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的气息于唇齿间喷发而出，最终消散在林栖耳边。
耳蜗后知后觉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她才蓦地把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影片已经开始放映，纵然背着光，也能清楚看见他脸上半似戏谑半似隐忍的表情。
林栖不自在地躲开他的视线，还佯装镇定地问他：“你，你刚才去买，买什，什么了？”
她知道，此刻的结巴不是发病，而是......她分得清的。
宋知倦闭眼屏息几秒，而后呼出一口气，答非所问道：“我要是个毛头小子就好了。”
林栖疑惑：“什，什么？”
“没什么。”宋知倦轻笑着一笔带过，替她把旁边的扶手放下来时，才注意到邻座那对格外亲昵，连坐也要抱在一块儿的小情侣。他若有所觉，话顿了顿，还是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一下午也没喝水，给你买奶茶去了。渴吗？”
“还，还好。”林栖回。
“那过会儿再喝。”宋知倦替她做决定。
见林栖没意见，他把奶茶连杯带袋放进扶手前的凹槽里，然后指了指另一边空着的位置：“往那边挪挪。”
“啊？”林栖不解。
宋知倦笑：“怕某位小姑娘听见什么不入耳的声音，然后慌不择路要捂人家嘴巴啊。”
沉默一瞬。
林栖把放在空位上的爆米花提进怀里，一屁股挪坐到另一边，动作里多少带了点儿发不出的暗火。
宋知倦跟着坐下：“生气了？”
“没有。”
“......”
半晌，她还是不太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哪，哪有人家。不就只捂了你......”
“哦——”一个字被宋知倦说得山路十八弯，“原来我不算人家啊。那我算谁家。栖栖家？”
林栖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索性闭口不言，把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上。
她不说话，宋知倦讨了个没趣儿，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说话，同她一起看起电影来。
起初林栖还看得挺认真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渐渐走了神。
大概是处于黑暗的环境中，两人又挨得近。近到她稍微沉下心就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也能感知到他调整坐姿时，发出的轻微细响。
无可避免的，刚才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在一点点放大。
林栖右手大拇指去按左手手心，指腹与按上宋知倦唇瓣时的位置重合，仿佛还能感觉到残留的点点温热湿痕，那是他呵出的氤氲。
她偷偷瞄宋知倦，没想到宋知倦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避免影响别人观影，他侧头靠近林栖一点：“不专心看电影，怎么看起我来了？”
林栖眼睛不自觉弯起，也跟着往他那边凑过去，轻声说：“黑，黑灯瞎火的，你怎，怎么知道我就，在看你？”
影片灯光此刻正亮，映照着宋知倦似笑非笑的脸。也不知道在揶揄自己，还是在揶揄她，感叹地说：“看来是认识我太久，咱们栖栖现在也学会耍赖了。”
林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同意道：“你看，你都把，把我给带坏了。”
宋知倦无奈一笑：“跟我在一起光练嘴皮子了？”
难得见他吃一次瘪，林栖还挺得意。在不经意察觉到自己唇角似乎咧得太开时，才挽回形象般抚了抚唇。她憋住笑，故作正经地肯定：“宋老师很专业。”
“......”
“这是夸我呢，还是在骂我？”
“夸，必须是夸。”林栖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诚恳些。
“那，谢谢栖栖愿意夸我。”宋知倦不但附和着点头，还正儿八经跟她道了个谢。
林栖：“......”
“......”
两人不再讲小话，又专心看了一段时间，直到宋知倦再度出声：“栖栖？”
剧情正是到了跌宕起伏的时候，林栖沉浸在悬疑的氛围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回应了他。
宋知倦问：“爆米花都吃了大半桶了，嘴巴不干吗？要不要现在喝奶茶？”
“都，都可以......”林栖无意识答。
“嗯？”
“那......要吧。”她心不在焉。
见她这么敷衍，宋知倦顿时气乐。猜她还是不会认真听他说话，他挑眉：“那我喂你喝？”
“......”
“栖栖？”
“......啊，好。”
直到奶茶入口，感受到那股甜腻又带着清香的味道，林栖才懵懵转过头，眼睫轻颤。
宋知倦一脸淡定地拿走搁在林栖腿上的爆米花桶，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爆米花就别吃了，奶茶也别喝太多，留点肚子给晚饭。”
“哦。”像是没回神，林栖答得依旧乖。一秒、两秒，她呼吸一促，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顺着宋知倦的话，答应了什么奇怪的事。
这种喂食行为太过亲昵，林栖很不适应。她梗了梗脖子，板着脸说：“你就，就不能再等等？”
宋知倦没听懂：“等什么？”
荧幕光线微弱，谁也不能完全看清谁的脸。影院内开了暖气，手中的奶茶仍然温热。这些都无形中为林栖增添了点安全感，她把一心横，终于直言。
“等我想，想清楚要不要跟，跟你在一起啊。”
她的意思是，所以不用这么急，总是撩拨她。
万一她经受不住撩拨，一时冲动答应他，能一直在一起也就算了。要是不小心崩了，她如何自处？他又如何自处？
宋知倦不知道她的苦恼，虽然惊讶于她突然重提下午的事，也还挺开心：“那栖栖可要快点儿想清楚，我可是......”
“等了许久了。”
最后半句话，他说得极轻，丝毫不让人发现其中重量。
宋知倦半点都不想把一些她不知晓的东西强加成她的负担，与他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附加条件，也没有前情提要。
-
看完电影出来时正是饭点，林栖没怎么停过嘴，这会儿当然也不饿。两人商量着，买了点寿司、烤肠之类的小吃，分食完就回了家。
宋知倦把林栖送到家时，打眼儿就见到了一个缩成球，团坐在院门前的少年。
天色虽然没有完全暗下来，一盏盏路灯早已提前亮起。光照下，隐约还能看到几缕白雾正泛着寒气。
林元在门口台阶上已经坐了差不多能有小二十分钟，就在直触地面的两瓣屁股快要变成冰冻苹果时，终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汽车声。
小镇里，这个点还开车出街的人并不多。他似有所觉，抬头去看，却被炸眼的车灯闪了眼。
宋知倦停了车，放下林栖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轻飘飘朝林元看过去一眼，薄唇微勾，其中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林元不甘示弱，在适应最初那阵晃眼的光线后，就三步并做两步跳下了台阶。
“林栖姐，你终于回来啦！”他装模作样地吸吸鼻子，“我在外面坐得都快冻死了。”
一个寒假未见，林元头发剪短了几公分，棱角更加利落，显得人也成熟了些。
林栖有些惊喜，笑意盈盈，开口时速度却是慢：“元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到的南渡。”林元两只手背在身后，乖乖巧巧地回答。
“你怎，怎么来了？”林栖自己猜，“是张嫂，让你，来找我？”
林元摇摇头：“不是，是我要找你。”
林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算了，先跟我进，屋。外头还，还是有些冷。”
林栖拿钥匙去开院门。
林元跟在她后面，一只脚迈进去时，背在身后的手却拇指一翻，冲下比划了两下，还转头想要看宋知倦会有什么反应。
隔着车窗，宋知倦嘴巴无声动了几下，口型在说。
小。屁。孩。
而后也不待林元再回击什么，油门一踩，就驶离了这个他常用来欺负小孩的空地。
林元气不过，又嫌自己反应慢，对自己极其恨铁不成钢，甚至骂起自己来：“林元，你楞个哈戳戳嘞！”
！！！
屋内是要比室外暖和很多，林栖烧了水给林元倒上：“怎，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林元：“......”
他能说自己被一个老男人嘲讽了吗。
显然不能！
不过，他却转念想到自己随便一天回来的时间，就碰上了他们一起出去玩。是不是整个寒假，他们经常出去呢。
林元其实有想过这件事情，一个寒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好歹也有二十多天，变量随时可能发生。
那这段时间，他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
已经纠结了一寒假，不肯再自己纠结，林元到底没忍住，问：“林栖姐，宋哥......他现在是在追你？”
最后还是问了个他能承受的问题，如果只是追的话，他不是没机会的。
林栖有些惊讶他突然这么问：“你关心这，这个干嘛？”
“因为我——”林元骤然顿住。
他要怎么说，说想打探敌情，着急知道你和那个老男人发展到什么阶段了？还是说：“我见林栖姐你总跟宋哥一块儿出去，就想了解一下嘛。万一他真的在追你，也好替你把把关噻。要知道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
林元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早已酸涩的不像话。
林栖见他这么说，也算是能有个参考意见。只不过，她不太好意思说，就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林元神色在顷刻间变得复杂，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那——”
他喉咙一滚，压住声音里的哽咽，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那你要答应老男......宋哥的追求吗？”
“我，我也不知道呢。”说起这个，林栖心里也是怅然一片，“或许吧。”
这事儿一天两天也琢磨不清，起码今天，她实在懒得再想了。
“对了。你来找我，还，还在门外等，了那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回应林栖的，是林元很长时间的沉默。
他早已在她说“或许吧”时便即刻背过了身，眼泪断了线。
林元抬起胳膊胡乱抹了把脸，伴随着光面羽绒服在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声音，仓促开口：“没，没什么。突然想起我妈还有点事找我，我先走了哈！”
话音未落，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