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洄的回答却让她很失望。

    “能有什么事情。”他依旧是那副故作轻松的语气，“姐姐，你太敏感了。”

    被他这么一说，宋晚意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第六感这东西，有时候也不能成为判断事情的根据。

    沉思了许久，宋晚意还是决定相信顾洄，放过自己：“没事就好。”她轻笑回应。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为何莫名陷入了尴尬。

    宋晚意想要活跃气氛，却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头。最后只能潦草地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为理由，互道了晚安。

    虽只是借口，但实际上时间确实不早了。宋晚意的右手还没完全好，她下床到客厅给自己上药，刚坐在沙发上喷了两下喷剂，主卧房间门便被打开。宋晚意转头去看，瞧见宋妈妈穿着睡衣从里面出来。

    宋晚意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抱歉道：“我吵醒你了？”

    宋妈妈走到餐桌边到了杯水：“没有，只是有些饿了，出来弄点吃的。”她说完话，人已经走到沙发旁。宋妈妈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药，“手还没好？”

    宋晚意将用完的喷剂放回药箱里，等待着右手上的药水略微干透：“恩，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淤青估计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

    宋妈妈轻嗯了声，点头坐到她身边。她余光瞧着宋晚意手上触目惊心的红紫色淤青，没说话。宋晚意也没在意，不以为意地吹了吹手上的药水，伸手去拿药箱里的药膏。

    身旁的宋妈却先一步放下杯子，拿起了药膏。宋晚意疑惑看向她，却见她已将药膏打开，拿了棉签在管口均匀沾了些药膏。

    “手伸过来。”

    直到宋妈妈说话，宋晚意才回过神来，乖巧地将右手递到她面前。冰凉的药膏贴上皮肤的瞬间，宋晚意才清晰地反应过来，这一切并不是梦。

    她愣愣看着为自己低头涂药的宋妈妈，视线一晃瞧见她黑发里隐约的白发。宋晚意吃惊，她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的白发？

    下一秒，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她赶忙撇开视线，略微抬起脑袋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啊，她都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爸妈又不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又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年轻时的模样。

    她回想起这几年来，她似乎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鲜少注视过父母的改变。甚至连他们老去，都未曾发现。

    这般一想，宋晚意的心里更加难受且自责起来。

    一旁的宋妈帮她涂完药膏，抬头便瞧见她侧脸望着别处。宋妈妈边收拾茶几上的药箱，边问她：“怎么了？”

    宋晚意怕她瞧见自己难看的脸色担心，着急忙慌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就是有点困了，先去睡了。”

    这借口扯得有理有据，宋妈妈也没有怀疑。当宋晚意以为可以安全离开之际，身后的宋妈妈突然喊住她：“宋晚意，等下。”

    “啊？”抬起的脚一顿，宋晚意赶紧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后，应声回头，“还有事吗？”

    “就你崔荷姨，有点事想麻烦你，你看……”宋妈妈将药箱放回一旁壁柜里，一转头看到宋晚意泛红的双眼，原本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她盯着宋晚意看了许久，似在确认她是否有看错，半晌后才开口问她，“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就，有点困。”宋晚意打算敷衍过去。

    宋妈妈没怀疑，点着头催促她：“困了你就去睡吧，这事也不急，明天等你有空再说。”

    “没事。”宋晚意笑了笑，撤回到沙发边，拉着宋妈坐下，“也不耽误这一时半会儿的，您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宋妈妈便也不和她再三推脱拉扯：“你崔荷姨有个女儿，你知道吧？”宋妈妈问她。

    宋晚意点头。

    她虽和爸妈圈里的长辈们没什么接触，更从未见过她的女儿，但多少在宋爸宋妈口中听闻过她家的“八卦”。

    “她女儿最近出了点事，离了婚又被辞退了，崔姨就想拖你给她女儿介绍个工作。”

    宋晚意顿时脑袋一大。她最怕这些人情世故，拒绝怕坏了邻里关系，答应又怕人不靠谱。

    “妈，崔阿姨有说她女儿是学什么专业的吗？”宋晚意有些为难，“这不是一个行业的，我也没什么渠道能介绍。”

    宋妈一听顿时恍然：“这你崔姨倒没细说，不过我听着好像就是你那行的，做的什么广告。”

    宋晚意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嘴便被宋妈打断：“这样吧，你先睡，明儿个我再找你崔阿姨问问清楚。”

    “行，那我先去睡了。” 宋晚意求之不得，赶紧抓住机会偷溜，临回房前她不忘提醒宋妈，“你也早点睡。”见宋妈答应，她才从沙发上起身，回去房间。

    ——

    宋妈这人脾气不好，但做人信守承诺。说隔天去了解下情况，必不会拖到第二天。所以，当宋晚意下班一进家门，就被宋妈催促着吃饭：“快吃，等会你和我去一趟崔姨家，我想着还是让你亲自过去了解下情况，比我在这做中间人传话来的靠谱。”

    ……

    宋晚意有些无语，但心里即便不愿意还是磨蹭着坐到餐桌边。她刚扒拉了口饭，宋妈妈便又在一旁叽叽喳喳说起崔荷和她女儿的事。

    “你别看我平日里老和你爸爸叨叨，但其实你崔阿姨人不坏，就是好面子爱吹牛。”她嘴里饭才刚咽下，便又匆忙去扒拉下一口，却还不忘继续说道，“她女儿也不容易，被老公三了还离婚被赶出来。她那前夫也真不是个东西，据说带着怀孕的小三直接住进了家里。”

    宋妈妈越说越气，宋晚意都怕她一不小心噎到：“妈，你吃饭就好好吃。”

    “女儿说的是，你慢点吃，来，喝完汤”一旁的宋爸跟话，顺手又盛了碗汤递给宋妈妈。下一秒，他转头往宋晚意靠了靠，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崔阿姨家的事情你能帮就帮，真帮不上也没人会怪你。你妈她啊，就是嘴硬心软。”宋爸说着，突然轻叹口气，说话越发小声，“崔荷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她啊估计还是担心。”

    宋晚意一听就明白了宋爸的意思。

    宋妈这是站在一个母亲身份上将心比心，怕她和崔荷女儿一样，在姐弟恋这条路上走进死胡同。

    一时间，宋晚意觉得胸口像堵了口气，她没说话，缓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宋爸也一眼瞧出了她的担忧，微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女儿，别想太多。”

    宋晚意侧头去看还在喝汤的宋妈，面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后，毫无征兆地低头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菜。

    客厅里，突然响起椅子脚摩擦地板的声音，哗啦一声，伴随着的还有宋晚意的说话声：“妈，崔姨女儿的事情，我会尽力帮的。”我会让你知道，同样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一种解法。即便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最好的，我也有承担所有的勇气和能力。

    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吓到，宋妈一脸茫然地抬眸看着宋晚意。半晌后，才放下汤碗，扯了张纸巾边擦嘴边站起来：“她爸，碗筷就交给你了，我和女儿去趟崔荷家。”

    宋爸手里还捧着饭碗，看着母女两朝玄关走去：“去吧，等会儿我搞完厨房也过去一趟。”

    “诶，好。”宋妈应声，开门带着宋晚意走出门。

    崔荷和宋家在一个小区，几分钟后两人便敲响了崔家的大门。崔荷应该是早知道她们会来，很快便开了门。

    “你们可来了。”崔荷笑着侧身让出位置，让宋家母女两进去，又弯腰去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给两人。

    宋晚意接过她递过来的鞋，说了声：“谢谢。”换鞋的功夫，她听到崔荷扯着嗓子对客厅嚷了句：“还坐着呢，不快去把女儿从房间喊出来。这一天到晚地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你们两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宋晚意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个男人，正在抽烟。她抬头看去的时候，他刚不情不愿地将烟头按到烟灰缸里，起身走去次卧。

    “里面坐，里面坐。”崔荷伸手向沙发，示意她们过去，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茶。”

    宋晚意没知声。

    宋妈则笑着礼貌地和崔荷客套：“诶，不用忙了，我们坐会儿了解下情况就走。”

    “这怎么行呢，来者都是客。”

    宋晚意忍不住轻笑，余光瞥了眼刚被男人捻灭的香烟，此刻它还正在透明的烟灰缸里飘着雾白色的烟。她皱了下眉，不动神色地在烟雾反方向的沙发上坐下。

    宋妈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没想太多，凑到她身旁的空位挨着她坐下。

    茶端上来的同时，男人也从次卧退了出来。崔荷一边将茶放到两人面前，一边质问男人：“女儿呢？还是不肯出来？”

    男人“嗯”了声，看了眼挨坐在一起的母女两，没再说什么，大咧咧在正中央的三人位沙发坐下，旁若无人翘起了二郎腿。

    听到女儿又不肯出房门，崔荷也顾不上他，只是皱眉随口提醒道：“有客人，你收敛点。”她为难地看向宋晚意两人，“你们等下，我这就去把她叫出来。自从她和那个兔崽子离婚回家，就整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不见人，我和他爸真是没办法了……”

    “她不想出来就由着她！”一旁崔荷的老公突然厉声吼道，宋晚意应声望去，瞧见他已经从沙发上支起身体，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抬手指着次卧的方向，“当初她执意要和那男的结婚，我们劝了多少次，她听了吗？现在好了，出轨找小三离婚了，就跑回家要死要活的。她这么有能耐连死都不怕，怎么不去找那狗东西！”

    宋晚意怕两夫妻吵起来，刚想出声阻止，身旁的宋妈估计和她想到一处，先一步伸手挡在两人之间：“好了，你们也别吵了。这事也不能怪云帆，这以后的事情谁料想到呢？要怪就怪做错事的那个人。”

    一番闹下来后，崔荷终于忍不住了，崩溃地掩面啜泣起来。宋妈赶紧过去安慰：“崔荷，怎么了？”将纸巾递给她，宋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你别哭啊，这不是还能补救嘛，只要人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宋妈一边安慰人，一边轻推宋晚意胳膊，示意她说几句。宋晚意这才回过神来，她愣愣看着身边半搂在一起的两人，几秒后试探性地问道：“崔阿姨，你女儿叫，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