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展会的事情，时间像汽车从高速驶出后转进了小土路，日子变得清闲下来。
几天没注意，角落里的绣球花儿们突然就冒出了小尖芽儿。
林栖照例给它们浇了水，放下洒水壶，又在经过墙上挂着的日历时停顿一下，日期还停留在展会开始的前一天。
她连着撕下几页日历，又往后翻看了几页，发现再过不久又该开学了。
原本林栖是不太会关注这些时间节点的。
对于她来说，就像小溪里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流淌的水，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汇入大海。过程也只是遇到礁石就快一些，遇到闸口就慢一些。
到了下午，宋知倦按照前两天和林栖在微信上约好的时间来接她。
林栖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看见宋知倦耳朵上带了一只蓝牙耳机，时不时会低应几声，应该是跟什么人在讲电话。
她没什么事做，不知不觉就开始观察起宋知倦的穿着来。
一身黑色的飞行员夹克，里头是一件同色系半领毛衣。
极致的颜色，衬得他裸露在外的肤色又亮又白，完全不像个老师。
然而真正抓住林栖视线的，却是他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
听着电话，食指指尖沿着方向盘上的纹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几根青筋自然凸现出来，看上去就很有力量感，还带着几分说不明白的吸引力。
林栖莫名就看愣了，陡然间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宋知倦已经摘下了蓝牙耳机，还伸出一根指头，递到了她面前。
林栖不明所以地看他。
宋知倦轻笑：“不是看痴了？是想要牵吗？”
林栖：“......”
宋知倦等了几秒，见她没反应也不尴尬，就要收回来。
下一秒，林栖纤细的手就裹上了他的指头。
宋知倦指尖微动，感受到了她掌心的软肉。他手腕稍稍用劲，带动手掌翻转着握住她的手背，抬头看她时，笑容不经意染了些痞气：“还真牵啊。”
手被包进他的手里，林栖有点意外，瞬间抽回了手：“你不，不冷吗？”
车内没开暖气，他穿的也不厚，掌心的温度倒是出乎意料的温热。
手上好像还残留着小姑娘的余温，宋知倦摩挲几下手指指节，然后启动车子：“不冷，外套里层是夹了绒的。”
林栖了然地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我们要去，去哪儿？”
宋知倦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导航：“不是说想要了解我吗？”
林栖不想认账：“我没这，这么，说过。”
“好，你没这么说过。”宋知倦从善如流，“是我想让栖栖了解我。”
林栖被噎了一下，小声嘀咕：“反应倒是快。”
宋知倦眉梢一挑：“听到了哦。”
“......”
林栖忽然好奇：“你，你朋友多吗？”
“嗯？”
林栖由衷表示：“感觉，应该不，不太多。”
宋知倦睨她一眼，嘴角勾着淡笑：“嘲讽我呢？”
林栖强调道：“只是感觉。”
宋知倦说：“那看来栖栖的第六感不太准。我读大学时，可是很受欢迎的。”
“怎，么受欢迎？”林栖问。
“就——”宋知倦故意拉长调子，“受女孩子欢迎啊。”
林栖沉默两秒，这话她是信的。
宋知倦的好看体现在方方面面，即使不看脸，无论身材还是气质，也是独一份儿的。
“所以你，大学，谈，谈过恋爱吗？”林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
“想知道？”宋知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正好达到目的地，等把车倒停进车位后就给忘了，“到了，咱们下车吧。”
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林栖看着已经站在外头的身影呆了呆，以为不说是因为他心虚。
心开始悄然往外冒起酸水。
宋知倦在外面等了几秒，不见小姑娘下车，绕过车头“咚咚咚”地敲她的车窗。
林栖咬咬唇，透过车玻璃看他。
宋知倦眉目稍垂，指尖在车窗某个位置点了点，错着位如同在点林栖的鼻尖。他做口型，无声询问：“怎么不下车？”
林栖浑然不觉宋知倦的小动作。
她正当发糕发着酵呢，不太想跟他说话。低头找出手机，用微信发给宋知倦：“你挡着我开门，我怎么下？”
宋知倦收到消息提醒还有些疑惑，看了消息后无奈退后两步，用手比了个手势，好像在说“小姐您请”。
林栖被他低眉顺眼的姿态弄得差点破功笑出来，忍了忍，继续当她的生气发糕。
下了车，才了解到他们来的地方是一个卡丁车俱乐部。
进去后，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接待他们。
大厅正中间里摆了一个成比例缩小的模拟赛车道，有不少年轻人围在那儿听工作人员讲解赛车线，进行开车前的安全教育。
林栖只开过她家的小三轮，对开卡丁车还有点小期待。她认真听了好一会儿，才和宋知倦带盔进入场地。
与两人同一批的，还有刚才和他们一起听安全教育的几位。
扶着林栖先上了车以后，旁边传来一道挑衅声：“喂，帅哥，要不要和我比比？”
宋知倦和林栖齐齐扭头看过去。
带着紫色头盔的女生眉峰凌厉，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泡泡慢慢变大，到达临界值后破开，她舌尖勾回残余在嘴角的屑屑。
“刚才在大厅就注意到你了，怎么样？来不来比一场？”
见是个小女生，宋知倦没了兴趣，他指了指林栖：“这是我女朋友。”
林栖大脑空白一瞬，然后瞪大眼睛看他。
“所以？”紫盔女生挺不屑的，“妻管严？”
宋知倦丝毫不觉得这词丢脸，面不改色地应下：“嗯。”
工作人员吹哨，催促全场唯一一个没上车的宋知倦赶紧上车。
宋知倦嘱咐林栖：“等下开车的时候小心点，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听到了吗？”
林栖呆愣愣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听到还是假听到。
工作人员再次吹哨催他，宋知倦也就没再说话，转身要上空着的卡丁车。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比？”紫盔女生见他要走，急急问道。
宋知倦还没回话，她灵光一闪：“难道你不想让你女朋友看你耍帅的样子？”
宋知倦脚步一顿，似笑非笑：“我还不够帅？”
紫盔女生：“......”
她咬咬牙：“我要是输了，你俩今天玩卡丁车的费用我包圆总行了吧！”
宋知倦听她这样说才起了点兴趣：“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比一比吧，要是赢了，可别说我是欺负小女生。”
紫盔女生“嘁”一声，“试试再说喽。就比单圈最快用时怎么样？”
“行。”
-
随着前方指示灯闪烁变绿，紫盔女生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宋知倦却与之相反，悠悠然跟在林栖边上，还有空冲她挥手。
林栖是听到了他们说要比赛的，见宋知倦不紧不慢的样子还小小着急了一下。可他们都带着盔，也不方便交流，只好尽量让出道给他。
宋知倦依旧不为所动，直到路过第三个弯口的时候，才终于提了速。
没了宋知倦在身边，林栖开卡丁车也自在了许多，时不时踩一脚油门，感受风吹耳畔的肆意。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几辆车超过了林栖。她注意到第一辆超过自己的，就是那个紫盔女生的车。
第二圈，第三圈，林栖都没再见到宋知倦的身影。等她再次经过起点时，意外发现电子屏上，宋知倦的名字出现在第三排，单圈车速是51.056。
八圈结束，林栖把卡丁车停到最后一根白线上是，宋知倦已经摘下头盔站在一边等她。
紫盔女生跟他站在一起，仰着头同他说话。明明是陌生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气场竟然那样和谐。
林栖原本要过去的动作骤然一停，悄悄自卑起来。
下一秒，宋知倦出现在林栖面前。帮她摘下头盔，一手一个抱进自己怀里：“傻愣愣地站在路中间干什么？”
林栖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们谁，谁赢了？”
宋知倦还没开口，紫盔女生已经跟了上来，接话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男朋友赢了呗。”
“话说，姐姐你这男朋友打哪儿找来的？”她像是回味了一遍，然后说，“可真够味儿的。”
“......”
“够味儿”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林栖张了张口，想解释宋知倦还不是她男朋友。
宋知倦眼皮微垂，语气略微寡淡，说：“够味儿也不是你的，我跟我女朋友还要小话要讲，你确定要留在这儿听？”
紫盔女生翻了个白眼：“行，愿赌服输，记得你们的费用我包了哈。”
撂下这句话，她就几个跨步，帅气地走出赛车道离开了这儿。
林栖看着女生渐远的背影，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能问出口：“我什，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宋知倦神色在顷刻间发生变化，没有了刚才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眼尾低垂下来，似落寞般轻喃了一句：“原来，栖栖不想当我女朋友啊。”
林栖听见了，带着几分无措地摆摆手。她想解释：“我不是......”
一瞬间，宋知倦眼里炸开光亮：“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想当？”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