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也不能去问。更何况，她和方施妍的关系还没熟到能探听她私事的程度，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

    方施妍显然也没打算说下去，解释完，便也只是默默喝水。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在餐桌上蔓延。

    宋晚意不自在地小口喝水，正寻思该不该找个话题和方施妍硬聊会儿，抬眼便瞧见服务员端着餐正走到她们桌边。

    “久等了，你们的菜。”

    宋晚意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如释重负般地轻吁了口气。她微笑着盯着服务员将餐整齐码放在桌上，等他一转身，便招呼对面的方施妍：“快吃，这家店的口水鸡做的一绝。”

    方施妍点头回应，手里拿着筷子却没动，而是歪着脑袋，微笑看着宋晚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自在？”

    “？”

    宋晚意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匆忙将嘴里嚼了一半的鸡肉咽下去。她第一反应是想客气反驳，但方施妍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的女人，能这么问必是看透了一切。宋晚意也就不再客套，直言道：“确实有些。”她笑了下，将话题回归到这次聚餐的最初目的上，“你，今天约我是因为许沭阳吗？”

    但话一出，宋晚意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和方施妍的交集不过两面之缘，而这所有的“缘”还都起于许沭阳。

    于是她连忙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和许沭阳之间真得没什么关系。”

    方施妍笑着颔首：“我知道。”

    “那就好。”宋晚意顿时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回过味来。

    怎么感觉，她早就知道了？

    “你……”宋晚意眼神探究地看向方施妍，“你，早知道了？”

    方施妍不置可否一笑，从容地将夹起的上汤菠菜送进嘴里。

    她这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宋晚意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即便她一下班就赶来赴约，还是饥肠辘辘的状态，她还是放下了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情。

    宋晚意愣愣看着对面还在咀嚼菠菜的方施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透她。相较于她的喜形于色，方施妍真得很擅长管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她一时想得入神，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方施妍的身上。许久，即便不是敏感的人，也轻易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更何况是方施妍。她用筷子从碗里掐了一小块肉，边微掀起眼眸瞥了眼宋晚意。

    “你也别瞎猜了。”将肉放进嘴里，方施妍小口咀嚼着，边道，“我虽然和赵欢算得上朋友，但她可不是会为朋友出气的性格。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她自己。不过有个人倒是例外……”

    方施妍话说一半，突然莫名看了眼她。宋晚意的心瞬间便被揪了起来，她总觉得方施妍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有问题。

    下一秒，没等她回过味来，方施妍的话已经在她耳边响起：“顾洄就是那个例外。”

    听到顾洄的名字，宋晚意瞬间明白过来：“所以那天在咖啡厅，你就看出来了？”她戒备地看着方施妍，语气冷淡。

    方施妍突然轻笑了声，语气轻快地安抚她：“你别紧张，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但我和你一定不会是敌人。”

    宋晚意没懂她意思。

    “说到底，我和赵欢本质上是一种人。”方施妍自嘲一笑，而后双手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宋晚意，“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

    暂时的没有利益冲突！

    宋晚意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不过怎么想，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上，她都不可能和方施妍有利益上的冲突。即便有，她也并不想主动入圈。

    有了这样的觉悟，方施妍给她带来的压迫感，仿佛瞬间减轻了许多。宋晚意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对立面。”

    方施妍歪了下脑袋，赞同地颔首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宋晚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她拿起被丢在一旁的筷子夹菜，一边将话题绕回主题上：“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希望你帮我和许沭阳复合。”

    宋晚意刚夹了一块土豆，冷不丁听到方施妍的话，瞬间一愣。

    啊？

    她诧异地抬眸看向方施妍。

    方施妍：“说实话，我还没有彻底放弃许沭阳。”

    没搞错吧？宋晚意尴尬地笑笑，将夹起的土豆放进碗里：“不是我说，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能帮到你？”

    如果是放在几个小时之前，宋晚意听到她的请求，必定会毫不犹豫得答应。但现在，她完全没有信心能撮合这两个拥有强烈自我意识和个性的人。

    犹豫着看向方施妍，宋晚意寻思该不该将话再说得明白些。结果，刚动了下嘴皮子，方施妍的声音便再次猝不及防响起。

    “所以那都是没见面之前的打算。”方施妍神色从容，笑得风轻云淡，“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她说完这席话，也不给宋晚意回应的机会，兀自拿纸巾擦着嘴从椅子上起身。

    “很高兴今天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先走了。”她边说，边拿起一旁的包，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宋晚意，“单我会结，下次再见。”

    看着方施妍离去的背影，宋晚意满脑子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晚餐邀约，莫名其妙被臭骂了一顿，莫名其妙被请求又莫名其妙被丢下。

    宋晚意无语得冷哼下，掏出手机就给顾洄发去消息。

    宋晚意：【方施妍一直都这么我行我素吗？】

    她发完，觉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胃，便也不矫情得跟自己赌气。只是三人量的菜，她勉强也就只能吃下个三分之一，于是在填饱肚子之后，干脆将剩菜都打包带回了家。

    回到家，将剩菜塞进冰箱，洗完澡出来的宋晚意惬意地躺在床上。她打开微信回复顾洄，将今晚上的事情和他讲诉了一遍。因为事情已过去很久，她的气早在回家路上散了，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再那冲，而是心平气和的。

    “所以你是说，你小舅舅之所以会和方施妍分手，是因为被她放了两年的鸽子？”宋晚意难以置信地将顾洄刚说的话复述了遍。

    “准确的说，是违背了承诺又放了他鸽子。”顾洄显然并不想提起这件事情，说完便柔着声音撒娇，“姐姐，我都为考试复习一天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找我就问别人的事情。”

    宋晚意听出他话里的委屈，却还是忍不住逗他：“怎么，小舅舅现在就成外人了？你这话被你小舅舅听到，就不怕他难过。”

    “谁让他凶你。我都不舍得说句重话的人，他怎么可以摆臭脸骂人。”

    宋晚意被他义愤填膺的语气惹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都没怪你小舅舅，你怎么反倒一副要和他绝交的模样。”

    话音刚落，手机里突然响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宋晚意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才点开消息就听到顾洄在电话那边得意道：“我还怕他不成，给你教训过他了。”

    宋晚意一时没懂他的意思，等手机上的图片加载出来，她才明白过来，顿时好气又好笑，刚想揶揄他，便又收到了许沭阳的消息。

    宋晚意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点开一看，他还真是来道歉的。

    许沭阳：【刚在餐厅我失控了，抱歉。】

    “顾洄，可真有你的。”宋晚意忍不住“夸赞”起电话另一头的顾洄。

    “小舅舅找你道歉了吧！”顾洄显然并不关心她话里有话，语气依旧得瑟：“我就说。”

    宋晚意敷衍得“嗯”了声，一边打字回复许沭阳：【你不用太在意顾洄的话，虽然你突然生气是有吓到我，但这事是我办得欠妥，自作主张了。】

    对面，顾洄像个机关枪似得，还在喋喋不休：“我舅舅这人，平日里对什么都有商有量的，唯独遇上方施妍就会失控。”

    “其实他们原本都要结婚了，要不是施妍姐临回国前放了小舅舅鸽子……哎，说起来这事他们两个其实都没错，只是追求不同罢了。这可能也是他们会分开的原因。”

    宋晚意刚将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听到顾洄的话，随口便问了句：“怎么说？”

    顾洄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原本施妍姐是去美国三年就回来和小舅舅结婚的，结果临回国她说因为工作原因还要再留一年，小舅舅因为不想让她抉择，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事有一就有二。”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顾洄说，宋晚意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越想，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顾洄和她自己，想得入神，嘴上就把心里话如数问了出来。

    “如果这件事有天发生在我们两身上，你会怎么办？”

    这话出口的瞬间，宋晚意便已经被自己惊到了，她知道自己对两人的这段关系并不自信，可她承诺过并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挫折而打退堂鼓。她着急得想要说些什么来补救，却后知后觉对面的人也没了动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驳斥她的想法，也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她安心的答复，而是不置一词。宋晚意直觉顾洄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硬生生将原本的话都咽下去，探究性地询问他：“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啊。”顾洄故作轻松地轻笑。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宋晚意看来却是漏洞百出。她沉默了会儿，本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追问，但又想让顾洄自己坦白，于是怀着希望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