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

    “你今天是要去学校吗?”许景秋嘴里还塞着半个鸡蛋,含混不清地问着在玄关处穿鞋的余殊。“今天已经是初中部返校了,假期要结束了。”

    是吗?许景秋快速嚼完了口中的鸡蛋,不就是要开学了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你想说什么?”许景秋察觉到话里有话,余殊扑哧一声笑了,“暑假你天天在忙,我如果没记错,你还有五张卷子堆在书桌右手边的两本书下,你不会忘了吧?”

    靠,糟糕。

    许景秋真的反应过来自己真还有一堆作业没做,而明天就是高中部返校了,看着已经离去的余殊,心中不免怒吼一声。在顾雨的催促声中,把碗洗了就赶忙上楼写作业去了。

    在学校的余殊也不好过,他已经站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了,老师都不在,他们班主任让他站在这等他。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凌尘,就在这等候的间隙,他还能掏出本便携单词本背单词。自从和凌尘接触过后,与之而来班级里关于他的言论余殊也听进去了不少。

    凌尘的一家是个超高学历的家庭,班级同学都知道的原因,也是学校请过两三次凌尘的父母到学校演讲,都是高校的博士。他有个很严厉的母亲,连向来坐在最后一排的捣蛋分子,在提起凌尘的母亲时,言语中也能听出有怜悯之意。凌尘在旁人眼里压根不是真正的好学,是因为有人一直逼迫着他学习。余殊也觉得他挺可悲的,出生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原生家庭里。

    “啊,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临时去开了个会。”班主任从门外慌忙走进来,很慷慨地给他们开了空调。他坐下来,缓慢开口道:“今天来就是想告知一个事情,相信你们肯定都很清楚,学校每年会有个保送进市重点的名额。”

    余殊只把目光放在了凌尘身上,当听到“保送市重点”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才把手中的单词本放下,当然余殊本人自然并不知道报送的事情,他连市重点的高中是哪所都不知道。老师看他,他只能尴尬地笑笑。但显然一看凌尘对这事可比自己关注多了。

    “那学校经过这一年学习等各方面的综合考虑,学校决定将这个名额给到余殊。”

    “许景秋——”

    顾雨在楼下喊了几遍许景秋的名字了,许景秋还在埋头苦干呢,发现压根不止五张卷子。只有在假期结束的几天,才会疯狂指责自己,为什么两个月都没想把作业写写这茬。许景秋事到如今只能挑重要的写几个字上去,她有空去找莱子咨询余殊这家伙的未来,却不想想作业没写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在顾雨喊了第三次之后,许景秋才灰溜溜地下楼去。

    顾雨点请东西,嘱咐许景秋跑腿去,说:“余殊的文件袋和水杯,他和我说他今天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要用资料的,你赶快送过去。”

    许景秋在心里把余殊问候了八百遍了,真是的,有空在出门前嘲笑一下我没写完作业,自己还丢三落四的,她作业都还没写完呢。

    听到班主任这番话余殊心里很乱,离开华宜的计划,现在有的只有许景秋的逃跑交通计划,其他真正的大头完全没落定,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没出面呢。余殊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完全定在了原地,凌尘手中的单词本被他骤然间攥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你必须要拿到保送的名额,只有进到最好的高中你才有可能进到最好的大学,不然我这些年辞掉了工作陪在你身边,付出了这么多就白费了!”

    “一个年级第一都考不上,真是没用啊。你知不知道妈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只要再努力一点点就能把你前面的人给挤掉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这样吗?你必须考上好的学校,出人头地,这才对得起我的良苦

    ……

    “凌尘,凌尘你没事儿吧。”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凌尘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没一点儿反应。凌尘只觉得周遭特别的吵,他觉得特别的不甘,可是母亲的那些话只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很不甘。凌尘瞳孔瞪大,转身将目光对着让自己痛苦的源头。

    余殊还沉浸在是否要和许景秋商讨一下怎么做最保险的后路时,凌尘已经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直接拎到了门外。凌尘把他按在栏杆上,只要余殊偏转一点头,下面就是四楼的高度。余殊在瞬间完成的变动中,双手瞬间被按住无法动弹,凌尘占据了主导位置,余殊几次三番挣扎都无果。

    凌尘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可凌尘还在朝他靠近,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余殊身上。余殊全身的支持点只有后腰与栏杆接触的一小块,要命的是,他快站不住了。余殊此时没空仔细去观察凌尘的表情,只要稍微一动,耳旁就能听见栏杆晃动的声音。余殊不敢再轻举妄动。

    余殊甚至还能分神出来想,好像学校在通告中说明了,四楼这个栏杆不能在课间随便倚靠,有断裂的可能性。不能移动的时间里,余殊还在心中哭笑着,这凌尘位置选得真好。

    班主任打算从身后靠近拉开凌尘,凌尘敏锐地用余光捕捉到,说:“别过来,你们过来我就把他推下去。”

    凌尘几乎用癫狂的神色看着余殊,凌尘的手指从被他揪起的衣领中,去摸余殊的脖颈,他很顺利找到了能感受到心跳的地方。余殊被迫歪着头,这样使得凌尘手中的动作更加的肆无忌惮,余殊只能透过间隙看到不敢轻举妄动、好声劝阻凌尘的老师们。凌尘顿时觉得一条命,也不过如此。

    淤青?

    余殊看到凌尘小臂下、颈后遍布青紫色的痕迹,看上去新伤旧伤混在一起。

    他不会……

    余殊被凌尘强行对上他凶狠的双目,凌尘贴在他耳边,余殊趁机用脚找到了个固定点。“余殊啊,你凭什么呢?你拥有着江城最好的学习资源,却还来到华宜和我抢那一个保送的名额,真的不公平,不公平!”

    凌尘彻底撕破了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完全和之前认真准备竞赛,站在年级第一位置上那从容的少年判若两人。凌尘开始暴怒,尽情嘶喊着。

    在对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初中部的学生,他们议论纷纷。余殊迎下了他从上而下的一拳,这倒让他回忆起,记忆里有很多这样的时刻。余殊面色苍白,但他在时刻关注凌尘,一有合适的机会,他就会立即反击。余殊只能辩驳道:“我没有…”

    “你看你的说辞啊,你剥夺了我原先光鲜亮丽,受众人追捧的生活。你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考到年级第一,我却要日日夜夜,永远不停歇地努力,却永远都追不上你!凭什么啊,我有天赋,我又勤奋,反观你呢。”凌尘突然大笑着,笑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余殊刚来时的模样了,是那样的不堪。

    “你就像个懦夫,根本不会反抗,你这种人,最让我看不起了!”凌尘对着余殊胡乱宣泄着,余殊到这种时候,还是觉得很同情他。因为来到华宜前,遇到许景秋前,他和凌尘本质上是一类人,一种家庭。

    “可就是你这种人,这种放在外面我一眼都不会注意的人,凭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还要抢属于我的东西啊!”

    余殊一瞬间浑身仿佛被卸去力了,他的肩膀混着旧伤更疼了。凌尘陷入崩溃,不断大哭,拳头不断落在余殊身上。他猛然抬头,他原先最渴望的赞扬,来自同学的,现在已经变成对他疯狂行为的嘲笑了。老师,或许从今往后也不会再信任他了,母亲也一定对自己特别失望吧。

    凌尘不敢继续想,母亲总会让他感到压力巨大,而且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因为这是用那永远无法改变的血缘之名,安在他身上的。

    既然事已至此,过去的一切都拿不回来了。凌尘看向余殊,他上下抚摸着余殊的脖子,那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些不舍,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现在要和我一起去死了。

    余殊可等不住他继续他的温情时光,一感觉到他的力道减小,余殊就立刻挣脱双手抬腿向他的腹部踢去,情急之下凌尘直接扑向他想立刻一起赴死。余殊不可能让他如意,他忍着肩膀的痛,毫不客气地抬起他一边的手臂就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凌尘还想翻身,只见一道身影直接把凌尘压在身下,那人喊道:“赶快来帮忙!”

    周围的老师这时才全部涌上来,总算制服住了凌尘,亲眼目送凌尘被老师围着安全送进办公室后,余殊才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刚才的过肩摔耗了他不小力气,估计肩膀也有点拉伤了。

    许景秋把口袋里的水杯和怀里的文件袋一并丢到余殊身上,哪知道她一来就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自己要找的人被人压在栏杆上,那架势感觉还是要同归于尽。

    “谢谢了。”余殊接过水杯,仰头一下就喝了半杯。知道许景秋是来给他送东西的,也幸亏来得及时了。

    “谢啥,刚才不害怕吗?反正我在一楼看着挺怕的。”

    “没往下看,也不觉得怕了。”

    许景秋扶着他站起来,“你看我当初说啥了吧,早晚有一天你俩会干架,被我猜中了吧。”余殊没力气去赞叹她的未卜先知和强大的阅人能力,只好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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