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地说着。
想尽可能把她的心意，以最清晰的方式，传达给宋知倦。
她知道他会懂的。
宋知倦放在小猫身上的手陡然收紧，惊得它瞬间炸毛，钻出他手心，三两步便跃出教室，消失在走廊。
他管不得这些，眼睛一眨不眨与她直视。心在狂喜，面上却几次想扯起嘴角，都没成功。
怔松许久，怕她不懂，宋知倦问得小心翼翼：“你懂不懂......”
林栖打断他，表情娇俏又生动：“再问，我可就，就不认喽。”
她眼角抬抬，很开心。从前都是他让人招架不住，这会儿调了个个儿，她怎么不得意。
宋知倦意识回笼，此刻被她拿捏也心甘情愿。
只是。
他轻轻挑眉，笑得温柔：“赖账可不行。”
“谁，谁要赖了。”林栖也笑，回望他。
“......”
经过这么一打岔，也没了原来的气氛。
林栖站起身，轻跺几下脚。接着目光下移，意有所指：“你，不麻？”
宋知倦目光追随她，跟着起身，笑得又痞又浪：“还是心比较麻。”
林栖：“......”
太阳渐渐西沉，林栖说要回去，宋知倦就说送她，只是还得先回办公室放教案，顺便拿车钥匙。
到门口时，林栖怕那个赵老师还在，就没跟着进去，说在门外等他。
宋知倦也没在意，拍拍她的小脑瓜，就自己进了办公室。
赵老师正在关窗，见他进来还挺诧异：“宋老师你还没走啊。”
宋知倦随口说：“有点事，就耽误了一会儿。”
赵老师关完后面几扇窗，给后门落了锁，凑过来：“对了，那个......那个呢？”
“哪个？”宋知倦拉开抽屉，整理东西，边搭理他。
“就那个呀。”赵老师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
宋知倦了然，却信口胡诌道：“人已经先回去了。”
“......”
赵老师瞧着他的脸，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凑近一点，细细研究 ，才开口：“宋老师你上火了吗？”
“嗯？”宋知倦手微顿，抬眸看他。
赵老师这下瞧得可清楚了：“你唇色咋这么深？难不成才上了一下午课，就给你上虚了？”
宋知倦猜，该是自己把小姑娘的口红给蹭过来了。
虽这样想，他也不解释，反而似笑非笑意有所指：“没虚，补太多了。”
“......”
赵老师没太能理解，也不再多问，转而说：“你这会儿要走吗？走的话，我就等你一会儿。”
赵老师是一年前从城里调下来的，也是个孤家寡人，年纪和宋知倦差不了多少，自然走得近些。加之平常他俩都住学校寝室，有时候也会一起回宿舍。
宋知倦摇摇头，拿上车钥匙：“你自己先走吧，我要送人。”
赵老师反应很快，要笑不笑地扶了下眼镜，质疑道：“不是说，人已经先走了吗？”
宋知倦眉尾一挑，神色挺荡漾的，说：“哪儿能啊。”
赵老师：“......”
宋知倦趁这功夫，膝盖抵住抽屉，往里一顶，之后直直绕过他：“我先撤了，门就劳烦赵老师给关一下。”
赵老师：“......”
就因着他八卦，反而慢了宋知倦一步。
“......”
宋知倦带着林栖去了停车场。
刚靠近车，就发现先前逃走的小猫儿正蹲坐在他车引擎盖上。
四周或卧或停，居然还有三只！
几只猫猫清一色橘黄色毛发，湖蓝眼睛，只有细看才能通过纹理，以及肥胖程度分出区别。
“没想到它们全跑这儿来了。”宋知倦有点意外。
林栖看着一地的猫猫，觉得惊奇，问他：“它们......认，认得你的车？”
宋知倦猜测道：“之前带它们去打过疫苗，坐过一次，大概就记得了吧。”
林栖点两下头，松开了和宋知倦牵了一路的手。
她轻悄走近离她最近的那只，蹲下、伸出食指，温温柔柔地点了两下猫猫额头。
大概是被学校里不少学生闹过，它们是全然不怕生的。
反而因为这只猫，吸引其他猫猫也贴过来，将她给团团围在了中间。
学校停车场依山而建，有长成了的树梢爬过围墙，垂下几绺枝条。春风抚动枝丫，沙沙作响，吹起林栖额间的碎发。
宋知倦看着这一幕，眼中含了柔和的笑意：“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林栖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摸摸这只，一会儿又摸摸那只。听见他说话，也没空转头回应。
宋知倦看了好一会儿，遗憾相机不在身边，只好用手机记录下来。然后问她：“栖栖想带它们回去吗？”
这句话比较重要，林栖停下动作，仰头看他：“什么？”
“我说，如果喜欢它们，可以把带它们回家养。”宋知倦弯腰凑近她，随手拎开一只猫，牵她起身，“这些小东西在学校也是不安分，今天你也看到了，还会乱闯教室。要是有人愿意养它们，当然要更方便一些。”
林栖顿时惊喜：“真，真的可以吗！”
“嗯。”宋知倦牵起她后，手也没放开，“在学校也是我喂它们，都抱走了别人也不会有意见。”
他补充道：“可以挑一只有眼缘的。”
听他这样说，林栖低头去瞧地上几只仍围着她的猫猫。
恰好它们也正仰着小脑袋瞅她，见她望过来，就一声声奶呼呼的“喵呜”叫。
“......”
哪只被带走，剩下的几只，好像都有点可怜......
林栖看得心软软，咬着唇犹豫半晌，还是问他：“能不能都，都带走啊？”
“养得过来？”他讶异地问。
......
最终，几只小猫还是被林栖给全带回了自家小院。
宋知倦本来只打算送林栖到家就离开。
毕竟才刚确定关系，他想着要给“双方”一些整理感情的空间。
车停稳在林栖家前之后，他熄了火，与林栖第一时间往车后座看过去。
四只临时被塑料袋封印的猫猫齐刷刷仰躺在座椅上，歪着小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望他们。
这些猫表面看不太出来，其实平日总在草丛树林里乱窜，多多少少会有脏东西被掩盖在毛毛里。
他怕林栖一个人忙得一团乱，所以打算先帮这些猫给洗个澡。
“你拿上这袋先去开门。”
宋知倦递给林栖一只超市购物袋，里头装了他们刚才路过超市时买的一些零食，还有猫粮猫罐头之类的东西。
他自己则下车拉开后座门，俯身去找到塑料袋边缘，一手两只，把四只猫猫分别拎在了手上。
林栖开完院门，回过身就看到了这幅场景，觉得又萌又好笑。
宋知倦像举重一样，提了提两袋猫，挑眉笑道：“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嗯。”林栖忍着笑赞同。
“......”
进门后，林栖随手把那袋零食放到工具桌上，又去屋里烧了水。
等拿着两瓶热水壶出来时，就见宋知倦已经熟门熟路掏出了一个超大号红色脸盆。
她房间里原先有一处瓦片碎开后留下的洞口，这个脸盆是下雨天时接水用的。后来请了瓦片工填了那处小洞，脸盆也就跟着闲置了。
宋知倦搬了两把矮凳放在脸盆旁，又去工具房找了根自来水延长软管，接上水槽水龙头，放了一半冷水后又掺了一半热水进去，才解开那四袋猫，抱它们进了脸盆。
林栖拿了沐浴液，跟着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一起把猫猫打湿。
几只猫猫自出生后，就没人给它们洗过澡。乍然泡进水里后，一只两只都扑腾的厉害。
水花四处溅开，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
林栖扒拉开挡在眼睛前的落发，余光瞅见宋知倦，刘海因为挂了水珠而自然卷曲，白衬衫上也星星点点被浸透晕开。
一向衣冠楚楚的他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她眉眼弯成月牙，无声笑起来。
宋知倦不知道身边人的小动静，注意力全在其中一只相对胖乎乎的懒散小猫上。
他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它的两只前爪。
小猫后知后觉地拼命扭动着后臀，试图反抗。
水花哗啦啦飞溅开，宋知倦偏了下头，避过快要溅到脸上的水点，结果就这么正好，抓包了小姑娘的偷笑。
他闭着一只眼，甩了甩仍落到脸边的水。然后挑动眉尾，笑得极为戏谑地问：“在笑什么？”
林栖有点怕他发难，赶紧收敛笑，摇了摇头。
她不说，他就由着她，也不再多问。
小猫还在乱动，宋知倦索性直接把它拖抱起来，送到她面前，笑着催促道：“好不容易抓到一只，栖栖快给它涂沐浴露。”
“好。”
林栖眨了下眼，马上去挤放在手边的沐浴露。
晚空像被撒了一把糖果，落日将糖果烫开成五颜六色，彼此交汇融合，一直沿至山脉，也将小院里的人与猫、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七彩的晖光。
等好不容易给四只猫猫都洗了澡，林栖拿着毛巾挨个给它们身上擦干水分。
没轮到的几只拦都拦不住，在盆子里到处抖水。沿着放脸盆的位置向外扩散开，整个院子都遭了殃，石板砖上，砖与砖的缝隙里都淌了水渍和白色泡沫。
她无瑕顾及，擦干一只，就赶紧去抱另一只来擦。
宋知倦把脏水倒进水槽里，冲掉脸盆边缘沾上的泡沫，又把脸盆竖起来，搁到墙角去晾干。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转身就看到林栖把浑身湿漉漉的猫固在自己大腿上，前前后后地擦拭着。
小猫不停地在乱动。
明明很糟心的一件事，小姑娘却始终扬着嘴角，眉眼一片平和。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尽是温柔。
他像是想到什么般，掏出手机。找了找角度，然后迎着光线最美好的位置，定格下这一时刻。
收拾完这一切，天色就已经很晚了。
宋知倦没有多待，与林栖告别后就驱车回了宿舍。他拿上衣服先去洗了个澡，而后在房间四处搜寻一圈，才从杂物柜角落里翻出来一包积了灰的泡面。
“......”
随意对付完晚饭，他端起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去了洗衣房。
等衣服洗完的间隙，他出了洗衣房，到走廊上赏了会儿月。
月光终日盈盈，自顾自泛着柔和的光辉，无论圆缺，总是美的独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去年的某一天，他跟林栖说“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小姑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还乖讷回应他，“是还可以。”
回忆着她当时的小表情，宋知倦忍了又忍，半晌，兀自笑了起来。他想了想，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翻看着下午偷拍下的几张照片，他打开朋友圈，从里头挑了张露出女孩半边秀气白皙的下颌，以及一角衣袖和一只带着白玉珠串给猫擦身体的手的照片。屏蔽掉同事后，指尖又在键盘上敲击几十下，把照片发了出去。
没两分钟，那条朋友圈底下就瞬间多了十几条评论。
自上而下分别是，
网瘾少女宋知南：哥！你终于脱单啦啊啊啊啊！！！
阴阳怪气赵钊：哟哟哟，你什么时候这么骚包了。还“我的小猫”，说的到底是哪一只啊这是。
淡定自若顾长廷：学长99。
一如既往贺西京：记得找个时间，请吃饭。
宋知倦：“......”
再往后翻，是一些高中、大学同学的评论，有祝福的，也有问近况的。中间还穿插着赵钊和贺西京盖的楼中楼。
宋知倦秀完了，当然不会闲到无聊去回复他们。只是看着赵钊和贺西京两人越聊越起嗨，话题已经拐到了哪家奶茶店的茶最好喝，大有一种要在他评论区底下住下的既视感。
他才打算去制止一下。
还没开始编辑，就又弹出来一条赵钊回复贺西京的评论：话说，我们聊了那么久，宋知倦这逼怎么不理我们？
宋知倦挨个回复：你们俩，私聊，懂？
......
评论区安静了十几秒。
宋知倦眉梢一挑，没觉得他们有这么听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们的寝室群就炸出了一个群电话。
电话孜孜不倦地响着，他怕两人问东问西八卦个没完，犹豫半分钟，就在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宋知南也给他打了个电话。与之而来的，还有她的信息：【哥你发朋友圈怎么不屏蔽爸妈，他们喊我打电话给你，想问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宋知倦：“......”
他们都知道不可能只是问是不是谈恋爱了这么简单，他又不想二老打听太多，直接了当地点了拒接后，回宋知南：【你就跟他们说，谈了，过年争取带回去。他们要是想了解别的，你就帮我搪塞过去。】
宋知南：【好处？】
他嘴角一抽，回复：【顾长廷微信。】
宋知南：【成交。】
大概是宋知倦没接电话，赵钊再一次发起了群电话。宋知倦听着洗衣房里洗衣机完成洗衣后“滴”地一声，没再接听。
先把顾长廷微信号给人发了过去，才在群里冒了个泡：【得了，会请吃饭的。哥儿几个都散了吧，你们也羡慕不来。】
罩罩：【......】
罩罩：【！！！】
罩罩：【@加贝，谁说过我们羡慕他了？！！】
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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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倦懒得搭理他们，进洗衣房取了衣服，又晾到自己宿舍门口的走廊上。
躺床上后，他想着给林栖发晚安。点进林栖的聊天界面，看到自己课间回她的消息没得到回复。
猜她是忘了，他又想多个由头去见她，就试探着发：【栖栖已经睡了吗？】
林栖也是刚洗漱完没多久。
宋知倦离开后，她拿出来一个原本装龙凤花烛，寄快递时用的纸箱，暂时把几只猫猫搬了进去。
给它们喂了猫粮后，又去煮饭烧菜，这会儿才刚弄完一切，进了房间。
看到宋知倦的消息，她嘴角不自觉弯起：【没呢。】
宋知倦：【之前看你说想要搭秋千？】
这一天的兵荒马乱下来，林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事，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宋知倦说了一下。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之后我去问问石镇长吧，看能不能从哪里请个木工来做。】
宋知倦：【请木工干嘛，我就会做，请我就好了。】
林栖多少有些不信：【你还会这个？】
宋知倦：【不信？】
“......”
她总不能真这么说，只好回复：【信的。】
宋知倦：【那明天咱们约十点？午饭在外头吃，下午可以去趟木材市场。】
林栖：？
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不过也行吧，林栖想了想：【那可以顺便去买几个猫窝吗？】
这次宋知倦没有很快回她，隔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回：【都行。】
宋知倦接连又发了一条：【依你。】
林栖：“！！！”
仅是两个小小的黑体字，她心跳却陡然快了起来。
紧跟着，她也不知道想掩饰什么，两手盖住手机，猛地把它压在了胸口。只剩嘴角弧度越扩越大，又像是做贼心虚般，左手拇指和食指比成“八”字，用力压了压嘴角。
林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那条信息。
回“好”、“行、”、“嗯”......好像都不太......显得她太得寸进尺。
直到收了手机，钻进被窝里，她都没想好怎么回复。
最后还是宋知倦主动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晚安，明天见。】
她抿了下唇，制止自己要再度翘起的嘴角，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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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十点，宋知倦提前到了几分钟，给林栖发了信息之后就懒洋洋地倚在车门上等人出来。
没多久，林栖背着一只帆布包走出来。
宋知倦原本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因昨天那条朋友圈而重新联系上的几个朋友，见到人出来，他眉目顷刻间染上笑意。
放下手机，他故作漫不经心，却又十分刻意地拖腔带调着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啊。”
“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