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

    又被她将了一军,听着门外有护士小声抱怨着宋鸥一行人的不讲理,让她也要挨批了。

    宋鸥突然大笑道:“你是忘了这里可是华宜,这里地头蛇可姓余。你信他有精神病?还是信那些警察和法官?别开玩笑了。”余殊手被他掐得麻木了,但他还在强撑着身体,努力听进去分析宋鸥说得每一个字。

    想了一会儿,宋鸥觉得余殊也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不想自讨没趣。

    余殊此时在强装镇定,如果余淮锐从派出所顺利出来,只要再和他见上一面,余殊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经历什么。宋鸥接着开口说:“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我们两的私事,你关心的只有抚养权一个很小的环节,在乎自己的命运很正常。不过外面人都在盯着这一大笔资产怎么分,你可要知道你活了多少钱,这笔钱就累积了多少年。所以啊,你想争夺的东西也只不过在我,和余淮锐两个人的喜怒之间就能决定。”

    宋鸥瞥了一眼余殊,她一直在刺激他,逼着他跟自己谈判,这样她才能说出自己的条件。

    余殊缓缓开口,把这几天想好的措辞慢慢说了出来,他放过了自己的手,抬眼看着宋鸥。“我有个很划算的交易,你要不要和我做?”

    “说来听听。”作为商人,她对余殊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也能被挑起兴趣。

    余殊很聪明,他先抛出了个可以进退自如的问题,“你要先坦诚告诉我你希望余淮锐进监狱吗?”

    宋鸥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这反而在余殊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这两人起码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按理来说余淮锐入狱了宋鸥才能拿到这笔资产的最大化。“为什么?”余殊问她。

    “你是不是会想我希望他入狱,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这恰恰错了,他在外面我才能拿到最重要的部分,他能持续不断产生利益,而我可以坐享其成。这些不是重点,我要听你的交易内容。”宋鸥又把话题引回正轨了。

    余殊双手交握,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要保证能争取到我的抚养权,把我接回江城,并且要让我能在成年前(无法自主谋生前)有足够的物质保障。作为交换,我会接受余淮锐的和解,然后接受你在我的基础上给我的一切要求。”

    “一切要求?”宋鸥勾唇一笑,局面变得有意思了。

    “对,一切要求,只要你能够保证我平安回到江城,并且衣食无忧。”余殊眼神坚定,他知道宋鸥会同意的。

    “你好物质。”宋鸥撩开头发,吐槽道。

    余殊淡淡一笑说:“这难道不是你唯一能给我的东西吗?”

    宋鸥无奈地笑了,“话是没说错。”宋鸥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提出的条件能不能让这个交易显得公平。

    “我这边有个人看上你了,他肯定能给的比我多,你去他那会有更好的发展,对我也有很大的好处。”宋鸥观察着余殊的反应,余殊怎么能不知道宋鸥说的什么意思,他苦笑道:“您这是要卖儿卖女吗?”

    “算不上,是那位碰巧看到了你的照片,我只能解释是我的侄子。你过去绝对不算委屈了你,如果你人机灵,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怎么样?答应吗?”

    余殊不记得自己最后挣扎出了什么结果给宋鸥,她走的时候只留下让他拟好合同发她助理邮箱里,别的就没了。逃离余淮锐只是第一步,但第一步就这么难走了,余殊很头疼。

    那两个人打官司和余殊基本没关系,宋鸥说的可一点儿不夸张,这十五年的共同财产够分很久,一点儿股份的占比双方都能斗得死去活来的。余殊被宋鸥带过去听律师在那唇枪舌战,他也没啥兴趣,他身上没钱,伤还没养好,孤儿院这种地方宋鸥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回去的。学上不了,许景秋见不了,就他这处境,宋鸥是一点儿不担心他会自己跑的。他也降级到了最普通的病房,每天和两个护士大眼瞪小眼。

    磨到官司都打完了,宋鸥也没有松口的迹象。宋鸥都告诉他第二天要去江城了,也没允许他去和许景秋告个别。

    余殊在走前第一次主动按了护士铃,他平时没事儿不喜欢去麻烦别人。小护士看到帅哥也心情舒畅,“怎么啦小帅哥?”

    “你会化妆吗?”

    小护士看到门外查房的护士长走了后才转过来和余殊说话,她弯下身压低了声音说:“不会吧,我就涂了个素颜霜,你这都看得出来?”

    余殊都不知道啥是素颜霜,看到她误解了,连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我想请你帮我遮一下脖子上的伤。”都养了这么多天了,奈何余殊自身的修复能力太差,几个淤青到现在还没消。

    “哦~”小护士眯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帅哥是不是去见女朋友啊?”她可关注余殊好多天了,跟块木头一样,每天也不说话。听到余殊的请求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女朋友!

    余殊瞬间涨红了脸,他摸了摸脖子,他是在内心责怪这护士怎么喜欢随意揣测别人。他一脸不自然地说:“就是普通朋友,不想让她白担心而已。”

    晚上九点,余殊按照导航预计的时间准时到达福利院门口。如果不是医院出来的路他不熟还能更早到的。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但福利院还是没变,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是人非了。余殊按照记忆顺利地来到了二楼,在原先他和许景秋的房间门口驻足。夜里很静,能听到的只有枯枝摇晃的声音。

    余殊不敢敲门进去,他没有想好怎么告别。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余殊终于放下不安。

    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许景秋又没开灯。余殊摸亮了墙上的一盏壁灯,他终于能看清许景秋了。许景秋从余殊一迈入福利院起,她就知道他来了,余殊自以为的小心翼翼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

    余殊消瘦了许多,许景秋耳边还是会不断响起那天余殊在电话里一句卑微的祈求。许景秋靠在墙边,余殊就坐在她面前。灯火阑珊,许景秋低下头,把余殊拉近。“刚才有想好一个能合理解释的慌吗?”余殊没法回答她,从一开始,余殊就对她掩瞒了许多事。

    许景秋用手抹开余殊想刻意掩盖的伤痕,一片片触目惊心。余殊花了一个小时掩盖的东西,三秒钟就能被她看穿。“你找的谁画的妆,技术也太差了,都有色差。”

    许景秋问他:“这次来,是来道别的吗?”余殊点点头,“明早离开。”话音落下不敢再去看她的双眸了。许景秋拉起他的手又顺势关掉那盏灯,房间又陷入了黑暗,掌心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将两人串联在了一起。余殊始终注视着许景秋,“走,带你去海边看日出。”许景秋垂下眸子,“也算给你送个别。”

    许景秋轻车熟路地拿树枝,就勾到了放在张叔店里的小电驴钥匙,一旁的余殊对这个操作目瞪口呆。许景秋给他扔了个头盔,她插上钥匙,“欢迎使用本公司智能语音电动车,小雅祝您旅途……”电动车的语音播报了一半被许景秋踹了一下,就强制闭嘴了。“这语音播报听上去很欠揍。”余殊评价道。

    许景秋一脚跨上了电瓶车,“能被你这么评价,就说明它真的有点过人之处了。我也这么认为的,不过我这不是已经揍它了嘛。”许景秋朝余殊勾了勾手指,“走啊,上车。”

    余殊半信半疑地上了小电驴,“你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许景秋扬起了轻狂的笑容,“我可成年了,有啥不放心的。抓紧了。”

    诶,她都成年了吗?余殊抓住了许景秋的一个衣角,刚抓上小电驴就启动冲了出去。晚风吹在脸上让人感到惬意,街边的路灯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一起晃过的还有一年的记忆。

    风吹得人都有些倦意了,余殊脑袋耷拉在许景秋肩上,“等我走了你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和其他人一样,好好准备高考,然后争取考到江大呗。”

    “考不到也无所谓的,别有太大压力,有缘分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重逢的。”余殊想来很多事情,不必强求,那是她的人生,是自己贪心想走到她的未来里去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缘之人。

    “好了,到了。”许景秋找了棵树把车子往旁边一靠就算完成了,“如果是夏天来就更好了,夏日晚风,听上去多般配。”余殊笑着回应,“是我没赶趟儿了。”许景秋把鞋丢在小电驴旁边,赤脚踩上沙滩。“好在潮起潮落,太阳的升起是亘古不变的。所以有些事情什么时候都不晚。”余殊神思恍惚,如果所有事情都是这样就好了,这样永远都有挽回的余地。

    许景秋环着双臂回头看他,“如果你不想踩着全是沙子的鞋离开华宜,我劝你像我一样。”

    余殊愣了一秒就把鞋脱了,沙滩柔软的触感从脚底传来,“真乖。”许景秋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总把我当小狗来逗。”余殊佯装生气。

    “哪有啊,我就是看你太可爱了,没忍住。”

    许景秋张开双手,面对着余殊往后走,在沙滩上留下一浅一深的脚印。

    远山中,太阳初现它的轮廓,无数次潮水冲刷中,两个人站在原地,看潮水的涨落,踩着浪花逃跑倒像是在追逐天上的云。两个人在海边追逐打闹,溅起的水花落了一身。海浪声,风声混杂在一起,还有眼前的人的声音,小时候觉得捂住耳朵听到的就是大海的声音,现在发觉完全是错的,真正的大海不是由气流的回响与幻想构成的。

    跑累了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静静等待朝阳从海平面升起。

    许景秋带他跑到海边,像是跑到世界尽头一般。小时候多渴望看一眼大海抚慰心灵,可大海有多远呢,余殊不知道。坐在那间房间里,根本不敢去想清晨,因为那标志着黑暗的结束。现在十八岁的许景秋透过时间告诉六岁的余殊:

    大海就在身边,日出很漂亮。

    那是不对的。

    你很好,你没错。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的升起,海水像烧着了一样。许景秋说了很多,余殊做好了那位倾听者,他也成为了诉说的人。他们说着未来,那是会有期待有迷茫的时间,未说尽的话都会被这一场潮汐给带走,再抚慰人们面对那已经到来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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