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如果说摩根那边勉强算是一切顺利,伊莱这边简直称得上是糟心了——

    没有调动魔术的气息,也没有丝毫反抗的动静,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一回头的时间,上一秒还在与他交谈的摩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真糟糕啊。”

    说着,伊莱活动了一下手腕,在他动手把学校掀了之前,陶土的人偶适时从脚边浮现,费力地弹射起来敲了敲他的膝盖。

    伊莱挑了挑眉,他知道摩根总有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后手,但原谅这的确是第一次见。

    再次落回到了地面,人偶在滚轮般的底座上摇摇晃晃一阵,最终坚定地指出了一个方向,并径自滑动了到了门边再次没入地面,等伊莱打开了门望去,漆黑走廊上阴森丑陋的小人偶正孤零零地在转角处等着,俨然是要给他带路了。

    白日还算正常的一切在夜色中都变得阴森诡异起来,人偶时隐时现地滑在前,在大同小异的路口兜兜转转直到来到一个布满挂画的楼道前,每一幅挂画都是大同小异的景色与风物,当月色从头顶的窗口照入其中才会发现,挂画缝隙间过于耀眼的反光。

    隐藏在挂画后的整个楼道都是镜子做成的,排排镜子映着月色反射出自己的身影直到彻底成为一个迷糊的黑影,眼前的楼梯亦是与它的影子重叠了起来,如此嵌套着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这是一个随着魔力衰弱在当代已经不常见的空间陷阱,它能使人踏入同一个入口却通往不同的空间,在过去经常会被用来区分出于同一空间的普通人与魔术师,而伊莱不恰巧地刚好认识一位必然精熟于此的老“朋友”。

    人偶亦像是受到了干扰一般在此迟钝了一会儿,直到但很快就坚定了方向,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在楼梯上一路栽滚,伊莱能感觉到他正在越来越接近一个活跃的魔力源头。

    随手直到穿梭到一个与学生校舍相连接的楼道,尚不等伊莱打量四周,人偶顿时像受到惊吓一样再次没入了地面。

    走道的尽头,伊莱看到了正如幽灵般移动的守夜嬷嬷,她的肩上扛着一床几乎能把她裹住的被褥,在她手中却好似轻若无物,沿着走过她的脚步,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延伸一路,而这一路血迹的尽头正是就餐的礼堂。

    守夜嬷嬷腾出空闲的手,打开了礼堂门上沉重的锁,随着生锈门轴的刺耳吱嘎声,刺眼的白光从门缝霎时溢出,学校的秘密就在眼前。

    揭开最后的神秘,伊莱对眼前的一切太熟悉了。

    “奥兹!”

    纵观魔术史,如果把撒迦利亚·撒凡洛称作拯救并改变了魔术界的人,那奥兹就是从拜占庭时期开始就统治魔术界的□□者,自称为圣主的神官,宇宙意志于此一隅的代行者,万般不可一世之人,但实质上就是一个极度偏执、自负且平等地蔑视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的顶尖魔术师,也是从伊莱尚在母亲腹中就屡次试图杀死他的生父,年幼时无数次的生死边缘都拜他所赐。

    这种近乎于仇视的敌对一直持续到了伊莱的婚礼前夜,奥兹明目张胆地要求哈德·莫里斯转交一封信到艾琳手中,内容是希望两人能单独谈一谈还附上了明确的时间和地点,而艾琳的所有信件都会被莫里斯先生筛查,以保护的名义替她处理掉那些危险,这封信的处理方式就是被他连夜交到了伊莱的手中。

    约一个即将结婚的女人深夜去幽会,怎么听都是不怀好意,恰好伊莱有意在自己的人生步入正轨前做一个了断,况且论魔术他有自信于奥兹与旗鼓相当,于是擅自决定了替她去赴约,此举正中了那个男人的下怀,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针对伊莱的阴谋,作为一个间接凶手把他送到了祭坛上,并在现场欣然观赏了他的死亡。

    深夜的罗马——

    这儿的气候要比伦敦来的燥热得多,雨水前的闷热让奥兹心浮气躁,随之而起的还有少许不安,但他也只将此归因于与此地不融洽的立场关系,毕竟人到一个不喜欢的地方总会有些难以适应的排斥感,这种表现在灵识敏锐的魔术师身上尤为常见,因而魔术师们很少会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区域,也不欢迎有人踏入,这种行为倾向在某些程度上与动物的领地意识异曲同工。

    无论如何解释,总之这是奥兹第一次以魔术师协会会长的身份拜访这个地方,如果那些老仇人都还活着的话,大概会狠狠地嘲笑他吧,好在他们已经死绝了,除了一位——

    圣母大殿的告解室内,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飘忽不定,一把年纪还能健步如飞的主教在让他等待了七天之后终于姗姗来迟,凑上来一张笑吟吟的老脸,言辞间半是恭维半是新奇。

    “真是让您久等了,好久不见,我差点儿都没认出您来。”

    “省了你那些客套话吧,我可没那个功夫。”

    被拒绝了热情的主教悠长叹息,有些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首先我该怎么称呼现在的您呢?会长,萨尔瓦特隆先生,还是继续叫您神官?老实说我还是挺怀念你还是神官的时候的,现在真是大不同了。”

    “我已经离开那份工作很久了,其他的称呼就随你吧。”奥兹拒绝了那个他们更熟悉的称呼,并坦然地告知了自己的现状,“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了,有一个与我深爱的妻子还有两个天天要把我气出心脏病的女儿,会生病也会老去,你看到我的白头发了吗?”

    话虽如此,所谓年华老去也不过是让一个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了三十多岁仍正值盛年的成熟男人而已,无论怎么看也还是个典型的古希腊式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美得能让一个目力不俗的寡妇一见钟情,只是没有了当初的张扬和轻狂,代之以成熟的稳重和坚定,以及从前从未认为自己有过的责任心。

    “听起来真是幸福啊。”主教衷心赞叹,“比你以前的日子像个人多了。”

    主教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骂他以前不是人的意思。

    “好了,让我说说夏洛特的情况吧。”略过这点阴阳怪气,奥兹提起让他头疼的小女儿,“她回路失控的越来越频繁了,上次差点把家给炸了,有时候还会半夜梦游去厨房,虽然我觉得梦游是装的,她只是想偷吃。我让你翻的文献记载怎么样了?”

    “呃……”提起这个,主教就有些尴尬了,“照你说的,我翻了档案室内所有相关的记载,这种情况非常非常罕见,上一个有记载发生过这种情况的就是撒迦利亚·撒凡洛,据说他在孩童时期就经常失控,但后来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好转,可惜他死的太早了,我们关于他的记载少之又少,听说你还给他捏造了一个后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吧,把刀收一收,我不提这个了还不行吗?再往前就得追溯到公元前了,一些来自古埃及经卷似乎有所提及,但关于古埃及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就难说的清了。”

    奥兹心平气和地指出了他的没用,“总之就是什么都没办成对吧。”

    “差不多是吧,反正你也没指望我不是吗?”主教摊了摊手,“你担任了圣主五百多年的神官,你所知道的或许比整个协会的图书馆都要丰富,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奥兹默认了这个说法。

    “当然,最坏的打算——”剥离魔术回路,拆除核心,这相当于毁了一个魔术师。

    主教安慰他说:“往好里想想,也许只需要部分剥离就可以,我能给你介绍一些在魔术回路方面的专家,但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有你专业。”

    微微眯起眼睛,他沉下的语气里尽是威胁之意:“这就是你叫我特地来一趟提出的办法?”

    “这倒不是,刚刚的你就当做是叙旧吧。”看着他不爽的样子,主教的心情简直愉快至极,但转而凝重了起来,“或许你知道撒凡洛家的遗留下来的旁支吗?”

    “当然,”奥兹不动声色,“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他们的事情了,听说过得不是很好。”

    “是啊,他们整天苦大仇深的家主死了,只剩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在不久前就变卖了撒凡洛在意大利的剩余资产,然后坐上了去伦敦的船,你应该会知道他的。”

    “是吗?”奥兹也是刚刚听闻,“没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大概是有谁想敷衍我吧。”

    “但这不是我要说的,”主教压低了声音,靠近了隔窗,“他们的后代虽然不成器,但教会对这个家族的魔术收藏非常感兴趣,我也认为他们的收藏中或许会有些有价值的信息,可惜在我们正式议价之前,就有一个神秘的买家买下了全部,我们至今都没能得到有关买家的任何消息,消息封锁能做到这种程度人不多。”

    深谙其本性的奥兹开门见山,“所以你希望我帮你查什么?”

    “怎么能叫帮我呢?这是我们之间的互帮互助。”

    主教的老脸笑开了花,能把此人拿捏在在手里的机会不多,所以他用得格外珍惜,如果放在从前他可能已经被砌进墙壁里给凿匀了,毕竟眼前之人一向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

    话到这份上,奥兹没好气地让他有屁快放。

    “倒也不是有意让您为了这点小事烦劳的意思,只是他们的家族财产里那些十四五世纪撒凡洛家族巅峰时期的魔术收藏,其中的很多都与教会密切相关,教会希望能回收它们,以□□落在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主教的前半段说的冠冕堂皇,下一秒就暴露了本性,“如果能以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就更好了,战争与革命的影响巨大,法兰西和普鲁士都不是很好说话,还有虎视眈眈的意大利人,现在的我们拿不出太多能够交易的金钱。”

    这对奥兹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我会把这件事情转告买家的,但她是否同意就不是我能影响的事情了。”

    “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我们充分相信自己有着能够打动任何人的诚意。”

    自信非凡的主教施施然理了理衣袍,这才抱出一沓用特殊材料封存的莎草纸以及一块灰黑色的石板,纸张因为年代的久远已经残缺不齐,石板也有严重的磕碰和磨损,但其上的文字与符号还色彩鲜明、清晰可辨,大致能看出与某些古老的神秘相关。

    突如其来的,奥兹莫名的心悸似乎更重了,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滑向一个不妙的境地,而作为魔术师,最不能忽视的就是诞生于本能的直觉。

    “小心点儿,我帮你弄来的可是原件。”主教看他似乎神色不佳,还不忘多嘴两句:“听说能解读古埃及文字的学者不太多,但你是识字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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