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许景秋走到他面前来,烟味包裹着二人,轻笑道:“学会抽烟了?”余殊被许景秋的话语搞得身上的感官都好似迟钝了。

    “不过是想知道你抽烟的时候都在想点什么而已。”余殊回答道,他又吸了一口,多年前许景秋也曾在他面前这样很茫然地抽烟。

    许景秋从口袋里抽了一根烟,叼在嘴边。不等余殊有反应,许景秋偏过头,很快又贴在他嘴边。两根烟对上,点点火星传递到未燃的那根烟上。许景秋很坏心地抬眸,去捕捉可能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行动而慌乱躲开的双眼,很可惜她没猜中。余殊替她挡着风,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许景秋的下颚,微微抬起,然后余殊凑近她。

    许景秋借到了火,凉风中除了烟味还有酒精的味道。“所以你想明白我想了些什么吗?”

    余殊摇了摇头,“心思是很难猜的。”

    “那你的烟也算白抽了。”

    余殊把烟掐掉,他只想好好看着眼前的人。“但我想明白了一些别的。”

    “我很想你。”

    许景秋愣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流得很慢,有时间去给他们欣赏对方的眼睛。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好像对方的眼里都多了点东西,不再是最纯粹的情感了。许景秋没责怪他说出显得有些亲密的话,因为说真话通常不会有惩罚的。“那你呢,有没有想到过我?”

    许景秋没回答他。每年的春节,或许还有追逐的春夏,等候她放学的秋冬。有些事情都快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一个循环刚要终止,没等下一个开始就已经有人来把这一部分抽离了。

    “远道而来,不请我回家坐坐?”许景秋试图反客为主,拿回主动权。

    余殊没有执着于许景秋的一个答案,想过或者没有都不重要了。

    “当然要。”余殊笑脸盈盈,手绕过许景秋夺过她手中的烟,替她把烟掐了。三年过去,余殊的身高已经高出了许景秋半个脑袋,做这些动作相当容易,加上许景秋无意抵抗。“我可是为了变得像你才抽的,现在你就在这了我也不抽了。你也不许抽,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变得像她?

    许景秋自认投降,怎么这小孩还教育起她了。不过小孩今年都十八了,再也不是那个当年等她来救的余殊了。

    余殊先走出了楼梯间,他头很晕,酒精的确能壮胆,怂恿他去做平常不敢的事。他牵起许景秋的手腕,一起离开昏暗的空间。

    走到停车场余殊的脑子也晕了。要做什么来着?要把车位号拍给季予安那个今天来接应的保镖。想明白了余殊才开始行动。“这是你的车吗?”许景秋问他,余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车是他平时开的,但车可不是他的,季予安给每个助理都配了一辆车。

    余殊喝醉了时不时就要站在原地发呆,就像是要等人来充电一样。刚才酒吧里的躁动许景秋也看到了一部分。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人那刻,她就知道这通电话属于谁了。她在余殊的身边给他的备注设为数字1,这通电话现在又带她来到这里,很多事情不得不感慨是命中注定。

    许景秋跟着余殊离开的,听到余殊出来后与一个人的对话,她也对这场躁动的理由猜出大半了。许景秋嘴角含着笑,跟随那时还在觉得自己又看到许景秋是幻影,而沮丧的余殊。会想到真正的人就在他身后吗?许景秋想着三年前还在书桌前叫她姐姐的好好学生,现在在酒吧里指着彪形大汉,破口大骂问候对方的父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可想不出来。

    在余殊去口袋想找手机三次没拿出来之后,许景秋看不下去了,虽然看着余殊难得变傻的样子很好玩。“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哦。”车钥匙余殊倒是一次就拿出来了,他想递给许景秋,但还没交接上他就把手松了。许景秋的手接了个空,车钥匙落地清脆的声音在停车场里被放大了数十倍。此时的余殊眼前都带重影。许景秋选择不再折腾这个酒蒙子了,上了车余殊在许景秋亲切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就睡了。

    今天来接应的人给余殊打了个电话进来,打在车载蓝牙上了,余殊把电话接起来。许景秋还不知道余殊已经接了电话,“他是谁?”

    “一个保镖。”

    对方那头被点名的保镖满脸黑线,“不是啊余殊,我好歹也算一个贴身保镖中的队长了,你就这么介绍我。”

    余殊傻乐,感觉梦里身边的人长得真好看。“抱歉啊,喝醉了想不起来你叫什么了,你见谅。”

    敢情这人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余殊,把车位号发给我,我明天来取车。”余殊看着专心开车的许景秋,他知道许景秋一定还能分心出来关心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用了,我找了代驾开车。”

    “这样啊,那也行。路上要是这代驾对你图谋不轨你也不要客气,听到了没?”

    余殊装听不到直接把电话掐了,反正明天休假,就说自己酒喝多了把电话误挂了。还怕许景秋对他图谋不轨,要真许景秋有这个心他都死了至少八百次了。

    “我怎么听某些人说我是代驾啊?”

    好了,报应来了。“保镖队长太热心了,我总不能说我三年前的认识的人突然从天而降把我捡走了,那他能立马开车狂飙过来解救我。”

    许景秋挑起眉,“我要真把你抓走了呢?”

    余殊顺着她的玩笑话,眉欢眼笑道:“把我抓走做啥啊,给你当压寨夫人吗?你又不是土匪。”

    绿灯亮了,许景秋一脚油门开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就把余殊关在家里,供她每天处理完糟心的事后来泄欲。

    光想想又不犯法,但许景秋心里清楚,她连余殊的心意都无法琢磨出来。在余殊心里她算什么,朋友?还是可以放心的好朋友?许景秋趁着红绿灯的空隙去打量身旁的人,像快要睡着了,渐渐呼吸平稳再听不到别的动静了。

    江城,大城市的夜里是数不清的夜生活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但汽车径直离开试图远离喧嚣。许景秋时刻提醒自己她和余殊是因为什么相遇的,这从一开始就让这份感情带上了同情的色彩,这样的情感还算纯粹的喜欢吗?

    余殊租的房子在普通的居民楼里,季予安没有需要他时刻住在季家等她吩咐,毕竟季予安自己也因为受不了季家自己搬出来住了。余殊拿着住房补贴随便租了间离公司上下班近的房子。

    房间不大,很朴素,但打理得很干净,除了家具以外基本啥也没有。余殊好不容易找了双拖鞋还是酒店送的一次性拖鞋,平常也没有客人来,余殊准备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一份。

    许景秋坐在沙发上,环视着这个家,没一点儿人情味,在她心里这种房子和毛坯房也没啥区别。

    “你吃晚饭了吗?”余殊在厨房备菜,“还没。”许景秋回应道。“那我就多做几个菜好了。”余殊关上厨房门就开始忙碌了,在此之前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蜂蜜水。解酒效果还行,他透过磨砂的玻璃去观察坐在沙发上的人。

    袁二来电话了,“老大,不是我说你看热闹解救维修师傅要看多久?我都绕了好几圈了,这边不让停车。”许景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撂了一个人在那。“我都把你忘了,我已经回酒店了。”

    袁二开车离开了这家酒吧,“老大,你行李都还在车上。我也没那么好骗。”

    “是碰到余殊了吗?”

    停顿几秒,许景秋感慨道:“果然是瞒不了你啊。”

    袁二叹了口气,江城一座比华宜还要大五倍的城市里,两个人还能相逢。说:“这也算种缘分啊,江城那么大都能碰上。”许景秋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开心,说明他们还算是有缘之人。袁二主动把电话挂了,他开窗抽了几根烟,缘分这种玄乎的东西可不是他三言两语的提醒与劝阻就能完全避免的。他还没告诉许景秋这次来江城的另一个任务。

    还不如没有重逢,这样就不用再经历分别。

    许景秋起身走到厨房,靠在厨房门上看余殊做饭。两个锅同时开火炒菜也不显得手忙脚乱,许景秋自认自己都没这个能力,她要这样做饭肯定能把锅烧糊。“怎么现在连做饭都学会了?”

    以前的余殊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少爷,帮着洗碗已经是余殊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余殊此时很想说,也不是他愿不愿意学,在学校里做饭是必备的技能,要参与考核的。但被训练成为世家的“武器”的这段经历,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

    “自己摸索着也就学会了。”余殊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小骄傲,事实是这是他炸了两个锅才换来的。“好了,洗手吃饭吧。”

    时间紧张,余殊也弄了三菜一汤出来。余殊等着许景秋的反应,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也松了口气,就像月度考核一样紧张。本来这些能力都是为了一个人学的,现在人就坐在餐桌对面,余殊当然要竭尽全力表现一下。

    “晚上你睡床,但我还没换新的床上四件套,你愿意等我换也很快的。”

    许景秋很快制止了他,“不用麻烦,我睡沙发就行。”

    余殊没劝动,最后还是拿了新的枕头和被子放在沙发上。许景秋洗完澡出来,热气弥漫开来。她脸颊微红,头发还往下滴着水。一抬头就看见余殊拿着几床被褥,一副要打地铺的架势。她无奈道:“不是,我用不着那么多床被子。”

    “我打地铺,就睡你旁边。”

    “啊?”许景秋没搞懂他话里的逻辑,就被余殊拉着坐在了椅子上,余殊拿了吹风机出来给她吹头。许景秋有一种自己养的小狗长大了给她梳头的感觉。在吹风机的轰鸣下,余殊轻柔地撩起她的头发,只有客厅的灯亮着,窗外看就是江城的万家灯火。如果她哪一天真正远离了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她就能回归到这种平淡的生活吧。

    “你要睡觉了对吗?”余殊问她。许景秋坐在沙发上,“我有个疑问。”余殊回到她眼前,“你说。”

    “为什么你要放着好端端的床不去睡,跑来打地铺?”

    “因为我现在头脑不是很清醒,有可能分不清现在是不是梦。但是如果这不是梦,你要是半夜要逃跑就一定会踩到我,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许景秋心头一酸,但当初到底是谁离开谁?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提离别的三年,余殊好像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好了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关灯了。”没等许景秋讲话,余殊抄起茶几上的一支笔往身后随手丢去,笔正中开关。房间变为一片漆黑,夜很静,只有许景秋目瞪口呆的表情还留在那。

    许景秋等了一会儿,以为人睡了就翻开手机,屏幕的白光要把许景秋亮瞎了。余殊的声音响起,“你宁愿看手机都不愿意和我聊天吗?”

    许景秋把手机关了,她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袁二的,“帮我查查余殊这几年都做啥了。”

    “好了,我现在把手机关了。”

    余殊的声音闷闷地,“晚了,我睡了。晚安。”他实则也不知道和许景秋说些什么,三年过得怎么样?他只想留住当下的美好,然后享受它。

    他这是在耍小脾气吗?第一次,有点可爱。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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