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个答案很危险，袁二都没想着再去警告提醒许景秋一句了，尽管他和许景秋都心知肚明这个答案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在固定的告别语中，许景秋挂断了电话。

    回到房间的许景秋看到并不是在书桌前学习的余殊，余殊正在收拾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也就一个书包就能装满了。许景秋立马意识到余殊对她隐瞒了，“余淮锐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余殊尽量让自己保持轻松的口气，因为现在余淮锐还没有把自己强制带走，不能现在就把结果想得那么糟糕。“没说什么，总之这事和你没关系。”在许景秋离开的时间里，余殊已经打算今晚就跑路到江城，按照之前的规划半夜坐巴士离开华宜。钱是不可能白白地给余淮锐的，等到见到宋鸥后，再让她尽早打官司解决，既然被动等待很痛苦，只能自己先发制人了。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

    “我打算到学校周边的网吧先避几天再回来。”余殊瞥了一眼钟，晚上七点出头了。

    许景秋点点头，一副任他去的模样，“那随时电话联系。”

    “好。”余殊拎起包就准备下楼了。余殊心中很复杂，他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在华宜见的最后一面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有任何不同和不舍。他怎样骗许景秋，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她受到波及。

    余殊带上了房门，他没有立刻离开。许景秋似乎很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所以一句再见也吝啬给，他也一样，连一句注意安全这种话都不敢说。如果他走了，余淮锐就不会再来了吧。

    余殊连车票都没买，他从后门离开的，潜行在夜色里，他打算只要到了车站有合适的车就上。为了离开，他已经不择手段了。

    说谎。

    余殊装得是很像，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可但凡是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在撒谎。可许景秋意识到这点也没有办法，今天顾雨晚上不在，她必须留在福利院看班。许景秋想去摸烟，但莱子就坐在她面前玩呢，许景秋再忍不住在小孩面前还是能克制住的，可她最后的烟早就被余殊收走了。

    许景秋要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在睡前去给仅剩的几个孩子们说一个睡前故事，是因为余殊走了，这原本是他的活。许景秋可以随便拿一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那些问她余殊去哪的孩子们，但她骗不了莱子了。

    莱子关灯后若有所思，她不希望自己那些在许景秋眼里不值一提的事会那么快灵验。

    许景秋靠在椅背上，她还没和顾雨说这事。

    她的喜欢就是万般无可奈何，连抓也无法抓住他。

    余殊已经顺利进了站，进了站才是离开计划成功的第一步。他不敢买票，余淮锐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余殊仗着身形比较瘦小的优势，他把外套连着的帽子戴上，帽檐下藏着他保持警惕的双眼。他顺着人流又贴着墙走，他尽可能避开看到的监控。许景秋给了他一个监控的分布图，还有路线图，余殊找起来还算容易。

    “坐大巴离开已经是比坐传统交通工具安全多的选择，当然你还有种选择。”

    余殊看向许景秋那胜券在握的笑脸，他知道许景秋总有办法的，他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搭货车。”

    余殊给了看货车入口的保安一根烟，保安看他年龄小，以为就是个要翻墙进学校的不良少年。货车停靠的地方临近就是一个学校的宿舍，保安这个月也是见了不少这样的了，他自己也收收学生管门的“小费”。

    余殊顺理成章地就溜进去了，这纯粹是运气好赌对了。收了许景秋的烟他当然不会自己抽，不过在华宜这地方用来拉拢人，还是相当有用的。听着人群的喧哗声，余殊顺利地找到了一班凌晨开去江城的货车。

    “小兄弟从我这走去江城图啥？”

    王伟嘴里叼着余殊递上来的烟，“我要开价的话和坐巴士走差不多，你就不怕我对你干点啥。”

    王伟上下打量着余殊，“少废话。价钱你开，我着急走人。”余殊努力辨认着远处墙上的表，九点半了。

    “呦呦呦，口气还不小。走就走呗，正好拉长途找个人说话。”王伟心里想着，看着这人年纪也不大，不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吧。他又迅速摇摇头，哪有小孩离家出走坐货车的，那他这样……不会是什么在逃犯人吧！

    王伟瞬间离余殊远远的了，走到屋外抽烟。

    余殊心中盘算着时间，虽然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但他一点都不敢松懈。余殊觉得自己快神经过敏了，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无法安宁。回到江城该怎么办，肯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宋鸥，办理入学，找住所每一个都是难题。余殊沉浸在思绪中，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还多了个人。

    “给。”王伟给他递了碗盒饭，余殊很惊讶，一时怔住了。

    “快拿着。”在王伟的催促下余殊接过了盒饭，王伟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谢谢。”余殊出来的时候早就把晚饭这事抛在了脑后，现在早就饿了。王伟快速往嘴里塞着饭，含混不清道：“我说小兄弟，你要是通缉犯就赶快投案自首吧，逃是没有结果的。”

    余殊累得没精力去辩驳这些没头没脑的猜测，“我要是通缉犯你还给我拿晚饭吃。”

    王伟乐了声，吃完一盒又开了一盒，他就大米饭配着送的榨菜吃得也津津有味。“我在用温暖感化你啊。”

    余殊被他逗笑了，王伟似乎在用言语践行他的感化之旅，他自嘲道：“你看我，每天天都没亮就要出去拉货，就为了赚那么几个钱，完全是在用命拼啊。但我都还想着温暖社会呢，小兄弟听着没，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和我说说啊，别戴个帽子在那闷着不说话，会憋死的。”王伟看余殊也没说话，以为他睡了，自己也哼着歌就回休息室打盹了。

    十二点了。

    一天过去了。

    余殊心惊胆战地坐在那，看着时钟的秒针走过12，然后看着它又走了两三圈。余淮锐没有找来。果然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余淮锐怎么可能大半夜放着酒桌和床不来，来这呢。余殊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王伟伸着懒腰走进来，“小兄弟，走人吧。”

    余殊起身跟着离开，只要上了货车就能睡一会了吧，他这样想的。

    所以在听到警铃的时候，余殊才刚刚闭上眼。睁开眼，周围已经围了警车，余殊轻轻呼出一口气。王伟扯着嗓子，惊恐地转头看向表面若无其事的余殊，“你还他妈的真是通缉犯！”王伟脑子已经宕机了，他在想这种行为算不算包庇罪啊。余殊一脸无语，不想搭理王伟。

    反观余殊，他靠在椅背上，是因为知道逃不了才不动的。上一次他看到警车，是在陈柏凡那件事，那时他只觉得释然。一夜未眠后，看到拥有相同经历的许景秋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当时觉得很心疼。

    同样的一夜未眠，身边的人早就变了。余殊苦笑，他在警员的命令中下了车，红蓝的灯光晃眼睛，希望今晚的许景秋能睡个好觉。

    余淮锐那张脸还在对他笑，他在和一个人讲话，余殊微微眯起眼，他在记忆中搜寻这张脸。很快，记忆停在下暴雨的那天，从银行出来就被人打了一顿昏迷不醒。

    是他！

    余殊一瞬间也能猜出许多了，现在想明白就太晚了，身边有很多人都能这样做，是自己防不胜防啊。

    余殊回头去看向王伟，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紧张，听到警员解释才正常了点。王伟也难以置信自己一开始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余殊给了王伟一个笑容，或许在黑暗中看不清，王伟接受不到，但余殊还是很感谢这个在逃跑过程中出现的，最纯真的善意。只不过，逃跑失败了。

    余殊怎么算也想不到，余淮锐竟然会选择报警，除了警察别人余殊也实在想不到有这种能力了，许景秋的计划原本是天衣无缝的。

    好在把他送回派出所做记录的时候，没把他和余淮锐放到一辆车里，如果真这样余殊保不齐会干点什么。

    余殊一个人坐在后排，看着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回熟悉的样子，余淮锐和过去一样，就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他瞬间摧毁。余殊现在只觉得有无限的迷茫，忽明忽灭的路灯配上树影，夜晚的寒风提醒他已经入秋了。容易左右的情感迅速占据了他的头脑。

    余殊意识到，原来已经遇见许景秋一年了。想来还像是几个月那样快，果然快乐的时间都过得很快呢。

    警员教育着他离家出走的行为，余殊也无法辩驳，毕竟这是事实。可余殊没法说出真相，因为他手上没有一点儿证据，伤早好了，现在他说什么，都会被当作是顽劣的小孩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余淮锐在这方面占有绝对的话语权，也不知道余淮锐在此之前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第二次来到派出所了，和上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诶，余殊，你怎么在这，大半夜不睡觉来找警察叔叔玩啊。”李警官打着哈欠刚睡醒，今天轮到他值夜班。

    “这位警官认识我小儿？”还没等余殊开口呢，余淮锐就凑上来搭话了，李警官看着这人虚伪的笑一眼觉得这人不是善茬，“不熟，就见过几面。”

    余淮锐看了眼低头没说话的余殊，眼神阴暗，随即又很快换回之前的表情，笑着开口道：“既然与我小儿见过几面便是缘分，余殊先和这位叔叔等我办我手续啊。”余淮锐嘴角上扬，说完就跟着民警走了，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混混盯住余殊。混混很快心领神会，余殊跟着李警官一走他也跟了上去，余淮锐向他保证了，搞完这件事赏钱不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