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该死的。”

    许景秋狠狠在心里骂了一遍余殊,在连续打了三次余殊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后,她彻底放弃了,她现在手头也忙得不可开交。

    支援的人很快来了,许景秋怀中抱着莱子,突然的气温变化让这些本就抵抗力差的孩子有些就发烧了,许景秋很希望自己能分神去想想余殊,可顾雨今天又偏偏去总部交稿了,院里能顶梁柱的只有她一个。

    跟着上了来接他们走的一辆小车,这辆车就是拉来的三轮车上面支了个雨布,但没得挑,来的人解释是临时找不到面包车了,只能先凑合用。许景秋赶快把孩子们都送到车上,数清人数后许景秋也被拉上去了。

    在风雨中飘摇的小三轮,许景秋双手合十,不管头发还在滴水,真诚地希望雨能早点结束,孤儿院能不受到破坏。

    还有,余殊一定要平安。

    孩子们都很听话,许景秋喂药喂饭都不吵不闹的,只是现在还看着很虚弱。莱子被喂了颗退烧药体温保持在37.5左右了。

    “诶,你不是许景秋吗?”

    许景秋抬头,发现是之前处理陈柏凡那事见过的李警官。“我刚想找人呢,余殊刚被人送到派出所来了,说晕倒在地上,同事刚把人送到医院。我一看人眼熟,又忘了当时也没留个电话啥的,能在这碰到你也是运气好。”

    “好,谢谢您。”许景秋道了谢,“那能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这些孩子们吗?我想去见余殊一面。”李警官很爽快地答应了,让她赶快去。

    她拦住了一个护士,问余殊怎样了。护士问她和病人的关系,她没答上来,不敢耽误,便答了朋友二字。

    她隔着玻璃去看插着呼吸管的病人,还是单人病房,她从小到大,打打杀杀都没这待遇过。

    他被人打了,医生用了很多许景秋听不懂的词汇描述他的病。她听不进去,总之很重。还在雨水里泡了很久,才被好心人发现的。

    医生问她知不知道病人对什么药过敏,她不知道,只能拿着从余殊上衣口袋搜出的一堆药,只能从中看出来这些都能用。她在空闲时间拿手机一个一个上网查这些药的功效,除了心脏病的以外,也有镇定类的药物,还有抗抑的,许景秋真希望手上拿得下一瓶药会是正常的钙片或者维生素,可跳出来的内容总不能让她满意。

    许景秋没有时间去看他,没有到规定的时间。她只能继续回到安全区,顾雨被困在路上回不来。从早到晚,雨还没有停。夜深了,众人都入睡了,她睡不着。雨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让她永远保持着不安,进进出出的人,带进来的总是雨水混着泥土的脚印。救援工作还在继续。

    院里估计已经淹了,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天能好。人真奇怪,曾经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些,让她记住每一秒的流逝,可她不想记住带雨的味道的时间。

    许景秋只好蹲到一个没人的墙边,有和她一样失眠的大哥递给了她一根烟,也不知道是许景秋哪一点让这大哥感到共鸣了。无论如何,许景秋的确很感谢这根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雨与泥的味道终于消散了,取而代之是辛辣的男式烟的味道,她只学着享受了一秒就呛了起来。递给她烟的大哥笑她,可他在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妻女。男人没讲述悲催的故事,他拿了一张照片就坐在一旁,边抽着烟边看,他一直也没哭。

    许景秋今日才发觉余殊的瘦小,脸色那么苍白,快和医院的床单一个颜色了。没有从警察那得到有效的消息,因为在小路里发生的事故,加上下雨,监控的作用微乎其微。许景秋同情他,就和她遇到的很多人一样。

    她把身体靠在墙上,因为在窗边,烟都有点拿不稳了。她想到余殊被泡在雨水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梁月枫,很想哭。

    终于,她不再折磨自己,把烟灭了,起身走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在她走后立刻放肆大哭了起来。

    轮到许景秋真的坐到余殊旁边了,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但有很多次等待他醒来的经验。许景秋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她只能等。许景秋也想大哭一场,可她不能,也哭不出来。这些天来,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余殊要走了,因为什么?她说不出来,也许只是莱子和她说的一句应该不必放心上的话,莱子和她说过余殊会离开这里,不只是孤儿院,是华宜。果然人一旦有了猜想,从今往后每一点和猜想有关的事件就都像是在证明了。

    都说医院会比教堂听过更多祷告,许景秋也不例外了。许景秋脑海中又闪过自己对顾雨夸下的海口,她也没能保护好余殊,很多事情早就在她能操控之外了。

    许景秋隔着玻璃去看余殊,她脑子里总会不合时宜地想起袁二的话。想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她需要为自己盘算起来了。可是许景秋只想到了余殊,理智告诉她,她需要把一些会干扰她思考的情感全部藏起来。

    当余殊真的醒来的时候,许景秋顶着黑眼圈,神态绝对能算上狼狈。余殊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在医院躺了两天都快被消毒水腌入味了。许景秋看着他醒了,没有惊讶,她正在削着一个苹果。

    余殊脸色很不好,他利落地拔掉了手上的针头,坐起来去看许景秋,看着小刀一圈圈地移动。“我给你添麻烦了。”

    许景秋没有客气,“嗯。以后再报答我吧。”许景秋只在疑惑为什么切不动了,有多麻烦呢?她越来越用力,余殊余光里见到一抹红光起他迅速地去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急忙而来的护士以为是患者生命体征出问题了,但发现患者正坐在病床上,指着身边的人,“她需要先治疗下。”

    许景秋直到被拉走包扎时,神情还是恍惚的。

    雨在两天后停了,灾后重建修缮的工作进行得很快。当他们重新回到孤儿院,看见没有关的窗把两人堆在书桌上的书和卷子全部打湿了,心情不免还是有些低落的。

    突然有一天余殊找到许景秋,“你喜欢江城这座城市吗?”

    许景秋停下了手中的笔,“当然,很喜欢。”

    就在余殊还在酝酿词句时,许景秋已经替他未开口的问题做了回答,“我一定会考上江城大学的。”

    许景秋不知道余殊心里在想什么,她想从余殊一点点反应中来验证心中的猜想。

    “我要去江城。”

    “嗯。”

    余殊自言自语地开口说:“我想存下一笔钱,那天只被人抢走了身上的现金,但银行卡还在,只要能回到江城,靠这笔钱上学生存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想得怎么样了,你打算就靠你自己回江城吗?”许景秋强迫自己重新拿起笔写题。

    余殊微微一笑,“我也希望我有那个能力吧,或许有一个机遇呢,总之我要有一个离开的计划。”他心情大好,得到未来会有许景秋出现的一个答案,他自然是开心的。

    “计划啊,你放心,我可以给你当个参谋长。”许景秋以笑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此后的假期,许景秋作为参谋长帮着余殊重新盘算未来的开销,共同制定存钱离开计划。她知道怎么离开华宜还能避免被余殊他爸找到的路线,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被发现逃跑肯定免不了一顿打,有些祸患能避免就要避免。华宜这种不发达的城市还有便宜的巴士坐,有些不查身份证,给钱了就能上,除了速度慢点也没有缺点了。

    余殊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去偷看她,她也有能偷看他的时间。如果余殊下定决心要走,那她会毫不犹豫尽全力地去帮他。

    “莱子。”

    许景秋在卧室里找到了莱子,因为孤儿院里的孩子走了很多,所以顾雨就把原先那个供很多孩子休息的大通铺隔成了几个小单间。说是单间也不过是拿帘子分出了几个区域,不过也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莱子依然在捣鼓她一些所谓占卜的东西,之前苏烟云在走之前还送她了一副更专业的塔罗牌。“你不信我的这些,为什么还要来?”莱子直直去看她,瞬间许景秋一开始想的很多说辞都没用了。许景秋最近很少和她交流,一时间才注意到莱子已经成长了许多,经历了一个人的离去,一个人的离开,她早已成熟了。

    许景秋愣了下,很快捡了把椅子自己坐下了,笑骂她:“你真是,和苏烟云都学了点啥,没大没小的。”

    “可惜她走了,也没人教我了。”

    那天莱子当然也在饭桌旁听完了事情的全程,作为旁观者,她能理解苏烟云的做法,也能知道许景秋一定要戳破的原因。但她也只是个旁观者,而且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旁观者。

    “谁和你说的这些,余殊吗?”说到这,许景秋也忍不住去追忆曾经那个天真懵懂的莱子了。莱子已经开始洗牌,已经默认了许景秋是来问她关于未来的。“是。”莱子手中的动作停下,将牌推过去,问她:“你也是为了他来的吗?”

    “是。”许景秋很坦然地承认了,按照莱子的要求完成叠牌后依次取了三张,顺势翻开,由莱子解牌。

    莱子掏出对照的书和纸笔,“果然是为了别人来的,余殊还说过你是不可能相信牌能预知自己的未来的,所以你肯定不会来算你自己的。”莱子浅浅一笑,“不过我相信你未来会主动来找我的,你别在心里觉得不可能,我就有这个预感。”

    许景秋此时的心理活动被莱子猜得一清二楚。

    是啊,许景秋撑着头,静静看着莱子专心致志的结合牌面解牌。就像她现在这样,看着花花绿绿的牌面,心里也是不信的,但心中的不安来自余殊,她总想用点最简单的手段,就是用迷信去解决它。

    “牌面不算乐观,你看第一张第二张都代表着此人未来的生活会出现巨大的转机,在短时间内是呈现好的一面的,或许这就对应着他会离开华宜这个举动。可是第三张牌面急转而下,他可能会遇到飞来横祸,而且这个是可以避免的事件将陷入失败。”

    许景秋起身,“谢谢你莱子,不过如果他真的是离开华宜后遇到的事情,我就没办法插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吧,我不可能事事都做到十全十美。”

    “那么再见。”

    许景秋迈着大步准备离开,莱子叫住了她,“以后的路上还会有很多磨难,小秋姐姐,保重。”

    许景秋没心再去纠结这小孩哪里学会了这么老气的话,她只知道莱子可以说中很多事情。

    “嗯,谢谢你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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