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孙韬这两天总提前两小时到办公室,不提前不行,忙不过来。一下子过来金国昌和李学安两个新手,大部分工作都压在他的手上,导致他做梦都在开会。

    李学安进来的时候,正撞上人急匆匆往外冲,平时眼高于顶的孙秘书,如今连头发也不抹发蜡了,黑眼圈几乎掉到颧骨,下巴没刮仔细,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小胡茬,身躯包裹在军大衣里,只有腰板还挺得直直的。

    他看见李学安,眼前一亮,把手里一摞材料怼到对方怀里:“赶紧给孙海洋送过去,昨天他就催我了。”

    “孙秘书”之间王不见王的状态,他自然也有所察觉,两人的对接工作能推就推。

    李学安低头看了一眼材料,应下来:“那我要怎么跟他说。”

    “不用说,”孙韬挥挥手,快步往自己的小单间走,“直接把东西给他就行。”

    还没到八点,李学安抱着东西驾轻就熟往那个方向走,到门口敲了几下,没等里面人反应就推开门进去了。

    她头也没抬,先道:“孙哥,我来给你送一份材料。”

    孙海洋站起身,接过递过来的东西,哑着嗓子道了声谢。

    李学安抬头,这才发现他整个人憔悴到可怕,办公桌上放着几个纸箱子,里面全是办公用品,范明山在他旁边帮忙收拾东西,见到李学安轻笑一声。

    “怎么了,”李学安微微皱眉问孙海洋,“这是要换位置吗?”

    孙海洋强打起精神,清清嗓子回:“刚接到调岗的通知。”

    李学安猜他约摸是升职了,刚想恭喜,就听他说了个岗位,到嘴边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名义上确实是升了一级,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远离领导又没有油水的升职应该称作明升暗降。

    她问:“立刻就要过去吗?”

    “宋主任给了我一天时间交接,”孙海洋手指了指范明山,“王秘书还没回来,小范过来帮忙,你们应该认识吧?”

    李学安面色不变,范明山撇撇嘴:“不熟。”

    “过段时间就熟了。”孙海洋没看出两人的异样,安慰道。

    正说着话,宋禄大步走进来。他好像是一夜没睡,显露出快五十岁的男人应有的苍老,见到李学安后脚步停住,好声好气地打了个招呼:“李秘书早啊,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副主任,”李学安冲他露出八颗牙的微笑,“我给孙哥送一份文件。”

    宋禄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他点点头,几乎是逃回了办公室。

    经过昨天的金国昌空降一事,“副”字又重新回到了宋禄的字典里。

    李学安回去后,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莫名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正胡思乱想着,沈利彬敲门进来了。

    大家对金国昌的办事手段不了解,这几天人心浮动,沈利彬和李学安比较熟,逮着个空闲时间,立刻溜了过来。

    他轻轻关上门,扯着笑脸坐在李学安对面,先寒暄:“怎么样,工作多不多?”

    “还好。”李学安也想听听他那边的小道消息,因此态度和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沈利彬道:“敏姐让我过来问问你,新书准备的怎么样了,最近有好多读者给你来信,回头我整理好了带给你。”

    经过这两次连载,李学安不打算再从报社写了,但她没有直说,只是道:“最近没什么灵感,可能是之前太累了,想歇一段时间。”

    “我理解,”沈利彬努努嘴,压低了声音,“刚到手一千五的出版费,要我是你,怎么也要玩半年再说。”

    李学安笑笑,没有反驳。

    沈利彬歪头看了一眼门口,见没有异样,把脑袋探到李学安面前问:“金主任怎么样,好相处吗?”

    “挺和善的。”李学安只肯泛泛地夸。

    沈利彬神神秘秘地开口:“听人说,他是京市人,家庭背景是这个。”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天。

    “官二代吗?”李学安小声问。

    沈利彬没听过“官二代”这个词,但三个字通俗易懂,他很快理解了含义,摇头:“何止,金这个姓氏你还不懂吗?”

    见李学安一脸茫然,他又补充:“人事看了他身份证,满族。”

    满族,姓金,在京市有权有势,三个充分又必要条件凑在一起,李学安稍微悟了。

    沈利彬嘱咐道:“好好跟着他,估计会有大发展。”

    李学安不想再讨论这种不确定的东西,点点头,没往下接茬。

    沈利彬惯会看人眼色,见她不想聊了,瞬间闭嘴,也是,小单间这个环境太危险,不适合八卦。

    他站起身想要告辞,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这周六我结婚,你有空过来吗?”

    李学安不想去,这人虽说不坏,但也两面三刀,自己得势就凑过来,失势就假装不认识。

    她扬起一抹笑:“那先恭喜了,不过我未婚夫刚回家,可能这几天会比较忙,要是有空一定去。”

    沈利彬表示理解,转而问:“你们什么时候摆酒啊?”

    李学安回答:“还没定好具体日子呢。”

    “记得叫我,”沈利彬笑道,“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五点下班,李学安从单位大门走出来,看到许志国身边停着两辆车子,后座都装了儿童座,石头和剪子蹲在路边玩雪,因为穿得厚,活像两个大雪球,见到她出来,兴奋地跑过来,齐刷刷喊:“老婶。”

    面对两个不给改口费就喊人的小孩,李学安拍拍他们身上的雪渣渣,一手拉一个,走到许志国身边。

    下雪不冷化雪冷,李学安的脸都冻木了,没热情跟许志国聊天,两人后座一人一个孩子,快速骑回了家。

    等到李家门口,李学安下车后,把剪子抱了下来,冲许志国招招手:“我给他们两个买了两件衣服,进来试一下。”

    之前看见剪子秋裤的样子,李学安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让王翠芬给做了两身新的秋衣秋裤,又托二嫂给带了两件小孩外套。本来许志国走之前就想给他们,结果耽误到现在。

    石头和剪子兴冲冲冲进了李家。

    趁着王翠芬在里屋给孩子试衣服的间隙,许志国站在门外,突然对李学安说:“张丹昨晚流产了。”

    许舅妈是卫生院大夫,昨晚正好值班,撞见张丹抢救,这姑娘之前还和许志国相过亲,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学安连人家怀孕都不知道,此刻长大了嘴,凑过去让人详细说说。

    许志国不擅长说这些流言蜚语,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声道:“据说是让下属的老婆推了一下,摔在地上,宋禄在医院嚷嚷着要报警,最后不知道怎么谈的,应该是私了了。”

    下属——

    李学安想到上回孙海洋媳妇儿和张丹前后脚进办公室,又想到今天调岗的事,一下子把事情串起来了。

    王翠芬从里屋出来,见许志国和闺女凑在一起,两人表情都有些异样,便问:“聊什么呢?”

    “妈,你知道张丹怀孕的事吗?”李学安反问。

    王翠芬点头:“你大姨告诉我了,没到三个月呢,胎不稳,不要往外传。”

    李学安看了一眼许志国:“传不了了,她流产了。”

    王翠芬留了许志国和两个孩子在家吃晚饭,她自己却心神恍惚,全程喝粥,一筷子菜都没有夹。

    等吃完饭,许志国三人离开,王翠芬把闺女拉进屋子,问了问具体情况。

    李学安跟她妈商量:“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王翠芬沉吟一会儿,回道:“他们没有对外说,就先不去了。总归是月份小,对身体伤害有限,以后还能再生。”

    “宋禄之前有孩子吗?”李学安突然问。

    “有个男孩,”王翠芬回忆了一下道,“可能得有十七八岁了,我记得学习成绩很好,前两年被送去京市上学,跟着孩子姥姥姥爷住。”

    宋禄亡妻是书香门第,嫁他算是下嫁,宋禄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跟那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这么快再婚,那家人很有意见。

    李学安问:“那他再生一个,之前的孩子不会反对吗?”

    王翠芬瞥她一眼:“反对能有什么用?”

    两人齐齐长叹一口气。

    -

    第二天是元旦,放一天假,早上五点多,王翠芬就进了李学安的屋子。

    李学安屋子里有个比足球大一圈的镜子,平时用做梳妆打扮,一插电能显露出菩萨像,王翠芬每个月月初都要烧几柱香。

    如今女儿升职,外甥女却流产,她打算好好跟菩萨说道说道。

    李学安被烟味呛醒,闭着眼睛往外跑,坐在堂屋的小马扎上打瞌睡。

    等香烧完,人也彻底醒了。

    她正洗脸,许志国拿着瓜果点心前来拜年,王翠芬就又留人吃了饭。

    饭桌上,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许志国:“你舅妈和你聊过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吗?”

    舅妈毕竟隔着一层,不好插手婚事,许志国点点头:“她说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王翠芬吃到一半跑去翻日历,又跑回去:“下午我去找大仙算算。”

    李学安没意见,婚礼对她来说唯一的意义在于收回交出去的礼金。

    许志国更没意见,王翠芬肯操持才好,他省心又省力。

    李长征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一般登记都在摆酒之前,李学安扭头看许志国:“我随时都可以,明天立刻去结都没意见。”

    “明天是周日,民政局不上班,”许志国转头看向李学安,语气冷静,但耳朵微红,“不如后天去。”

    “那我请个假。”李学安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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