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

    事后凌尘连续几天都没来学校,余殊还是和班主任沟通放弃了保送的名额,如果按照计划,他也用不到这个。就像凌尘自己的逻辑说的,物归原主了,虽然这不是属于他的。

    开学后其实老师也就随便翻两眼暑假作业,很快就开启了紧张的高三生活,许景秋总能在周围人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关心下余殊。

    “你要不要也别去学校,养几天吧。”许景秋在饭桌上急忙往嘴里扒着饭,反观余殊,依然饭量很小吃两口就饱。

    “我没事,现在比较需要关心的人是凌尘。”

    许景秋很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放弃名额了吗?他应该很高兴吧,直接保送了,最后一年可以轻松点了。”

    余殊摇摇头,“轮到凌尘轻松的时候,可能要到脱离他家庭管控的那天才能开始。”余殊顿了下,他回忆起那天看见凌尘伤痕的地方,都是在能被衣服遮挡的地方,那些地方是不可能轻易受伤摔成那样重的。“他家应该对他有家暴行为。”

    “什么?”许景秋也放下了碗筷,照常理来说不会啊。

    “他的力气很大,很敏锐反应速度很快,我用巧劲也很难找到漏洞,如果不是他自己放松了警惕我根本无法挣脱,而且他手臂内侧有淤青。”两人起身去洗碗筷,“确实这很符合家暴的嫌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许景秋也很快明白了,是她和余殊待了太久了,都忘了当初余殊是为什么来找她的了。

    余殊释然一笑,“希望我猜的是错的,不过属于我轻松的时候确实是脱离家庭管控的时候啊。”

    许景秋安慰他:“都过去了。”

    余殊看着水池中,泡沫中闪烁的是自己的光影。那些被欺凌充满恐惧的日子会就像泡沫一样,破掉就能无影无踪的吗?是的,都过去了。

    余殊意识到自己错了。

    当他再次见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些记忆根本无法消失,反而会把恐惧在心里扎根,不断提醒着他。

    余淮锐对他笑着,笑得很丑,他站在福利院的门口,身上还带着酒味儿,和余殊逃跑的那天一模一样。余殊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想跑。他想往后挪两步,可身体突然僵直,肌肉僵硬让他无法移动一步。他倒抽一口凉气,脑子能抵抗强烈的恐惧重新转起来之时,早已经晚了。余淮锐抓住余殊的手臂,余殊只感觉这双手上一秒还在摩挲赌桌上的筹码或者是酒瓶。

    余淮锐虽然带着酒气,可看着还很清醒,余殊知道自己必须一个人解决这个事,绝对不能把不相干的人拖进来。他只能强忍着恶心把余淮锐带到福利院外三四十米的地方,余淮锐目前看上去并没有想把他强行抓走的举动,余殊不知道为什么余淮锐会找到这里。

    余淮锐很快点了一根香烟,“我这次来懒得追究你臭小子胆小不敢回家的破事,我没钱了,借我三千块钱现金。”

    “我没钱。”余殊身上的现金早就被抢光了,哪来三千块现金给他,而且余淮锐一定是用于赌博,这钱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余淮锐看余殊这态度破口大骂,“我信你个鬼,没钱还去银行嗯?那就手机上给我打三千块钱,明天之前给我打过来,不然……”余淮锐露出他的一口黄牙,全是烟酒熏成这样的,他扭头看了一眼这破破烂烂的福利院,“走着瞧。”

    说完余淮锐把抽了一半的烟头还没灭,就往余殊身上丢,他自己转身就走。余殊知道这钱是必须给的,不然余淮锐会把福利院搞个底朝天,余殊阻止自己想后果。他只能先回到福利院再想对策。

    回到房间许景秋直接问他:“刚才来的是不是你爸。”

    在楼上的许景秋目睹了余淮锐和余殊走的全景,余殊瞒不过许景秋,把事情如实和她说了,不过他隐去了余淮锐来要钱的事。许景秋感到很奇怪:“不会啊,你爸为什么会知道你去银行的事?又怎么知道你住这?”

    前者还能找理由解释,可后者就很匪夷所思了。大部分时间余殊都和许景秋在一起,如果有人跟踪许景秋很快就会发现的,她从来没发现过。余殊觉得余淮锐会知道他住在这,才是最奇怪的事。华宜这个地方其实不算小了,从余淮锐的住所到福利院粗略算算也有十五公里的路,余殊当初半夜去找张叔处理伤口,也走了很远的路。

    换种思路,余淮锐如果真要找人也会先从酒店旅店下手,怎么可能就找到福利院这种地方来了。

    “余淮锐连我在哪上学都不知道,这边入学的手续都是我妈办的。他如果真要找我,那怎么之前半年都没有动静,为什么现在突然找上门来了。”

    余殊心里很乱,他根本想不通余淮锐是怎么做到的。他很谨慎了,就算见识到许景秋在华宜的影响力还是没有掉以轻心过,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纰漏了?

    余淮锐明显就是钱赌完了来找他要,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今天余殊要是给了三千,过两天谁知道余淮锐还会不会再来。余殊的每一笔钱,都是许景秋帮他一起算好的,给了三千他可能还不算很大损失,如果余淮锐就看准了这点,要把银行卡里的钱全拿走,那他的逃跑计划就很难再成功了。

    许景秋仔细回忆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奇怪的时间点,她心里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答案。“我出去一趟买点吃的,你在这待好。”

    “嗯。”余殊应了声,等许景秋离开后随即查看手机的余额,他要不要逃?可一个人逃到华宜根本不现实,离开福利院出去住只会有更多开销。今天余淮锐来只是一个信号,余殊不能等下去了,等到宋鸥主动来打离婚官司再借她的手离开这天,迟迟看不到希望的苗头。

    可是不能留在华宜,先不说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与他太格格不入。令人厌恶的环境,就是余淮锐这个不可控因素也让余殊必须要走,说点理想化的,江城还有他捉不住的美好未来。

    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另一头,许景秋走到了附近的一片废弃工地那,这里平时根本没人经过,倒也算安全。许景秋翻开通讯录,找到那一串她再熟悉不过的数字。电话嘟了三声,才有人接通。

    “是不是你干的。”

    许景秋直接质问对方,袁二还笑眯眯地想和她寒暄下被许景秋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余淮锐今天找上门来了,这和你有没有关系?”许景秋似乎是笃定了这件事就是袁二在背后干的了,知道余殊住在这个福利院的人很少,不可能是院里的人,那范围就很小了。

    “许景秋。”电话那头的袁二喊了她一声,许景秋和听不见一样,她神情冰冷,“你知不知道这样余殊会面对什么啊,他本身就快要被他傻逼一家搞疯了,你怎么能……”

    “许景秋!”

    许景秋被打断了她无力的控诉,这一次袁二拔高了声音,“冷静。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啊,你完全慌了神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许景秋。”

    许景秋握着手机,等了很久风声的喧嚣才重新回过神,是的,她失控了。

    袁二已经从许景秋情绪不稳定来质问他时,就知道他之前猜得很准。他开口说:“我提醒过你的许景秋,看来你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哼,现在看来这么一来,余殊只会更快离开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袁二什么都看得出来,的确,提醒过她很多次了。许景秋辨别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或许是的,见余殊的第三面的时候。许景秋漫无目的地走,她想到这点也忍不住笑了,她记得真清楚。那时就觉得他会是个大麻烦。

    两人没有再开口,许景秋彻底被吹醒后,她好像捕捉到了一直堵在心口,奇怪的情感。为什么一对上余殊的事她就很容易失控?

    因为他太可怜了,可怜、可恨、可恶、可爱哪一种挑出来都是强烈的喜怒,所以只能想方设法的保护他,但余殊外壳下真正的羽翼她很少见到。许景秋足够坦诚了,可余殊呢?许景秋擅长识人,可至今还没在余殊身上见到成效。有时,她也会悲观的想,自己了解的余殊或许还没有袁二多吧。

    许景秋和余殊是两种很不同的人,许景秋多数时候是随着内心做事,余殊永远是有条理、规划,极少会表现出强烈的情感波动。这也是许景秋看到余殊第一次冲上去帮她揍陈柏凡时,会那么震惊的原因吧。很多事情都有章可循。

    许景秋还是先开口说了声抱歉,袁二那边也在回忆过去,细节就能决定成败。

    “在我当时查余殊的时候,就有一些华宜地下的小道消息说有人在找余殊,而且有赏金。现在想来那人就是余淮锐了,所以说啊许景秋,来过福利院里的,见到余殊在福利院的人就都有可能了。我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按照袁二这样说的话,那聚集在福利院后的小路里的混混、陈柏凡、来福利院拍摄的组员、连苏烟云那个虚伪的父母也有可能。

    很多人都有可能这样做,许景秋只感觉现在像是一拳要打到了棉花上,浑身非常的无力。余殊会怎么处理呢?

    “老大。”

    “你终于肯重新叫回我老大了。”许景秋往回去的方向走了,她知道袁二不会骗人,今天她跑出来的这场质问一瞬间显得多么可笑。

    “你喜欢余殊。”

    许景秋没等来一个琢磨很久的疑问句,反而是袁二的一个脱口而出的肯定句。许景秋感叹虽然自己是他口中的老大,但并不是每个能分出胜负的情况,她都能获胜的。相反,她总在输。

    什么是喜欢,是哪种喜欢。

    在许景秋活了十八年的人生里,根本没想过这些,她的世界里只有对付学习和保护弱小,这些问题的一个答案,她一个都不知道。

    许景秋站在楼下透过窗户,看到了余殊正在书桌前的影子。在落日的光辉中,少年的样子格外好看。

    许景秋轻松地说道:“如果想保护他,不想让他离开这种表现算是喜欢……”

    许景秋笑了,每次看到余殊认真的样子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开心。

    “那我的答案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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