了,都祛不掉。

    可她一想到合离,便能瞧见母后的脸,她的心思犹如在水中沉浮的鱼漂,一次次浮起,再一次次按下,无数次挣扎却由不得自己。

    “儿臣知道。”陈无仪闭了闭眼,几乎要坐不住了,轻颤着起身告退。

    此时栖梧宫。

    徐离接到信,来得快极了,刚一坐下就被陈无许听了满脑子的话。

    “你说,到底怎么样父皇母后才会让皇姐合离?皇姐自己肯定是没办法了,还是得在大驸马身上使力。”陈无许压根不用徐离回答,自言自语着,“要是大驸马执意要离,不管不顾就算得罪天家也要合离,这种丢面子的事,父皇肯定气得让大姐回来。”

    陈无许一拍手,转身问徐离,“你觉得怎么样?”

    徐离吹了吹茶沫子,慢悠悠地说,“先不说怎么让驸马要死要活,是不是还得过问大公主的意愿。”

    “这个我当然知道,就是前面的事,得麻烦徐离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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