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据少年所说,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这个所谓的学校,起初这里真的只是个又穷又破的学校,直到莫里斯先生以慈善家的身份造访了此地,挑选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孩子,在他们身上进行着灭绝人性的回路实验,而他是唯一的“成品”。

    他本该被剥离回路然后死去,但莫里斯先生却改变了主意,他被完整地转交给了一个被称为神官的卖家。

    夏洛特警觉:“是教会的人吗?”

    如果是教会的人,那会和魔术师协会过不去倒也在情理之中。

    以魔术师协会为首的魔术界已经很少带教会一起玩儿了,几个世纪前有多么如胶似漆,现在就有多形同陌路,就连在少有合作中的双方也都算不上厚道,也只有彰显魔术界团结的体面活儿会让两方以一种不太愉快的方式凑到一起。

    “差得很远。”

    历任神官和罗马教会的关系从来非常糟糕,他们从不信仰上帝,只遵从圣主的命令,被圣主授予了驾临于整个魔术界之上的足够权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做出一些合适的事情,维护这个世界的运行,不惜一切代价排除阻碍。

    都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夏洛特张嘴又想追问些什么,但摩根已经提前截住了她满腔疑惑。

    “现在不是讨论圣主是什么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每一任神官都是所在时空节点的最强魔术师,这指的不是说他们在魔术方面的造诣有多么高深,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对魔术根本一窍不通,但在圣主制定的规则层面,他们就是最强的,而且每个都多少有点丧心病狂,所以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听起来真可怕。”

    夏洛特说着害怕,但她的语气就和听狼来了的故事一样,毕竟这些对她来说确实就像听故事,不如考虑些更现实的问题——

    这些神官、神主甚至眼前的少年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我所知,上一任神官在很久以前就辞职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新任神官的消息我也现在才知道。”

    这个回答听起来像是在答非所问,暂不讨论神官还能辞职以及新任神官的问题,摩根她转向正在努力争取存在感的少年,“你可以继续了。”

    这理所当然的指使让少年愣了愣,但还是老老实实陈述了下去。

    他被转手的那天哈德·莫里斯没有现身,只派手下的人把神官带到了这个石室,打算现场完成交易,但神官临时变了卦,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当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买家,他以绝对的可怕实力单方面屠戮了在场的所有人,并理所当然地接管了少年,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少年以为自己也死到临头了,但神官只检查了他的回路,并对他表示了满意。

    “他直接往我的脑子里灌了一些魔术,然后给我找了一个误闯进来的男人做傀儡,之后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了。”

    他把伦敦的治安搅得一团糟,神出鬼没得让魔术师协会焦头烂额,熟悉的作案手法,直到奥兹决定把摩根从温彻斯特的小店里给捞了出来。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他给你准备了一个见面礼,让你不必客气。”

    少年本来以为会是个致命的陷阱或者精妙的谋算什么的,但直到现在他也什么都没看到,倒像是个莫名其妙的玩笑一样。

    “谢谢。”摩根突如其来地道谢打断了少年的神游,“虽然不是给我的,但这个礼物还不错。”

    少年尚且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头顶的蛛网以缓慢的速度在魔术的高温中卷曲,焦黑的碎屑簌簌往下掉,呼吸的余地一点点被剥夺,密闭空间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摩根抬手利落地把少年与蛛网切割。

    在阉伶般高亢的尖叫声中,少年自由落地而下砸在了茧子上,隔着被压垮的蛛丝,少年和干瘪的遗骸来了一个亲切的面对面,他想挣扎着起来,但虚弱的身体并不支持他的思维,只会让他越掉越下而已。

    少年本就虚弱的面孔更是被吓得青白,“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我能把你再挂回去。”

    当着已经心梗的少年的面,手杖终于收敛的光芒缓缓落下,回归了它该有的形态——一把铜质的钥匙,造型古朴、年代久远,表面光滑且磨损严重——毕竟大部分时候这把钥匙都挂在玫瑰园的大门上,受够了风吹雨打,中间还经历过丢失和被野猫吃进肚子里,总之看得出它的保管者并不珍惜。

    摩根没有再理会迫切离开的少年,她拉着一言不发的夏洛特来到了少年的面前,“这幅回路你喜欢吗?我现在就能把它换到你的身上,只需要一些调试就能彻底解决你回路失控的问题。”

    更换一副魔术回路,这是摩根与奥兹商量出来解决办法之一,但关于去哪里找一副合适的回路,他们尚未达成一致。

    摩根倾向于从自己的收藏里挑一副出来或者现杀一个合适的魔术师,这不是最佳的手段,却一定是最省心的。

    当然这只是个建议,反正用不着她亲自动手,而奥兹则有所顾虑地认为他们很难找到比原装更合适的,不匹配的回路对于魔术师来说伤害是致命的,现在却有人把一副几乎称得上为夏洛特量身定做的回路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谈不上喜不喜欢,但实在是称得上贴心。

    少年的面色白了又白,“我早该想到的。”

    “不是你没想到,是神官屏蔽了你的认知,他们很擅长这么做,让你的所思所想都在控制范围内。”

    摩根平静地看着他挣扎着想翻过身,锁住他与回路之间联系的蛛网已经死死地卡入了他的皮肉,就这么狼狈又潦草地像失了手脚与翅膀的爬虫一样艰难行动,却怎么都爬不出困着自己的笼子。

    “他没有给你准备任何能够反抗的咒语对吗?”

    神官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犯下任何不缜密的错误,他们自诩永远掌控一切,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必然将出手抹杀。

    少年咬牙却无力反驳,他的回路被神官封闭了一段,他连寻死都做不到。

    更令他恐惧的是摩根注视着他的目光,并无玩弄也无怜悯,仅仅是以一无所有的情绪看着,决定他的生死和决定是否要从袖上拂去一粒尘埃并无分别,她根本不在意,于是她轻巧地就把决定权给了夏洛特。

    她询问道:“你喜欢吗?”

    就好像只要夏洛特说喜欢,她当场就能完成回路的更换,这没什么难度。

    夏洛特沉默不言,比起喜欢还是不喜欢,她更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委婉地说出不喜欢。

    也许这个选择对她来说有些艰难,于是摩根只好小小地惋惜了一下,“你不必着急作出决定,我们可以先把回路保存下来,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至于如何回路从活体上取下后该保存,摩根需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

    “可能场面会有一点点的残忍,之后你只需要把它当标本收藏就可以,想换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事情正被摩根推着飞速滑向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夏洛特狠了狠心,“我——”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拒绝。”

    随着声音的靠近,伊莱从石柱后缓缓走出,白色外衣上沾着溅射状的新鲜血迹,血液沿着他的左臂从指尖滴落,看得出来刚才的战况相当地惨烈。

    摩根一点儿都不显惊讶,“你来得真慢。”

    “碰上神官耽误了一会儿。”伊莱从容站定在了摩根的身边,无所谓地甩掉了手上滴落的血液,“他逃走了。”

    摩根说,“真可惜。”

    “是吗?”

    他不咸不淡地接话,微微睨着眸光去看摩根,好似是在谴责后者的不真诚,直到摩根警告般地回瞪了他一眼,让他有话直说。

    “你的麻烦我晚些再找。萨尔瓦特隆小姐——”伊莱转向夏洛特,微微倾下身段,微凉的视线却落在匍匐的少年身上,他的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没有人能在接受了神官的恩惠后全身而退。”

    摩根反驳说:“你只是不想让神官如愿而已。”

    “随你怎么说吧。”

    伊莱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摩根不介意和他大打出手,也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和他闹得不愉快,毕竟一旦牵扯上神官、哈德·莫里斯这些该死的玩意儿,他们都称不上有多理性。

    于是他们各退一步,选择权给到夏洛特。

    “无论你选什么——”

    摩根俯身在她的耳畔呢喃,但在那温柔平和的话语中,夏洛特看到了一双眼睛,比沸腾的黄油更为灼烧与铅黄,她被溢满了邪恶与癫狂的目光捕获,仅仅是意识能捕捉到的最短暂的一个刹那,她的大脑好似已经被撬开装饰般无用的脑壳,强烈电流般的刺激猛地窜入四肢百骸,她的感官抵达了一种超出控制的兴奋,在清醒与疯狂的边界上,她鬼使神差地就把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神官,但让我接受这种恶心的玩意儿,我宁愿去死!”

    “明智的选择。”

    伊莱笑着衷心夸奖,接着便以一个暂时的胜利者的姿态打了个响指。

    幽蓝的火焰刹那间爆闪,任何阻拦都已经太迟了,少年连惨叫都没发出,仅仅是眨眼之间,除了一个焦黑的人形以外,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今晚到此为止。”

    摩根再一次开口,夏洛特已经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她的肩上。

    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知觉之前,夏洛特强撑着意识询问:“你会对我失望吗?我没有站在你那边。”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摩根安抚地拍着夏洛特的背,视线越过后者的肩膀正对上伊莱嘲讽的目光。

    她一如既往地真诚又直白地说道:“不然我有点害怕被烧成灰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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