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晚上余殊躺在床上发呆,思索着白天季远的话,和头顶那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干瞪着眼,也不知道这后面坐没坐着人。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余殊翻身起来。室友还在书桌前学数学,一个小时屁股没挪一下。他这努力劲儿让余殊不免想到了凌辰。也不知道他未来会怎么样,估计就很平凡地走上他妈给他设计的路上吧。

    这学校的学生好像都不太喜欢讲话,都忙着自己的事。季远就显得像唯一一个正常人,余殊有种预感,季远和季家有点儿关系。余殊至今没搞懂这学校的性质,教授的内容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高中知识,更像是培养特殊人才。他今天下午就被拉着去负重越野跑,同是A级的人,体力差距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他轻松地就做到用时最长的那个。

    他必须要快速融入这里,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人打听,季远显然是个很好的人选。

    余殊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然后去和室友搭话,随便瞎扯了一点儿室友都快不耐烦了,他才问到重点:“怎么才能降级啊?”

    那人很诧异,说:“降级?那多简单,月末考核不过关就给你降了。”

    不行,距离月底还有三个星期,他等不了。

    余殊接着问:“有没有更快一点儿的办法呢?”

    “啊?你还想着要降级,我想升都升不来,不过办法多了去了。你打架违纪,拉去关禁闭,就能降级了。”室友看余殊沉思的样子,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个怪人。“我只知道有一个以前A级的因为和老师起了争执把实验室炸了,又和别人打架就被关了禁闭,降到了C级,那人真是个传奇。”

    室友眼看余殊也没有在听的样子,他自己转回去写数学去了。

    余殊第二天排队的时候挑了个很经打的上去就是一拳,谁知道那人重心不稳体重压制一连撞到了几个学生,余殊本以为还会是场恶战呢。他如愿以偿地被拉去禁闭室了。远处目睹了这些的季远觉得余殊有意思极了:“季家送进来的,果然都不是善茬。”当然,包括他自己。

    上课铃响了,他也跟在队伍末尾,身后是余殊神色自若地被带走的场面。

    余殊回头看了一眼,季远正用口型说着:我等着你。余殊被强硬地拉走,他低下头,想到季远探个头出来的蠢样笑了。

    禁闭室和余殊想象的不同,这里24小时都有监控和强光对着你,在里面想睡着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要在里面待上一天。余殊被关进这儿瞬间感慨余淮锐的手段还是差了点,睡不着就能想很多事了。

    宋鸥希望他变得样子太自私了,穷则独善其身,余殊觉得自己和许景秋在一起的时候精神很富有,他做不到。就算重新来十次百次他还是会那样做的,但面对余淮锐他确实怯懦了,因为他总活在那片阴影下。现在远离,也给了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24小时拿来回忆过去就过得很快了,出来的时候余殊很憔悴,顶着黑眼圈茫然地听着他的处罚结果,他被降了一级。这对他无所谓,余殊成功被安排进了季远的宿舍。

    “欢迎光临寒舍。”

    余殊直接无视他走进去收拾床铺,他需要赶快有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季远跟上来,“呦,装高冷,现在就关了个禁闭就变成这样了。不想问点什么吗?”

    上面就给了他三个小时的调整时间,他要把时间全花在睡觉上,不然这样下去他真要神经衰弱了。“那你试试去吧,保证你出来和我一样。”

    季远被逗笑了,说:“搞得好像我没关过一样,我还把实验室炸了之后去关了三天的禁闭,出来照样生龙活虎还能嘴贫,还是你不习惯而已。”

    原来室友口中的那位神人就是季远啊,神人竟在自己身边。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所以他的C级就是因为炸了实验室啊,怪不得他不想解释。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分明的奖罚措施、不同寻常的课程项目与考察内容、森严的安保制度,越看越像培养特殊人才的训练基地。

    “这里表面是一个精英贵族学校,实质是培养精英给贵族用。这里聚集了你能见到的权贵们的私生子,就是为了有一天在他们要争家族企业的时候有人能辅佐,甚至直接上位掌管大权。所以才是你看到的,看外貌是为了让富家少爷小姐们能带得出手,学习数学、电脑技术也是为了能直接适应助理、会计的职位,体能显而易见就是能兼职保镖。”

    余殊被这番话所震惊了,他现在明白季楚源要把他送进来的原因了,出去之后未来还是要为季家服务。

    这所学校的存在相当于是给整个世家们一个仓储基地,随时都有能替换的人给他们用,这样大家族便会永远经久不衰,因为他们已经从根源上就握在了自己手里。也就意味着,谁控制了这所学校,就抓住了大家族们的一部分命脉。

    有这样的财力去经营,今天这所学校所呈现在他眼前的完备,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年了,能做到这一切的,估计也只有那一家了。

    “所以你也是季家送进来的吗?”

    季远笑着说:“当然,我是季月铭早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余殊神色微动,困意全无。季月铭,当今季家实际掌权人,这足以说明他在季家至高无上的地位。

    果然季远是有很大价值的,看来禁闭室这一趟没白去。

    季远坐到他面前,“所以我们是一类人,都受控于季家。”余殊想了片刻,“是也不是,我被送到这大概率就是季楚源单纯看不惯我而已,我是被寄养在季家的。”

    “你咋惹了季楚源啊,该不会是你抢了他看上的人了吧。”

    余殊一阵无语,但听上去很像季楚源会干出来的事。“说来话长,反正不是因为这个。”

    余殊没忘三个小时的时间,心里还在算时间,说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按常理来说这些东西在这里的人应该不会被告知这些的吧。”

    “因为我被人挑中出去过,偶然就听到了这所学校的实情。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又被送回来了。”

    原来那群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学习的,以为自己努力去拼一个等级就能往后得志显贵,到头来还是让别人挑选,自己学的才识都是为他人服务。余殊感到无可奈何,只觉得可悲,但自己现在也在这盘棋局中,当了个没有指挥能力的小兵。

    “你不睡会吗?下午的课还是体能。”

    “睡不着了,我去洗把脸。”余殊本应觉得自己无法承受下午的训练,但知道了课程背后的含义,他完全提不起兴致了。在余殊曾经的认知里,学习是为了提升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现在这个概念看起来像一个笑话。

    他在新闻上常看到季家做慈善活动,各地建小学,助力教育事业,他们是做了好事,背后却是为了掩盖更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质量昂贵的教育,等价天平的另一端抵押的,是他们未来的人生。

    “你没什么事吧,最近几天看你训练都挺不在状态的,还没适应好?”季远和余殊又被点名留下来收拾器材了,余殊因为成绩垫底还要加练三公里。

    余殊往身上套训练用的轮胎,无奈地冲季远一笑,说:“你看我体能一直挺差的,这不是能不能适应的问题。”

    季远去一旁接水,背对着余殊,抬高了声音:“果然那天不应该告诉你实情的,你现在做什么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季远把水放下,耷拉着脸,做个了鬼脸,“你看,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我还要谢谢你呢,清醒点总归是好的。”余殊清醒归清醒,但对上学提不起精神是真的。

    “你要是痛苦地清醒着我还不如让你接着麻木。”

    余殊梗住了,季远痛快地往脸上浇水,要是被老师看见又要痛批一顿了。

    “你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过日子。”余殊问他,“不想做点什么吗?”

    季远扑哧一声笑了,开口说:“你能做些什么呢?”季远拿了水壶从台子上跳下,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我知道你不会的。你潜意识告诉我的是,你认为这段时间的麻木就能换来未来衣食无忧,一份稳定的工作,哪怕寄人篱下,你觉得很值。”

    余殊刚想反驳,季远接着说道:“这也是我觉得在这里实情不重要的理由,有的是人和你想的一样,他们也就觉得无所谓了。”落日的余晖为季远铺好了一条路,而余殊转身进入树荫里。

    两人背道而驰,余殊继续他的加练,他很迷茫。失去自我能换来稳定的生活,这是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半个小时,离及格还差五分钟。

    余殊盯着时钟算了三遍始终不想承认自己跑得很慢的事实,一切处理完回宿舍天都黑了。有只流浪狗趴在围墙上一直对着他叫,余殊手里又没吃的,看它实在可怜,但他能做的也就是隔着围墙看它一眼,最终耽误了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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