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秋找不出方法去救苏烟云，这种无助感在她身上是很少见的。离开苏烟云那儿后，许景秋迅速给顾雨去了个电话。顾雨带着莱子搬了个新地方住，许景秋还不知道新住址。

    顾雨倒是没什么变化，一个人带着莱子也没啥大的压力，每天就遛弯、喝茶、写作、看书，生活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莱子呢？”

    顾雨正惬意地喝茶织毛衣打发时间呢，“她啊，直播给人算命呢。”

    “啊？”许景秋听到这答案直接思维短路，莱子才多大啊，去算命？还直播？这新旧时代的产物碰撞让许景秋一时愣住了。

    “你大惊小怪啥，我都没惊讶，她不是一天到晚捣鼓她的牌吗，你们年轻人怎么对算命那么感兴趣。要放在以前她只能到江湖上当个算命先生，现在在网上咨询的人还很多，她还能每月混个固定收入，现在时代真是不同啊，我都快跟不上了。”

    许景秋只想说，何止是您跟不上啊，她都跟不上了。

    顾雨现在这么淡定也是被莱子做了几年的思想工作的，她自认自己也算半个文人了，每天给孩子们进行各种文学熏陶，自己也是个无神论者。现在带在身边的孩子跑去拿她的什么，塔罗牌去给人算命，又是中西结合，又是新旧碰撞的，她也很头疼。不过看着莱子一天天变得不再那么沉默寡言了，也就随她去了。

    算就算吧，工作轻松又是她的爱好，能养活自己还能有多的时间陪陪院长。这工作真是人人羡慕的啊。

    许景秋突然回想去莱子给余殊算的那副牌面，生活出现转机又突然急转而下，难道就是对应的是余殊住院？那她算得还挺准的。想着想着，许景秋觉得自己也变得迷信了。

    莱子从房间出来了，几年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了，只是眉目间依然带着与年龄差别甚远的沉稳。因为直播要常与观众交流，话也变得多了些，性格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你需要我给你占卜一次吗，免费的。”莱子把许景秋领到她的房间，奈何盛情难却。许景秋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抽了牌。

    莱子已经不用再看参考书解释牌面了，她眉头皱在一起，不应该啊。莱子问道：“你是想死吗？”

    顾雨一巴掌就拍下来了，“说什么晦气话呢。”莱子捂着脑袋很是委屈，她也不想啊。可是牌面就是这么告诉她的，眼前人有心中有郁结，可能会有冲动寻死的举动。

    “你也别信她的话，她随口一说的。”

    “嗯。”本来许景秋也没信过这些，余殊那次占卜或许也只是巧合吧。

    他们回到客厅落座聊天，顾雨问她：“这些年和余殊还有联系吗？”

    许景秋接下了莱子递来的茶水，“嗯，去江城还碰巧遇见了。”

    顾雨眯着眼打量着许景秋，仿佛要把她看出一个洞出来了，“表白成功了没？”

    许景秋一口水呛了出来，莱子也八卦地坐在了她旁边，许景秋只好装模作样地指责莱子倒的水太烫了。

    顾雨眼看许景秋的囧样还为莱子解释，“我喝就觉得水温挺好的，某些人怕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她又看向莱子，“你回房间学习去，搞完你的‘事业’了就给我好好学习去。”

    “哦。”莱子想听八卦没成功，只能拖着脚步垂头丧气地走回房间。

    “所以是失败了？”

    许景秋坐立不安，手指蘸着茶水画圈圈。“也不算吧，我那天喝酒壮胆呢，所以没听见他的回答。”

    顾雨被她的话逗笑了，眉眼微弯说：“哎呦呦，还喝酒壮胆呢，我们华宜一霸最不缺的就是胆量的吧。我看，你是害怕知道结果，好的不好的你都不想去接受。”

    “或许您说的是对的吧，我就是有话就说的人。至于余殊怎么想，我还真没想过，但我也不想考虑后果。”如果余殊同意了，许景秋本质上很排斥恋爱的关系，可能到最后还是会陷入妥协和勉强维持关系的结果，她很反感。不同意，他们就接着做朋友，只是会让这层关系中多了一堵墙，把界线划分得更加明确了。所以就现在这样，许景秋没有遗憾，也不用承担结果，迷迷糊糊地过日子。

    “您当年把建立福利院的钱拿去救林院长的时候，您是怎么想的呢？”许景秋觉得言语太冒犯了，茶水在桌上的痕迹没有章法，书写的人内心愈发焦躁。最后她停下了，“在个人和所谓的大义前，要怎么抉择呢？”

    许景秋慢慢地垂下头，“我在江城时去拜见了季叔叔，他告诉我的，关于林院长的事。”

    顾雨放下手中的毛线，她知道眼前的小孩被困在一个十字路口中了，她继续有人告诉她该怎么选择。

    “大义又是什么呢，内心认为正确的事，人们约定俗成的道德准则，正义、礼义都是。那显然，建立福利院是件很急迫，也的确是符合大义的事了。但这些是阿落心中的大义，是她想完成的事，并不是我的目标。我就这样称呼那位受人尊敬的前院长，林落暮小姐了。”

    似乎是想起年轻时，林落暮对她提起理想时说的那句，“我要成立一家福利院，也想试试做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没有全部，一部分也行。”顾雨的神色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毕竟我真的很久没提起她了，我一直是这样叫她的。”

    “她当时突然就病得很重了，手术的花费很重，我短时间凑不出来这么多钱，变卖资产也行不通。我当时念头就想到她筹集成立福利院的这笔钱了，是现钱。我并非没考虑过哪个孰轻孰重，可是对我而言，我要的只是一个人而已，至于那些大义和我无关。所以在催了两三次后，我就果断用了那笔钱去给阿落治病。我知道她下了手术台知道后一定会责怪我的，可我很希望她能活下去。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是动了那笔钱的，但她也没怪罪我。”

    “病来得太快了，只用了几个晚上，病危通知书就送到我手上了。我做了这么多，到最后也没有挽留回阿落的命。所以我真的在赎罪啊，现在也总算还完了这笔债了。”

    “绕远了，如何抉择，像我或许就是选了一个最差的结果，人没能救回来，福利院的钱也打了水漂延迟了好几年才建立起来，导致福利院前期一直过着很艰苦的生活。最简单的还是比较孰轻孰重吧，如果换作是阿落自己抉择，我想她一定不会动那笔钱，自己就慢慢等死，她很看重能延续下去的东西。舍生取义的例子很多，也是人们所推崇的，可能建立福利院并不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大义吧。之前网上也不是有不少反面的声音骂我自私吗，但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权衡利益选择自私可能是一个不会留遗憾的选择了。如果现在再给我一个这样的选择，我可能会再多考虑一点的，想想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会怎么选择，这样或许会给你一个结果。”

    如果我是那个人，会怎么选择？

    许景秋，你会怎么选？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临走前，许景秋问出了那个问题，“您有后悔过吗？有后悔过这个抉择吗？”袁二向她讲过，现在的生活离顾雨真正向往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从来没有，我现在靠回忆也能活着也很幸福。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给自己留遗憾，所以你的抉择还是不要留下会后悔的余地。”

    “小秋姐姐——”

    莱子叫住了她，她拉住了许景秋的衣袖，呜咽道：“你别去死行不行。”

    不是这孩子到底咋算出来她想去死的啊，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巴不得一年全黏在余殊身边呢。许景秋觉得要坚持反迷信这一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景秋摸着她的头，莱子说得她自己都要信了，“好了啊，我不去死了行吧。”

    莱子提出了要求：“拉钩。”

    顾雨把莱子从许景秋身上扒下来了，她看不下去了，“我还是防着点她走火入魔为好啊，以防长大和社会彻底脱节了。”

    许景秋微笑着，莱子不满地嘟囔道：“那不陪您一辈子，多好。”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许景秋离去的背影。

    许景秋赶着最后一班高铁离开了华宜，看见楼上还亮着的灯光，许景秋就清楚还有个人等她回家呢。许景秋觉得余殊就算没有答案，他们给予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许景秋本来的界限就很模糊，如果余殊板着脸义正严辞地拒绝她，她可能就会明白啥叫边界感了。

    门开了，许景秋叫人没人应声，她以为余殊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便打算放轻手脚进门。

    “手举起来，不许动。”

    身后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许景秋十分配合得把手举了起来，背后的人还拿手抵住了她的脖子。等身后的人把门关上许景秋就立马有所行动，开灯、然后把人压在沙发上。这动作的走势愈发奇怪了，余殊只好宣告放弃。

    “好啊，你多大的人了幼儿园小孩啊，还玩报复这一套。”许景秋的唇在混乱中蹭过了余殊的耳垂，她坏心眼地咬了一下。灯光下许景秋看到他的耳垂在渐渐变红，那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咬痕。她像食不知味的人一样，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

    余殊想着，真要命了。但他还是扬起了带着玩味儿又张扬的笑，他现在的视角能清晰地看见许景秋的每一个表情，同时作为猎人的许景秋也在欣赏着他。这气氛过于暧昧了，余殊的手游离在她的脸上，带着他的温度，路过的地方每多一寸都会让她的耳垂变得更红。他的手然后绕到了耳垂上。这里很敏感。余殊这样想到。

    许景秋低下了头，可这只修长的手又瞬间离开了，许景秋想去追逐它。余殊替许景秋把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轻笑的声音被放大落到许景秋的耳朵里，“你那么配合我的表演，我还以为我的演技达标了呢？”

    许景秋迅速把人放开了，她马上要失态了。无意中都在撩拨她，这小孩在挑战她的自制力吗？“就你那拙劣的演技，练一辈子都及不了格。还想当杀手来杀我，你在梦里想想就好。”要不是她没有强来的爱好，许景秋真不想等到这家伙也对她表白再下手。

    混乱中，许景秋把他的领带都扯乱了。“不过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就早点下班给你准备晚饭了，也不至于被拉着带新人留了那么久，也好找个理由开溜。”

    “不想麻烦你啊，我又没胁迫你，天天让你做饭显得我有点不勤快。”白吃白住，虽然余殊之前也是这样的，但许景秋心中的道德标准让她过意不去。

    余殊放下公文包走到厨房洗手，准备下面条晚上随意对付一顿。“做顿饭算啥麻烦，我自己愿意做的好吧，你用不着拿把枪指在我脑门上我才愿意给你做。”

    许景秋嘻嘻地笑着：“那我就美美坐享其成喽。”许景秋瘫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夜间新闻正在播报天气预报：“根据气象部门预测，台风预计于18日上午移入我国境内，主要影响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受强对流云团影响，预计未来几天内江城全市会有强降雨，局部伴随雷雨大风和强雷电。请市民朋友提前做好台风准备工作、避免在雷雨天外出、注意防范洪涝灾害、不要乘船出海……”

    “有台风要来啊，你要不要做点准备？”生活在华宜的许景秋，遇到的大多是泥石流，洪涝这种自然灾害记忆里也有一次。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台风，挺新奇的。

    余殊说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说有台风来，前几次很担心，买这买那的。不过后来这些台风大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是说不放假的台风都算不上好台风吗，说不定明早就报台风路线就拐弯自己走了。”

    也是，这种事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