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许景秋愣在原地,被余殊刚才那一连串操作惊呆了,也控制不住爆了句脏话,“我靠!你刚才也太帅了。”

    “呵,那是他罪有应得的。”余殊拍了拍手中的灰,注视着陈柏凡狼狈的身影。

    沈北南这时出现在这里,她也是许景秋的同班同学,刚才在不远处听到了全过程。“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陈柏凡是个这样的人,这次也算看清他的嘴脸了。”

    “和你们无关,有些人没家教,教育下应该的。”余殊答道。

    “许景秋,很抱歉我并没有想到你会经历这些。”沈北南也不曾想过孤儿院一个仿佛离自己很远的名词,在身边的人就有来自这里的孩子。

    许景秋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可以带着怜悯心来,但别放在我身上。另外还请你帮我在班级里控制下舆论风气吧,我不想被这些无关的事弄坏心情。”

    沈北南应下了,“那么再见了,上学见。”

    顾雨走从书房出来,“小秋怎么回事?怎么人都走了?”

    许景秋压下心中的慌乱,应付道:“发生了点小矛盾。”

    顾雨知道许景秋嘴里“小矛盾”肯定都不是字面意思,以前许景秋每次打架回来脸上挂彩都说是一点小矛盾。“唉,就怕你这么一搞拉不到捐款。”

    “在担心供暖的问题吗?”许景秋直截了当地问她。

    顾雨也没顾得上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是啊,我的稿费还没下来,况且交完这个马上也要过年了,一年花销最大的不也就是这段时间啊。”

    “那把我之前暑假兼职的钱垫上去就差不多了吧。”

    “你自己赚的钱我好意思用吗,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你还要上大学的,那开销比这大多了。”

    “院长,我这边还有一些存款,应急绝对是够用的。”余殊顿时觉得有些内疚,自己走的时候毕竟也是带了个一万多的。

    “你也是个外人,自己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都来了快三个月了,还算外人吗?”

    顾雨看着眼前两个都没成年的小孩开始挑大梁了也是很欣慰的,“好了,这些事还归不上你们管,别在这傻站着了,到楼上去学习吧。”

    暮色苍茫,到吃晚饭的时间余殊也没有主动下楼。“你别告诉我你在生闷气。”许景秋拿着托盘装了点饭上楼,余殊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烦点什么。”

    许景秋陪他坐下,打趣道:“难得被冲动占据上风是不是感觉被人夺舍了一样?”余殊勉强撑出了笑容,“这话倒挺形象的,我从没这样干过,没主动打过人,没那么恨过一个和自己几乎毫不相干的人。”余殊为了不让许景秋白跑一趟,夹起饭直接往嘴里塞,吃进去的东西也只通过机械地咀嚼就咽下肚。

    “我好内疚,破坏了这次可以为福利院拉到捐款的机会。可我愧疚只是在于自己的冲动。”

    余殊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想去找到暗处那双眸子,“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的。”

    许景秋被这话怔住了,小声地说:“我需要你替我出气吗……”

    她重新找回气势,“说说吧,我可亲眼看过你不止一次被人打过,那些人嘴里说得可比陈柏凡严重得多,有些甚至意图不轨谋财的都有。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行动前我不信你这样的人还不知道做这件事的利弊。”

    许景秋很是不解,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人替她抵抗外界的伤害。她年幼被欺负时或许在梦里也渴望有这样的人出现吧,但迟迟未等到其实的来临,她也深知自己不是童话里的公主,所以选择了自己成为骑士。可十几年过去了,她忘了,其实骑士也是可以被保护的。

    余殊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是会不断被愧疚折磨的人,毕竟事态已经发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所困扰的就是这个,自己为什么会被陈柏凡的话触动,没空思考利弊就挥拳上去了,而且脑海里只想着,这样的人就不配站着让正常人听着他的牢骚。假如今天陈柏凡骂的人是余殊,或者换个人来骂他、打他,他都可以无所谓,习以为常的事情不算意外,何来冲动?

    可对象是许景秋一切就截然不同了,她是一个万般好的人,根本不能让这样的人脏了她的周围。

    余殊脑海里只剩下许景秋的好了,第一面出手相助,后来又不厌其烦地包容了他所有懦弱和委屈,阅尽千帆后却依然坚定地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很多很美好的人和事值得去留恋。

    所以为什么呢?

    是因为喜欢吧。

    余殊不敢再去看她那边,仿佛她的视线下一秒就会灼伤他一样。

    他和苏烟云探讨过的,喜欢的复杂含义。那他对许景秋是哪一种喜欢?是仰慕吧,是因为她太好所以才不容他人对她的恶意。

    得到这个答案余殊就轻松多了,想到那晚上他对许景秋的许诺。

    他终于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是因为你让我去抗争的,我答应了的。就像你当初在巷子里救我一样的,惩恶扬善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太冲动了,发生在眼前而且是陈柏凡太欠揍了,贱兮兮的表情激发了我想这么做的欲望。”看,这个答案多合理多正常。余殊期待着许景秋的回答。

    可许景秋心里有一个答案,而且这个苗头还在不断滋生。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心里刚发芽的种子迅速被她踩进土里了。“是这样吗?”

    余殊点点头,保证自己说的话是真的。许景秋启唇道:“以我对陈柏凡的了解他不会就这样到此为止的,你最近也小心点。”

    “嗯,那我先把碗送下去了。”余殊慌乱地离开了。

    能影响人类冷静头脑的,除了那瞬间强烈的喜恶外。许景秋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夜又黑又长,是因为冬天快要来了吗?两人打通的房间里,都面对着墙辗转反侧。月光像抛光的银子从窗户洒进来,物体的影子被拖在地上。云朵快速穿插在新月间,悄悄地酝酿起一场风暴。

    早上起床,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放晴。这使失眠后两人的心情更加糟糕,连许景秋也觉得知道有一场危机要来不来的空隙过于难受。熬到了上午九点钟,顾雨最近一直关注着门外监控的动向,这回来的不是学生,直接是两个民警了。

    “你好,请问余殊是不是住在这,他涉嫌一场打架斗殴事件,跟我们到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吧。”顾雨这回知道这个小矛盾的严重程度了,叹了口气怨这两个孩子的不省心。顾雨担惊受怕的一秒钟内,思绪已经跨过了十年,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

    许景秋从椅子上站起来,“总算是等到了,也不枉做了一个上午。没想到他还是报警了。”

    余殊也如释重负,和许景一起悠然自得地向门口走去。在门口玩的莱子抱住许景秋的大腿,眼睛看着门口又转向两人身上。许景秋用手安抚了莱子,“没事,那些人只是叫我们去拍宣传片的就是和上次那些大姐姐是做一件事的,没关系啊,去找梁月枫玩去吧。”

    外面的民警看着涉事人员毫发无伤,和报案人员所说无差别蓄意斗殴特征也不太符合,难道是单方面的打架。可这是从孤儿院叫出来的人啊,而且看着都没成年啊。对这环境与生俱来的怜悯心已经为这个案件的严重程度降了一级了。

    隔了一晚上两人终于再次见到陈柏凡,两个手臂都被余殊踩脱臼了去医院复得位,四肢有些擦破外伤,除了脸青紫混杂惨不忍睹其他地方都看着挺正常的。

    双方一见面陈柏凡还在出言不逊地嘲讽许景秋,这让许景秋在心里为余殊昨天的行为简直拍手叫好,巴不得再多打几拳。

    眼看双方的火苗又要一触即发,民警赶忙把人都请到调解室坐好。“两边谁先说?”

    陈柏凡已经把在这说了无数遍的事又说了一遍,不过当然只是说对他有利的一面,“警官,你可要主持公道。我和这个人之前都不认识,我昨天到他们那破地方做实践活动,这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把我打了一顿,你看都打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了!”

    许景秋把室内的监控从顾雨那拷了一份,好在这顾雨这摄像头是自带录音功能的,孤儿院的麻烦来扯皮的事和陈柏凡这破事相比,简直只能算上小打小闹。为了避免麻烦,顾雨才在客厅装了个摄像头。许景秋递给警察。“这是昨天的监控加录音,我们不复述过程,您看了再做推断吧。”

    在派出所专门放监控的电脑前,看完旁边记录的民警也忍不住在心底觉得大快人心,但毕竟人民警察维护的是法律。“你是对你有害的是一点儿都没说啊。”民警忍不住吐槽道。

    看着陈柏凡听了自己的录音也没有丝毫悔过之情,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仍然自持己见,始终坚持一开始蛮横的态度。民警一时也陷入头疼中,打架前骂人他见过不少,未成年骂得这么狗血淋头的还是头回见。

    民警确认陈柏凡这方对监控有否定态度便开始主持公道,“首先你也是有错在先,你被一个女孩子拒绝了有必要这么说话吗?你自己听听那些不入流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听,你还觉得挺自豪的。其次,打人毕竟不是正确的做法,年轻人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到最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许景秋接过话,“昨天我已经让他反省过了,认错态度也算良好,也承认只是一时冲动造成的。”

    民警点点头,对着陈柏凡说:“那你准备有什么要求?”

    陈柏凡斜靠在椅子上,“首先,道歉不过分吧,然后写个千字检讨,不然我怎么知道他真反省好了?最后我的医药费肯定是要出的。”

    余殊毫不犹豫地开口,“行,那你确定我做完这些你就保证到此为止了。不许事后打击报复,不许再纠缠许景秋,不许在学校做小动作。”本来陈柏凡会采用明面能摆出来的手段去解决这件事已经是在许景秋的意料外的事,两人在开始前就商量好,要道歉要赔钱要检讨统统同意,只要他不刨根问底去鉴伤之类把事情闹大,闹到要让顾雨出面解决就完全没必要了。

    “当然,前提只要你做了这些。”陈柏凡在心里得意地笑了,你说的这些我一件都不会去干的你就放心好了。

    许景秋一直在关注陈柏凡的微表情,不用猜也知道保证绝对是假的,以他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些简直易如反掌。

    陈柏凡直接把不在乎余殊怎么做完全表现在行动中了,道歉都没关心在余殊象征性地给了两百块钱后就拿钱走人了。找了个民警监督余殊写他的检讨。

    许景秋看着民警出去倒水,才开始说话,“你这个好学生肯定没写过检讨书吧,做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头。”

    “难道你写过啊?”余殊好奇地抬眸去看她。

    “当然,我来告诉你咋写啊。首先,先把事情经过写一遍,把陈柏凡说的脏话精简点概括说说,把动机都写清楚一定要带着已经深刻反省的情绪去写。然后就写如何反省的,再写要如何改正未来会怎么做就差不多了。”

    许景秋像个老手一样指指点点,甚至把一些她屡试不爽的套话告诉余殊,如何开头呼应主题,如何结尾抒情,把检讨写成像政治大题一样。但她也的确是老手了,一是打架,二是以前小学的班主任特别严,动不动就写检讨,在数次磨练中如何凑字数,如何写得有水平,在班级里公开演讲得自信坦荡都是种能力。

    民警也挺同情他们,写检讨的过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坐到最后许景秋就边想句子直接念给余殊听,余殊从苦思冥想变成了愉快地听写工作。

    “好了,这次念在初犯,而且对方虽然伤在脸上但还没有伤到重要的部分所幸没有酿成重大后果,不然责任可是要自己担着的。下次不能再冲动行事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打给派出所解决听到了没,你们在前面签个字就可以走了,你们的院长在外面等好久了。”

    在派出所门外,顾雨撑着把小伞站在小雨中。“没有说要进去吧。”顾雨见到两人便担忧地问。“没事的,都是小事现在已经解决了。”许景秋回答她。顾雨放下了悬在心上的石头,“那就好,你知道我要找一个派出所的关系,问到你们在这里真是难。许景秋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省点心就谢天谢地了。”

    许景秋和余殊配合地在顾雨面前插科打诨就混过去了,可两人知道这只是一场雨,真正的炸弹在哪里?什么时候会爆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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