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到第二天早上,并没有等来台风已经自己走了的新闻。相反,有居委会的人上门提醒他们要注意防范。两人就借着去超市买菜顺便屯一点儿物资,食物充足总是没错的。天只是阴云密布,但没有下雨。下午季予安也在公司下达了台风休假一天的通知,具体通知等放完一天再说。

    “老板放假啥安排?”

    万跃在走廊另一头喊道。季予安打着呵欠回他说:“没啥安排,就多睡会儿,陪陪家里那位。还盯着点新闻,别台风不来了下午还要接着上班。”季予安现在是忙得焦头烂额,就趁着强制放假的空间喘口气,起码要忙到这块市场正常运行走上正轨才能歇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容的事情有影响,他们江城的整个药企都要突击检查,她是无所谓,但有检查神经也要一直绷着。不过她有些亲戚为了应付检查可就碰上大难题了。

    万跃把问题抛到余殊头上,“余殊呢?放假陪女朋友?”

    自从上次余殊被季予安诈出来有疑似女朋友这个消息,这三个人好像直接默许了这件事的存在呢,当事人表示八字都没一撇呢。余殊都不想理这个保镖队长,不过表白这件事的确可以采纳意见提上日程了,这次也算个好机会,难得的独处时光啊。

    陷入这个思绪中,余殊就想着要为此准备些啥了,那三人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余殊很无语,忍住不给自己的上司一个白眼。

    离开公司后,天依旧没有要下雨的样子。无论怎样先去花店买一束花吧。

    余殊从来没有买花的习惯,一是他没养花的闲情雅致,二是他的确养花水平堪忧。但表白要送花好像是个很普遍的现象,这就是他网上搜索的结果。余殊去了一家离这儿最近手机上又看着环境不错的花店,到花店后,听着店员给他送花的一百个建议。他最终果断选择了最直接又不会出错的,送玫瑰。店员又顺势给他推出了九十九朵豪华款,余殊光看着就能想到许景秋吐槽它丑的样子了。他很快拒绝了。

    最后余殊抱着一捧搭配好的粉玫瑰离开了花店,不算传统俗气,但又不会出错。挑了一款不算艳丽的花,粉色淡雅而整体青涩。回去的路上,飘了点雨滴,余殊怕压坏了玫瑰,便只好抱在手里用袖子给它挡雨。没费了多少力气,总算把这束花送回了家。

    沾上雨的花反而显得更加鲜艳了,余殊想着给许景秋欣赏完后可以就放在百合的对面养着。不过说起来许景秋真没食言,百合到现在都长得好好的,养花这件事还是应该要交给她啊。余殊心情愉快,希望能给许景秋一个惊喜。

    “许景秋。”余殊到房间搜查了一圈没见到人,估计还没回来吧。他先着手把花放到花瓶养着,就是花店老板白费心思绑了。

    把花按照许景秋交给他的技巧收拾完了,许景秋还没回来,余殊给她发了条消息。可能是下雨路上堵车,过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回消息。余殊控制自己尽量不去胡思乱想,极端天气很正常,而且她也没有义务时刻要盯着手机看。他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饭了。余殊承认他失败了,第一次切菜走神切到了手,拿流水冲洗伤口时仍心不在焉。

    出来厨房的第一件事余殊就去看了墙上的钟表,四十分钟过去了,许景秋还是没有回来。他遗憾地看了眼玄关处已经不再新鲜的花,看来表白还需另寻时日了。余殊拨打了许景秋的电话,期待着提示音结束。好消息,接通了。

    “你在哪?还在工作吗?”

    没等到一个回答,余殊再次开口,急切地询问:“喂?”

    电话那头只有风声,许景秋捡了块碎石然后丢进海里。“我在海边。”

    海边,许景秋去海边做什么?

    “我去找你。”顾不上细想发生了什么和在意没关的灯,余殊夺路而去。

    “嗯,我等你。”许景秋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余殊再想拨通都失败了。余殊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江城附近的海滩名就朝海边驶去了,雨水让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有些狼狈。给许景秋发消息打电话已经都联系不上了,翻遍手机通讯录,和许景秋有关的人的电话他是一个也没留下来。

    许景秋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大海,她知道下面也是一片波涛汹涌。呼吸间是咸湿的空气,让她不断想起与那人看过的一场日出,日出结束后就是离别的怅然若失。

    余殊给季远打去了电话,手机里也只有季远能提供点帮助了。“喂,帮我一个忙。”

    “这么着急吗?”季远现在还在门口等着季楚源消气呢,组员交上去的四个方案都被打回了,他被众人举荐去说服季楚源。季远毕竟还在公司,不能大声和余殊通电话。

    雨刷器正在很敬业地工作中,雨水已经让外面的景色变得模糊。雨声无法让他的心静下来,“比较着急,帮我吧。”

    余殊很少去求人,季远心一横就不顾季楚源的命令了。“诶,你出去,我不是叫谁都不要进来吗?”季远无视季楚源的话,神色冷下来就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了。神情凛然,开口,“您等结束了以后再扣我工资都行,但是现在我要留在这儿。”

    余殊也渐渐恢复冷静,他不能先慌了神。季远和季楚源这么一出顶嘴,想也不用想他这个月到手的又少得可怜了。“谢谢你。”季远唇角抬起好看的弧度,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找人吗?把东西发过来,搞定请我吃饭就行。”

    到了海边反而还没有在下雨,靠着季远给的位置,余殊很顺利地就找到许景秋了。那是一条由碎石块堆积的一条通往海里的路,许景秋就站在尽头的位置。

    余殊站在岸边,朝她挥了挥手。许景秋穿的一袭白裙,和平常她干练的风格相去甚远。海风吹得人很清醒,许景秋目光迷茫,朝着余殊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眼中好像泛起了一层水雾。她心中却愈发平静,眼中的湖面波澜不惊。余殊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些。

    岸边有人在演奏小提琴,音乐很悲凉,拉出来的音符也在颤抖,像是在通过琴声抱怨命运的不公,听者也不免觉得伤感。音乐仿佛占据着一个世界,那里只属于孤独和遗忘。“来海边做什么呢?”余殊问她,许景秋没回答,沉寂与交替翻滚的海浪,她只是接着面向大海。“你不怪我吗?”

    许景秋抱着双腿坐在岸边,飞扬的碎发中勾勒出她的侧脸。“你一定很着急吧。”余殊失踪的那几天,她也是这样想的,也不知道余殊能不能体会到她当时的急切。算是报复了一下。

    余殊坐到她身边,“我想你有自己的原因。”下雨了。

    琴声不断变化,到最后变成像在轻声诉说着自己一生的老人,带着无奈,面向死亡。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许景秋的声音伴着琴声出现,“我生病了。”

    记忆里的故事是这样和她说的,人的一生就像跨越大海一样。“治不好,我就不想治了。”许景秋记不得后面的故事了,那个对她讲故事的人逐渐隐去了身影。白裙被海风吹起,许景秋看着身旁的人,他一切的猜想终于落地。“所以我就跑来看海,想着可以排解一下不好的情绪。很可惜,没成功,我只感到更加孤寂。”

    “我陪你一起治。”余殊握住了她的手,很凉。许景秋看着他的眼睛,很真诚,没在说谎。她摇了摇头,“治不好了。”

    余殊的手抚摸着她的头,无所谓的,他可以陪着许景秋一起去治疗,去面对。“回去吧,这里很冷,要感冒了。”

    “不想走。陪我一会儿好吗?”

    余殊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两人就坐在这淋雨看海。

    海风吹得许景秋眼睛酸涩,像是流泪了。“你现在说喜欢我还来得及。”

    风声吵闹,余殊没听见许景秋耳语的话。

    “下面的,赶快上来啊!台风来了,海边不能待人了!”巡逻的人员催促着他们,许景秋的一声叹息声倒是准确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我喜欢你,但是永别了。”

    许景秋扔掉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冲向唯一一条通往大海的路。余殊从地上起身,向前跑去,试图追赶上她。

    “许景秋————”

    余殊吼叫着,他的瞳孔急缩。巡逻的人听到动静下来,只看到一人往海边跑去的场景,他们立马控制住了余殊。余殊想要挣脱开,目光不敢一刻离开在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上,可是那些人只把他往室内的方向带去。他胡乱地拍打束缚住他行动的手,打到最后没了力气了。

    因为笼罩在海面上的阴云,已经如墨色一般的海面,那一抹白色格外晃眼。然后白色消失了。她、大海、海岸线、大地都模糊一片。

    余殊听不见任何叫他的声音,只感觉她落入水面的响声在心里炸开,渐渐蔓延到五脏六腑。

    他埋下头,身体无力地垂下去,像是要落到地上。巡逻人员问着他的姓名,余殊组织不出一条完整的句子,他只能被人带到警局去。喝了热水心中也无法变得暖和起来,从一开始的无法相信,只有小声的啜泣声,到后来咬着手背上的肉不让自己哭出声,现在还没给他号啕大哭的时间。

    许景秋跳海了。

    像是义无反顾的,就从那块礁石上跳下去了。

    台风让整座城都陷入慌乱,高度警备下在警局的人很多。他做了简单的笔录,余殊无法奢望现在要求警察帮他去找人,还是从海里。好心的民警给了他电话,台风结束后他们会着手寻找的。但是能找到吗?很难。

    余殊是坐着警车回家的,找到的结果是什么,一具尸体?还是一个和梁月枫一样的结果。

    他感觉痛苦到无法呼吸了,梁月枫的事对许景秋也好还是对他,都是一个无法改变又悲惨的事实。他们恐惧于死亡,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一心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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