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冰糖草莓掉到地上的原因，林栖现在的心情还挺不是滋味的。
这种感觉就像，她曾经被鱼刺卡过喉咙一样。
就着饭才拼命把鱼刺给带下去，可那种被划伤的感觉却持续了好几天。有时还总是会毫无预兆，就泛起火辣辣的、细碎又折磨人的疼。
听到微信提示音时，林栖已经回到主街，找到了刚才卖冰糖葫芦的摊贩。
她想重新买一串冰糖草莓。
打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林栖鼓捣着退回到联系人界面，看到了宋知倦给她发的信息。
——栖栖。你在干嘛？
冰糖葫芦摊前围绕的一帮子小孩，烟花燃放的声音很重，摊主的声音不得不随之升高：“小姑娘！——你是要哪一串啊？”
林栖视线挪开手机，见摊主努力越过小孩询问她的模样，心情莫名好转：“草，草莓的。”
摊主：“——草莓的十五一串！”
林栖付了钱，接过摊主递来的那串冰糖草莓。
她重新咬了一口，或许是错觉，总觉得这串好像比刚刚的那串还要甜上一些。
“冰糖草莓好吃吗？”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了传出熟悉的声音。
林栖被惊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播了个视频电话出去。
而且，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通话一分零五秒了！
林栖：！！！
“我都不知道，原来几天没见，栖栖这么想我，还给我打视频电话？”宋知倦见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自己自从这条信息发送出去以后，就如释重负似的下了床。
出房间时，见宋知南跟那几个小孩在打游戏，就没打扰他们。而是一个人坐到一边换台，想找个别的卫视的春晚看看。
宋知南操作的游戏人物死亡的时候，往她哥那边瞄过一眼。见他状态松弛，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就问了一嘴：“这局结束后，哥你要不要来。”
宋知倦翘着二郎腿，毛绒拖鞋欲掉不掉地挂在脚尖。他磕着刚从果盘里抓的一把瓜子，问：“还有位置？”
宋知南点点头：“有的，四缺一，这把匹配的路人玩家。”
宋知倦思考两秒，决定陪他们消遣一下时间：“行，那这把打完了喊我。”
宋知倦这会儿确实蛮轻松的，反而还觉得前几天的折磨难耐，都是他在自找罪受。
本来小姑娘的心思就比较简单，他这边的弯弯绕绕除了能影响自己之外，用赵钊的话来说就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
宋知南一局游戏结束，喊宋知倦：“哥，已经推到高地，快结束了。赶紧上号。”
宋知倦把瓜子壳一清，拍了拍手上粘着的瓜子皮屑。掏出手机时，却正好接到了林栖打来的微信电话。
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站起身。
他给宋知南留下了一句：“路人别踢，我先不玩了。”转身回了房间。
“......”
宋知南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余光瞥见自家堂妹跟在宋知倦屁股后头也想进去，及时拦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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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呆呆地看着视频里的宋知倦，见他笑容愈发灿烂，才急急解释道：“我按，按错了。”
宋知倦不太在意，不管是不是她按错，他都挺开心的。反倒是注意到她身后的背景时，下意识以为是林元约她出来的。
他不露声色地探风：“你一个人在外面？”
林栖点了点头：“有些无聊，就出，出来逛逛。”
见她真是一个人出来的，宋知倦又有些紧张。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快十二点了：“那什么时候回去？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外头也不太安全。”
林栖好心情地反驳：“只在镇，镇子上，不危险的。”
宋知倦：“......”
彼此一阵无言。
林栖以为他生气了，还是说：“就回啦，我现，现在就回。”
宋知倦窝在沙发里，听着女孩温软的声音，音调也不自觉柔和下来：“嗯，快回吧。”
林栖穿过人群和闹街，逐渐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又是一阵无言。
本来应该挂电话的，心里却多了几分不舍。这抹情绪很淡，淡到她难以捕捉。
于是，近乎是下意识的。
林栖把自己出门后遇到的好玩的、有趣的事情一一分享给了宋知倦。
甚至还因为激动，说话比平时又更结巴了一点。
可无论是她，还是宋知倦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宋知倦静静地听她说着话。
房间外面，麻将的洗牌声、游戏声、电视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与电话那头时不时炸开的烟花声一同传进他的耳膜，将她的声音拉得忽远忽近。
还是在意。
他忽然想。
只是，有点。
一点点......
宋知倦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将身后的声音隔绝在内。
北宁这边同样在放烟花，说不上哪边更吵。
把手机放到围栏上，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金属质感的打火机。按下的瞬间，蓝色火焰蹿出，将烟点燃。
宋知倦没举起手机，任由摄像头半边天空半边檐的照着，猩红随着烟雾明明灭灭。
林栖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停了。
视频里奇特的角度，让她只能看见宋知倦的下颌线以及半边唇瓣。
大概是她突然安静下来，宋知倦以为她挂了电话，偏头瞥了一眼手机。瞅见视频画面还在，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把头转到了别的方向。
林栖第一眼就看到了宋知倦在抽烟。
除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几乎只在最初几次能闻到过他身上的烟味，之后更是基本只能闻到清甜又带着微微苦涩的柑橘味了。
他情绪不对，林栖一秒确定。
叫不出“阿倦”这两个字，她酝酿了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宋，宋知倦？”
“嗯？”
宋知倦拿起手机，应得没什么情绪。
他已经抽完了一根烟，把烟头碾灭后，没再抽第二根。
“你怎，怎么了？”林栖问得小心翼翼。
“......”
宋知倦想起刚刚跟他侃侃而谈，仿佛有讲不完的话的小姑娘。
自己一向不是个拧巴的人，可是这几天一直处于一个拧巴的状态里，这让他颇为不爽地拧了拧眉。
他突然出声：“栖栖是因为我今天主动找了你，你才跟我有这么多话讲的吗？”
没给林栖回答的机会，宋知倦眼底晦暗一片，他又气又急地继续问：“是不是我不找你，你也不会找我？”
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林栖不太敢轻易回答，嘴巴嗫嚅两下，最后反问了回去。
“我不找你，你是生，生气了吗？”
宋知倦哽了一下，垂头敛住脸上的表情。他僵硬着回：“没有。”
只是一点点生气，没有生很大的气。
这个回答，让林栖稍微放下心后，差点就想说她本来想找的，她还精心拍了很多照片想发给他。
可是紧接着想起的，就是他的朋友圈里，那张亲密暧昧的合照。
林栖食不知味地咬掉最后一颗冰糖草莓。
终于承认，她也很不开心！
“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那，那个女孩——是谁？”
没谁教过她这么不礼貌，几乎是质问地语气去问别人的隐私，可她就是这么问了。
宋知倦小小慌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发过朋友圈了，怎么会有跟女孩的合照？
他一边回忆，一边手指滑动，退出了视频界面。就在要打开朋友圈时，才反应过来，他唯一发的那张照片是帮宋知南征婚用的。
所以，“那个女孩”——
指的是他妹？
不知怎么的，事情的最后衍变成了宋知倦给林栖解释，照片里的女孩跟他百分百的亲属关系。
几分钟后，宋知倦才骤然反应过来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林栖！”宋知倦面上褪去散漫，染了些气急败坏。
他难得叫了她的大名。
“啊？”林栖有些莫名。
宋知倦眼神控诉，带着几分委屈：“明明是我在问你！——”
林栖默了默。
宋知倦低低笑了一声，笑里带着几分怅然：“我这几天，一直在吃醋。林栖。”
林栖心脏重重一缩，随后就像是失衡一般，越跳越快。
她没敢问他在吃什么醋，心跳像个从未学过音乐的人在胡乱打着拍子，连同脚步也不自觉随之加快了步伐。
潜意识里，觉得这个问题的背后，隐藏着潘多拉的魔盒。一但打开，尽是未知。
而这种未知，让林栖产生了无可抑制的不安全感，所以她本能回避了宋知倦的这句话。
黑夜里，她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打开上了锁的院门。
与此同时，十二点终于过去，整个天空在顷刻间点燃了下一场烟花雨。花火绽放，绚烂的光影，照亮了花圃里的绣球花枝。
这些花儿如同林栖一样，彼时还是枯败的样子。只要给予一些养分，花儿就会在来年花季时生长的迷人又娇艳。
宋知倦同样在看着天上绽开的烟花。
这种时候，他只剩下一句话想说。
“新年快乐，栖栖。”
男人语调温柔，林栖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时隔几年，她再次有了要祝福的人。
“新，新年快乐。”林栖郑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